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4章 尸狗与看门狗
黑石村的空气比乱葬岗好不到哪去。
这里没有腐烂的死人味,却充斥着一股更为绝望的活人臭——那是常年不洗澡的酸馊、排泄物的骚气,以及从每家每户门缝里渗出来的、令人胃酸翻涌的霉味。
林寒拖着那把生锈的柴刀,每走一步,脚下的破布鞋就在硬土路上蹭出一道带血的拖痕。
四周静得可怕。
原本还有几声窃窃私语的村口,随着他一步步深入,彻底死寂下来。
那些原本蹲在墙根晒太阳抓虱子的村民,此刻像是一群受惊的鹌鹑,缩回了各自破败的土屋里。
但他们没关门。
一双双泛着绿光的眼睛,透过门缝、窗棂的破洞,死死粘在林寒身上。
那是审视猎物的眼神。
他们在等,等这个满身是血的少年倒下。
只要他倒下,这身虽然染血但还能穿的长衫,手里那把铁器,甚至他身上那几两没烂透的肉,都会在半炷香内被瓜分干净。
“咕……”
林寒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巷道里格外刺耳。
他停下脚步,左手捂住还在渗血的腹部伤口,冷眼扫过左侧一扇半掩的木门。
门后的呼吸声瞬间屏住了。
林寒收回目光,嘴角扯出一丝讥讽的弧度。
一群有贼心没贼胆的尸狗。
他继续往前走。
根据脑海中那段刚刚融合的记忆,这条路的尽头,就是黑石村唯一的“豪宅”,也是这具身体原主的家——林家大院。
说是豪宅,其实也就是个围了青砖墙的四合院。
但在这种连茅草屋顶都被人扒了去煮汤的年头,那堵两米高的青砖墙,代表的就是至高无上的权力和生存资源。
记忆画面在他脑子里走马灯似的转。
三天前,正是这具身体的“好二叔”,为了省下一口口粮,指使管家刘三将发着高烧的原主打晕,像丢垃圾一样扔进了乱葬岗。
“天生废体,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这是原主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林寒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尝到了一丝铁锈味。
浪费粮食?
好得很。
他现在很饿,正好去问问这位二叔,林家剩下那点粮食,够不够买他们的命。
……
林家大院门口。
两盏破旧的红灯笼在风中摇曳,像两只充血的鬼眼。
一个穿着灰色棉袄、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正坐在门槛上,手里抓着一把瓜子,边磕边往地上吐壳。
他脚边趴着一条大黄狗,狗眼半睁半闭,比村里那些饿得皮包骨的人看着还要精神几分。
刘三。
那个把原主扔进乱葬岗的管家。
林寒的脚步声很轻,但那条大黄狗耳朵一竖,猛地跳起来,冲着巷口狂吠。
“汪!汪汪!”
刘三不耐烦地踹了狗一脚:“叫魂呢?大白天的……”
他抬起头,骂骂咧咧的话音戛然而止。
瓜子壳从他张大的嘴里掉落。
他瞪圆了眼珠子,看着那个从阴影里走出来的血人,像是大白天见了鬼。
“鬼……鬼啊!”
刘三吓得一屁股从门槛上滑下来,连滚带爬地往后缩。
他亲手探过鼻息,那小子三天前就凉透了,怎么可能还能站着走回来?
林寒没有说话。
他只是提着刀,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夕阳照在他脸上,血污结痂,那双眸子黑得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
“你……你是人是鬼?”
刘三毕竟是见过血的狠角色,短暂的惊恐后,他看清了林寒脚下的影子,也闻到了那股浓烈的血腥气。
是人。
只要是人,就好办。
刘三脸上的惊恐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恼羞成怒的狰狞。
他从门后抄起一根手腕粗的哨棒,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妈的,命还真硬。乱葬岗那种地方都收不走你这丧门星!”
他上下打量着林寒摇摇欲坠的身体,眼中的忌惮散去,露出了残忍的凶光。
“既然没死透,那老子就再送你一程!这次把你脑袋剁下来,看你还能不能爬回来!”
话音未落,刘三抡起哨棒,带着呼啸的风声,照着林寒的天灵盖狠狠砸下!
这一棍势大力沉,显然是下了死手。
在刘三看来,眼前这个平日里唯唯诺诺的废物少爷,此刻不过是强弩之末,一棍子就能撂倒。
然而,他错了。
错得离谱。
就在哨棒即将砸中头顶的瞬间,林寒那看似僵硬的身体,忽然像风中的柳絮一样,毫无征兆地向左侧一晃。
差之毫厘。
粗糙的棒身擦着林寒的耳畔砸空,重重地击在青石台阶上,激起一片火星。
“砰!”
刘三用力过猛,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
就是现在。
林寒原本低垂的眼皮猛地掀开,那双死寂的眸子里爆发出骇人的寒芒。
他没有退,反而迎着刘三前倾的身体撞了上去!
左手那只还没吃完的黑面馒头,被他狠狠地塞进了刘三张开怒骂的嘴里!
“唔——!”
刘三被噎得白眼直翻,本能地想要伸手去抠。
但林寒没给他机会。
右手那把生锈的柴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并不优美、却极其致命的弧线。
噗嗤。
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花哨的招式。
刀锋精准地切入了刘三握着哨棒的手腕,卡在了骨缝里。
“啊!!”
惨叫声被嘴里的馒头堵住,变成了沉闷的呜咽。
林寒面无表情,借着刀身卡住骨头的支点,身体猛地一旋,右脚狠狠踹在刘三的膝盖窝上。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刘三两百斤的身躯像是一座崩塌的肉山,轰然跪倒在地。
“汪!”
那条大黄狗见主人被打,呲着牙扑了上来。
林寒连头都没回,反手抽出柴刀,看也不看地向后一挥。
刀背狠狠砸在狗鼻子上。
“呜——”
大黄狗哀鸣一声,夹着尾巴窜进了院子里,比它主人识相得多。
林寒一脚踩在刘三完好的那只手上,俯下身,那张满是血污的脸几乎贴到了刘三的鼻尖。
“好吃吗?”
林寒的声音沙哑、粗糙,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刘三痛得浑身抽搐,满头冷汗,眼神里终于充满了真正的恐惧。
这不是那个废物少爷。
那个废物少爷连杀鸡都不敢看,绝不可能有这种杀人不眨眼的狠劲!
“唔……唔唔……”
刘三拼命摇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想求饶,却吐不出嘴里的馒头。
林寒冷漠地看着他,手中柴刀缓缓下压,冰冷的刀锋贴上了刘三的颈动脉。
“我问你,林家的粮仓在哪?”
刘三颤抖着抬起断手,指了指院子东边的厢房。
“很好。”
林寒直起身,一脚将刘三踹翻在地。
“留你一条狗命,去告诉二叔。”
他跨过刘三还在抽搐的身体,一脚踹开了那扇朱漆剥落的大门。
“林寒回来了。”
“让他把脖子洗干净。”
……
院子里静悄悄的。
刚才门口的惨叫声显然已经惊动了里面的人,但奇怪的是,并没有护院冲出来。
只有几扇窗户后面,隐约有人影在晃动。
林寒没有理会那些窥探的目光。
他径直走向东厢房,一脚踹开房门。
一股久违的米香味扑面而来。
虽然只是些陈年的糙米和发霉的面粉,但在此时的林寒鼻子里,这就是世间最顶级的香气。
他也不客气,抓起一把生米就往嘴里塞。
嘎嘣。
生米坚硬,硌得牙龈生疼,但他嚼得津津有味。
随着唾液的软化,淀粉的甜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胃袋里那团火终于得到了一丝安抚。
吃了两口生米,他又在角落里找到一缸水,不管干不干净,舀起来就灌。
水流顺着嘴角流下,冲淡了衣襟上的血迹。
直到肚子里有了底,林寒才靠着米缸滑坐在地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活过来了。
他低下头,解开胸前被血浸透的衣襟,查看伤口。
那道背后的刀伤已经止血了,伤口边缘翻卷着,看起来触目惊心。
但让林寒惊讶的是,伤口深处竟然有一丝极其微弱的热流在涌动,正在以一种缓慢但坚定的速度修复着受损的肌肉。
这不是凡人该有的恢复速度。
“嗯?”
林寒眉头微皱,伸手按住了自己的丹田。
根据记忆,这具身体是所谓的“天生废体”,经脉堵塞,丹田如铁,根本无法感应灵气。
但此刻,在他的感知中,那原本应该如死铁般的丹田深处,竟然有一团黑色的漩涡在缓缓旋转。
那不是灵气。
那是一股充满了吞噬、饥饿、贪婪意味的气息。
它在渴望。
渴望血肉,渴望能量,渴望……吞噬一切。
刚才吃下去的生米和野狗肉,进入胃袋后,并没有像凡人那样慢慢消化,而是被这股气息瞬间分解、掠夺,化作了最纯粹的养分,滋养着这具残破的躯壳。
林寒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哪里是什么废体。
这分明是某种被人强行种下的……魔种!
有人把这具身体当成了培养皿,在养蛊!
“呵……”
林寒忽然笑了。
笑得有些森然。
如果是普通的修仙天才,遇到这种魔种,恐怕会被吸干精血而亡。
但他不一样。
他是林寒。
是曾经执掌混沌、玩弄法则的创世者。
这种低级的吞噬法则,在他眼里,简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
“想吃我是吗?”
林寒摸了摸干瘪的肚皮,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
“那就看看,到底是谁吃谁。”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了一阵急促而沉稳的脚步声。
不只一个人。
听声音,至少有十个练家子,脚步轻盈,呼吸绵长。
“大少爷,既然回来了,怎么也不跟二叔打个招呼?”
一个阴柔的中年男声在门外响起,带着几分猫戏老鼠的戏谑。
“躲在粮仓里偷吃生米,这可不是林家大少爷该有的体面啊。”
林寒咽下最后一口生米,抓起手边的柴刀,撑着米缸缓缓站了起来。
体面?
在这个人吃人的世界里,只有活人才配谈体面。
他推开房门。
夕阳如血,将整个院子染成了一片猩红。
院子中央,站着一个穿着锦缎长袍的中年儒生,手里摇着一把折扇,脸上挂着虚伪的笑。
在他身后,十名身穿黑衣、手持钢刀的护院一字排开,杀气腾腾。
林寒眯了眯眼,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那个中年儒生身上。
林家二叔,林天养。
也是那个亲手给他种下“废体”之名的好二叔。
“二叔客气了。”
林寒提着刀,跨过门槛,声音平静得像是在拉家常。
“侄儿刚从地狱爬回来,没带什么礼物。”
他抬起手,用刀尖指了指倒在门口昏死过去的刘三。
“这条看门狗,就当是侄儿给二叔的见面礼了。”
林天养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眼神骤然阴冷下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手中折扇猛地一合,发出一声脆响。
“动手。”
“死活不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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