第858章 原料
战斗结束。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滚烫的鲜血，顺着“狂兽人”那虬结的肌肉线条，缓缓地流淌下来，在地面上，汇聚成一小片黏稠的血泊。
整个观察席，陷入了一种混杂着巨大震撼与强烈生理不适的死寂之中。
然而，约瑟夫的脸上却终于露出了自视察开始以来，第一抹真正意义上的欣赏目光。
他没有去看那些被吓得面无人色的将领，也没有去理会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他的眼神，只是如同最挑剔的鉴宝家，一遍又一遍地，在那具充满了原始暴力美学的完美的杀戮兵器上，来回扫视。
“很好。”
许久，他才缓缓地开口。
那两个字，平淡，却又像是对这件“作品”的最高赞誉。
“这东西，很有用。”
他转过头，那双冰冷的眼睛，望向了身旁那位因为激动而满脸通红，正在大口喘息的首席科学家。
“告诉我，”他问道，声音里不带一丝波澜，“制造出这么一个东西，需要多长时间？”
听到这句问话，首席科学家那因为兴奋而有些扭曲的脸，立刻笑成了一朵菊花。
他连忙躬下身，用一种近乎谦卑的的口吻回答道。
“报告总书记同志！这个问题，您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如果只是单纯地进行基因片段的注入与催化，我们最快甚至都不需要几个小时，就能‘孵化’出一具成型的素体！”
“厉害！”
“不愧是我们联盟的技术！”
他身后的几名毛熊将领，忍不住发出了低声的赞叹。
然而，首席科学家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他们的热情。
“但……”他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为难和尴尬，“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没有‘原料’了。”
“没有足够的‘原料’，根本没办法进行大批量的制造……”
“没有原料？”
约瑟夫的眉头，猛地皱了起来，一股显而易见的不悦，开始在他的身上弥漫开来。
“什么原料？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无论是我们毛熊的矿产，还是鹰酱的储备，所有的战略资源，都任由你们这个项目，进行第一优先级的调配！”
“不、不是的，总书记同志……”
首席科学家被约瑟夫那冰冷的眼神一瞪，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摆手解释道。
“我们缺的，不是那些钢铁或者稀土，我们缺的，也不是能源……”
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像是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我们……我们要的‘原料’，不是别的。”
“而是……人！”
“人？”
“是的。”科学家硬着头皮，继续说道，“‘狂兽人’的基础，必须是一个拥有着相对完整、健康的身体，并且意志力足够坚韧的男性人类。”
“只有这样的‘素体’，才能在最大程度上，承受住那种狂暴的基因改造所带来的巨大冲击。”
“其余的材料，都好说。实验室里堆积如山的合成蛋白和营养液，足够我们制造出成千上万个‘狂兽人’。但唯独，这个最关键的‘素体’，是现在最难找到的。”
他看了一眼约瑟夫那愈发阴沉的脸，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您和鹰酱方面之前提供给我们的那些战俘、还有古拉格的重刑犯，我们都已经用完了。”
“而普通人，根本无法承受这种改造的初期排异反应，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而且……”
他支支吾吾，最后，还是把那个词给说了出来。
“而且，这样的改造，也的确有违我们寻常所认知的伦理道德……”
他本想用“伦理道德”这块遮羞布，来为自己的无能稍作辩解。
然而，他显然是找错了诉说的对象。
听到这番话，约瑟夫非但没有丝毫的动容，脸上的不悦，反而转化成了一种毫不掩饰的……鄙夷。
他沉吟了片刻，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精光。
然后，他缓缓地转过头，将目光投向了身旁那位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鹰酱大统领身上。
“伦理？道德？”
约瑟夫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度轻蔑的弧度。
“我以为，这些词汇，在我们的联盟里，早就已经是一个笑话了。”
“再说了，”
他慢条斯理地说道，那言语却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鹰酱大统领的脸上。
“要人，还不简单吗？”
“这件事，我想鹰酱的各位……应该能很轻松地，就替我们解决吧？”
鹰酱大统领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抬起头，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此刻写满了错愕与警惕。
“总书记……你这是何意？”
“何意？”约瑟夫发出一声冷笑，那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与不屑。
“大统领先生，都到这个时候了，我看，你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有些事情，我们不提，不代表我们不知道！”
约瑟夫向前一步，那高大的身影，将鹰酱大统领完全笼罩在了自己的阴影之下。
他俯下身，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的声音，缓缓地说道：
“你们当年，为了测试青霉素对晚期梅毒患者的疗效，在阿拉巴马州的塔斯基吉镇，对数百名不知情的黑人佃农，所进行的那场长达四十年的……‘观察实验’。”
“你们为了研究LSD对人类精神的控制效果，所秘密进行的、代号为‘MK-Ultra’的计划，给无数无辜的平民，甚至是自己的士兵，强行注射致幻剂。”
“还有……”他的声音，变得更加阴冷，也更加的致命，“上个世纪三十年代，你们为了实验梅毒疫苗的实际效果，打着‘免费治疗’的旗号，欺骗危地马拉的普通民众，甚至是妓女、囚犯和精神病患者。”
“让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故意感染上淋病和梅毒……这件事，你当我们，真的不知道吗？”
约瑟夫每说一句，鹰酱大统领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当那句关于“危地马拉梅毒实验”的话，如同最后一根重锤，狠狠地砸下来时。
鹰酱大统领那张老脸，在一瞬间，“唰”地一下，涨得通红！
那是一种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活生生扒光了所有衣服，露出了最肮脏的隐私后，所产生的极致羞耻与愤怒！
他想反驳，想怒斥这是污蔑。
但看着约瑟夫那双充满了戏谑与鄙夷，仿佛早已看穿了一切的眼睛，他知道，任何的辩解，都只是自取其辱。
那个被鹰酱政府动用了所有力量，封存了数十年的最黑暗、最不人道的丑闻之一。
竟然，就这么被对方，轻描淡写的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揭了出来。
无尽的耻辱感，像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
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缓缓地，低下了那颗曾经无比高傲的头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而在那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下，在他的脑海中，一场更加激烈的风暴，正在疯狂地肆虐。
他知道了……他竟然全都知道……
怎么办？答应他？用同样的方式，去欺骗自己的民众，把他们，送进这个人间地狱，变成那种没有思想的怪物？
不……我怎么能……我是这个国家的总统啊！
可是……不答应呢？
不答应的下场，就是战争的失败，就是整个国家，被龙国那更恐怖的力量所彻底碾碎！
到时候，别说民众了，连我，连我们这个国家，都会不复存在！
两害相权……两害相权……
对……为了更伟大的利益……必要的牺牲……是允许的……是的……是必要的……
许久，许久。
那颗一直深深低垂着的头颅，终于，缓缓地重新抬了起来。
鹰酱大统领那双原本还充满了挣扎与羞耻的眼睛里，此刻，所有的情绪，都已经褪去。
只剩下了一片冰冷麻木的决绝。
他看着约瑟夫，点了点头。
然后，用一种近乎虚脱的声音，说道。
“我……清楚该怎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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