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4章 绝望

那张曾经温柔、总是对他展露着慈爱笑意的脸，此刻，只剩下了一片被血肉与欲望所彻底别样的、地狱般的狰狞。

那双曾经总是充满了温暖与关切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了一片空洞的、野兽般的、对于新鲜血肉的极度渴望。

时间，在田中介人那因为极致  而急剧收缩的瞳孔中，仿佛被无限地拉长、放慢。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自己母亲嘴角，那根尚未被嚼碎的、属于父亲的血管。

然后。

“吼——！”

一声不似人类的、嘶哑的、充满了无尽饥饿感的咆哮，从他母亲的喉咙深处，猛地爆发出来！

她那具本该是家庭主妇的、柔弱的身体，在此刻，却如同被注入了某种狂暴的、邪恶的力量，猛地一下，就从跪姿，化作了一只离弦之箭，朝着近在咫尺的、早已被吓得魂不附体的介人，恶狠狠地，扑了过来！

大脑，一片空白。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巨大的手，死死地攥住了介人的心脏，让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在一瞬间，彻底凝固。

他想跑，但双腿，却如同被灌注了铅块，根本不听使唤。

他想喊，但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死死地堵住了，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张沾满了自己父亲鲜血的、狰狞的嘴，在自己的眼前，急速地放大，再放大。

死亡，近在咫尺。

然而，就在那充满了腐臭气息的牙齿，即将要咬上他喉咙的、那最后的零点一秒。

求生的本能，终于，战胜了那股足以让任何人都彻底崩溃的巨大  。

介人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向后一仰，整个身体，都重重地，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上！剧烈的疼痛，反而让他那已经因为过度恐惧而有些麻木的神经，在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伸出双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抵住了母亲那不断试图向前啃噬的、疯狂的头颅。

女人的力量，大得惊人！那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所能拥有的力量！她那如同铁钳般的双手，死死地扣着介人的肩膀，锋利的指甲，甚至已经刺破了他的衣服，嵌入了他的血肉之中。

“妈！妈！你醒醒啊！是我啊！我是介人啊！”

介人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他一边竭力地抵挡着，一边用带着哭腔的、沙哑的声音，徒劳地，呼唤着。

但，毫无用处。

他所换来的，只有对方那更加疯狂的、如同野兽般的嘶吼，以及，那双空洞的、再也看不到些微一毫属于“人”的情感的……浑浊眼眸。

他知道。

他知道，眼前这个，已经不再是他的母亲了。

这只是一个，披着他母亲外皮的、只剩下最原始的啃食本能的……怪物。

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肩膀处传来。他那被死死扣住的血肉，已经被撕裂了。

再这样下去，自己，也只会被她，活生生地，咬死，然后，变成……跟父亲一样的、一具冰冷的、残缺不全的尸体。

我……我不想死！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那已经濒临崩溃的大脑。

他那双因为绝望而有些涣散的眼睛，下意识地，瞥见了旁边，厨房的流理台上，那把不久前，母亲还在用它，为自己切水果的……水果刀。

……

“噗嗤——！”

一声沉闷的、刀刃刺入血肉的声响。

女人那疯狂的、前冲的身体，猛地一下，僵住了。

她缓缓地，低下那颗狰狞的头颅，有些困惑地，看了一眼，自己那被一把锋利的水果刀，从后心处，彻底贯穿了的胸膛。

然后，她那双原本充满了疯狂与嗜血的、浑浊的眼眸中，最后一丝的“光”，也彻底地，熄灭了。

“咚。”

她，如同一个断了线的木偶，无力地，瘫软在了介人的身上。

介人，也同样，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顺着墙壁，缓缓地，滑倒在了地上。他任由那具还带着余温的、熟悉的身体，压在自己的身上。他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那双，沾满了自己母亲鲜血的、还在微微颤抖的手。

“对不起……对不起……妈……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抱着那具渐渐冰冷的尸体，用一种梦呓般的、充满了无尽懊悔与痛苦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喃喃自语。

然而，屋外，那越来越密集的、此起彼伏的、不似人类的嘶吼声，却无情地，将他从那片即将要将他彻底吞噬的巨大悲痛中，给拉回了现实。

他知道，这里，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开母亲的尸体，踉跄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没有回头，也不敢再回头，去看那地狱般的一幕。他只是本能地，冲向了公寓的门，然后，头也不回地，逃了出去。

他完全搞不明白，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当他，重新回到那片曾经熟悉，但此刻，却已经彻底变成了人间炼狱的街道上时。他才发现，自己家中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这座正在崩塌的城市中，无数个正在同时上演的、悲剧的缩影。

街道上，到处，都是那些行动僵硬、表情疯狂的“活死人”。

到处，都是被撞毁的、还在燃烧的汽车。

到处，都是被撕咬得面目全非的、残缺不全的尸体。

昔日宁静祥和的京都，已经，彻底地，沦陷了。

介人只是漫无目的地、如同行尸走肉般，在街道上，奔跑着，躲避着。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更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就在他即将要被这股巨大的  与恐惧，彻底吞噬的时候。

一只手，突然，从他身后的一个便利店的阴影里伸出，猛地一下，搭上了他的肩膀。

“啊——！”

早已是惊弓之鸟的介人，被这一下，吓得魂飞魄散，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回手一拳，砸了过去。

“是我！田中君！是我！”

一个熟悉的、带着几分惊慌的女声，及时地，响了起来。

介人那挥出去的拳头，堪堪停在了对方的鼻尖前。他定睛一看，才发现，抓住自己的，竟然是……

“班长？！”

出现在他面前的，正是他那个总是扎着高马尾、一脸严肃的班长，美雪。

只不过，此刻，她那张总是充满了自信的脸上，只剩下了  与苍白。她那身整洁的校服，也早已在逃亡中，被撕得破破烂烂，沾满了血污与灰尘。

“太好了……你还活着……”美雪看到介人，那双总是显得很锐利的眼睛里，也涌上了一层水雾。

两个人，在这片充满了死亡与绝望的炼狱之中，再次相遇。那感觉，仿佛已经，隔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美雪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所有的人……所有的人都疯了！他们……他们见人就咬……”

“我不知道……”介人摇了摇头，他的眼神，依旧充满了  。

“那我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去……去警察局！”还是介人，最先冷静了下来，他那身为男性的理智，战胜了恐惧，“对！去警察局！那里有武器！有警察！那里，一定是最安全的地方！”

美雪也立刻反应了过来。两人不再犹豫，开始互相搀扶着，小心翼翼地，借着街道两旁那些废弃汽车的掩护，朝着警察局的方向，潜行而去。

一路上，他们又幸运地，遇到了另外两个还在顽强抵抗的同班同学——之前那个总是抱怨汉文课的、但此刻，却拿着一根棒球棍，鼓起了所有勇气的，小林健太。以及，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在危急时刻，却依旧能保持冷静的，短发眼镜娘，由依。

四个幸存的高中生，在这座死亡之城里，组成了一支临时的、脆弱的求生小队。

他们合力，分工。介人，凭借着他那冷静的头脑，负责制定路线。健太，则挥舞着手中的棒球棍，充当着队伍最前方的肉盾。美雪和由依，则负责利用身边一切可以找到的东西——消防斧、撬棍、甚至是碎裂的酒瓶——来制造简易的武器，并攻击那些落单的丧尸。

他们一路，历经了无数的磨难，目睹了无数的惨剧。他们亲眼看到，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被他那已经变成丧尸的母亲，活生生地，啃食。也亲眼看到，一对恩爱的情侣，在被丧尸围攻的最后时刻，选择了拥抱着，从高楼之上，一跃而下。

死亡，与绝望，如影随形。

但求生的本能，却依旧，支撑着他们，一步一步地，向前。

终于，在付出了健太的一条胳膊被丧尸咬伤，以及由依的眼镜被打碎的代价之后，他们四个人，才跌跌撞撞地，逃进了那座看起来庄严肃穆的、京都中央警察局的大门。

然而，当他们，以为自己终于看到了希望，终于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

映入他们眼帘的，却是，一幅比外面街道上，更加恐怖、也更加令人绝望的景象。

整个警局大厅，尸横遍野。

到处，都是那些穿着警察制服的、残缺不全的尸体。墙壁上，布满了如同被巨兽利爪划过的、深可见骨的巨大抓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比外面，还要浓重上百倍的、刺鼻的血腥味。

这里，早已被不知名的东西，给彻底地，血洗了。

就在几个人，准备转身逃离这个人间地狱的时候。

“咚——！”

几声沉闷的、如同重物落地的巨响，突然，从他们头顶的二楼传来！

紧接着，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

几只体型庞大的、他们从未见过的、通体呈现出古铜色的、充满了爆炸性肌肉的……人形怪物，便直接从二楼的栏杆上，一跃而下！重重地，落在了他们面前！

它们，正是那些变异失败的、介于狂兽人与丧尸之间的、更加狂暴、也更加嗜血的……特殊感染体！

其中两头，更是精准地，落在了还没来得及躲闪的、健太和由依的身上。

没有任何的惨叫。

只有两声，如同熟透了的西瓜被巨锤砸烂般的、沉闷的“噗嗤”声。

那两个在不久前，还活生生的、对未来充满了幻想的年轻生命，就在介人和美雪那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之下，被那恐怖的重量与力量，直接，压成了一滩无法辨认的……模糊的血肉。

就在介人和美雪，也以为自己，即将要步上同伴的后尘，被这些从天而降的恶魔，给彻底撕碎的时候。

忽然间。

一阵比之前任何一次爆炸声，都更加响亮的、撕裂天际的、震耳欲聋的飞机轰鸣声，从他们的头顶，呼啸而过！

紧接着。

“轰！轰！轰！”

几个巨大的、如同黑色陨石般的物体，直接撞碎了警局的天花板，拖着长长的、炙热的尾焰，重重地，砸在了他们与那些怪物之间的、空地之上！

巨大的冲击力，掀起了一片遮蔽视线的烟尘！

而就在那片烟尘之中。

几个巨大的、通体暗红的、充满了神圣与威严的钢铁身影，缓缓地，从那些破裂的空投舱中，站了起来。

他们，如同自神话中走出的天兵天将，安静地，挡在了早已被吓傻了的、介人与美雪的身前。

然后，为首的那名“明光”战士，只是不紧不慢地，抬起了自己手中那杆，造型科幻的“烛龙”步枪。

“嗡——”

几道幽蓝色的、寂静的、却又充满了毁灭性力量的光束，一闪而过。

那几头，刚刚还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变异狂兽人”，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咆哮，它们的头颅，便如同被无形的利刃贯穿一般，瞬间，爆成了一团血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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