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撕碎剧本的说书人

当那颗蕴含着【书库守护者】所有法则与本源的“知识源球”被王青元彻底吸收之后，整个书库迷宫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仿佛是感受到了王青元身上那股同源而又更加高级的“权限”，周围那些高耸的书架不再散发出任何敌意，反而像是恭顺的臣子，缓缓地向两侧退开，主动为他让出了一条通往书库最深处的、宽阔的“朝圣”之路。

王青元没有立刻前进。

他静静地悬浮在原地，闭上双眼，仔细地消化着刚刚“吃”下去的庞大信息。

那是这座【废弃书库】自诞生以来，所积累的、关于“秩序”与“法则”的全部知识。

大到宇宙常数的设定，小到每一个原子核内的夸克运转规则……无数的“真理”，如同星河倒灌，涌入他的识海。

若是换做任何一个神明，面对如此庞大且驳杂的信息洪流，都有可能被撑爆神格，从而迷失在无尽的知识海洋之中。

但王青元的【盘古太极之心】，却如同一个真正的宇宙，无论涌入多少星辰，都只会让这个宇宙变得更加璀璨，更加广阔。

他的气息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深邃，更加内敛，也更加……不可名状。

如果说之前的他像是一柄锋芒毕露、足以开天辟地的神斧，那么现在的他则更像是一片包容了所有可能性的、深不见底的混沌之海。

“原来如此……”

许久之后，王青元缓缓睁开了双眼，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他已经明白了这座【废弃书库】的本质。

这里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图书馆”，而是一个失败的“世界编辑器”。

是某个，或者某群被称为【执笔者】的存在，在试图创造“万界”之前，所构建的一个“草稿箱”。

这里的每一本书都是一条未被采纳的“世界规则”。

而刚刚那个【书库守护者】则是这个“草稿箱”的“防火墙”程序。

只可惜，这个程序已经很久没有更新过了。

“那么，‘神座战争’的真相，应该就在这个‘草稿箱’的‘回收站’里了。”

王青元心中有了明悟，不再停留。

他一步踏出，身影便已出现在了那条康庄大道的尽头。

“圣母摇篮”号则如同最忠诚的坐骑，悄无声息地跟在他的身后。

大道的尽头不再是书架，而是一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仿佛整个宇宙都坍缩于此的……纯白色空间。

空间的中央静静地悬浮着一张古朴的、由不知名木材所打造而成的……书桌。

书桌之上空无一物。

只有一个孤零零的、仿佛已经干涸了无数个纪元的……墨水瓶。

以及一根斜插在瓶中的、早已失去了所有光泽的……羽毛笔。

这里就是整个【废弃书库】的核心，也是【执笔者】曾经工作过的地方。

然而，就在王青元试图靠近那张书桌的刹那，一股比之前的【书库守护者】还要宏大、还要古老，却充满了“衰败”与“悲伤”气息的意志，从那张书桌之上缓缓苏醒。

紧接着，一个半透明的、仿佛随时都会消散的、身穿古朴学者长袍的人形虚影，从那根羽毛笔的上方缓缓地凝聚成型。

他没有清晰的面容，只有一双充满了无尽疲惫与沧桑的眼睛。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王青元，仿佛已经在这里等待了无数个轮回。

【外来者……】

【又一个……来争夺‘神座’的……可怜人……】

他的声音不像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王青元的灵魂深处响起。

那声音沙哑、干涩，仿佛是两块即将风化的石头在相互摩擦。

“你，是执笔者？”

王青元停下了脚步，眼神平静地与那个虚影对视。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身上没有任何的敌意，只有一股化不开的、如同宿命般的悲凉。

【执笔者……？呵呵……】

虚影发出了一声充满了自嘲意味的苦笑。

【我们……早已不是了。】

【我们只是……一群被自己创造的故事所囚禁的……囚徒。】

【一个……失败的……残响。】

“失败？”王青元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

【是的……失败……】

残响的虚影缓缓抬起了他那半透明的手臂，指向了王青元。

【就像你一样……】

【我们曾经也以为，只要掌握了最强大的力量，登上了那个唯一的‘神座’，就能书写一切，定义一切，成为万界的‘真理’。】

【但我们错了……】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激动了起来，带着一丝深深的悔恨与不甘。

【当我们真正坐上那个位置，拿起那根笔的时候，才发现……】

【我们所能书写的，只有‘故事’！】

【而故事……是需要‘冲突’的！是需要‘矛盾’的！是需要‘读者’的！】

【为了让万界这个‘故事’能够延续下去，我们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掀起战争，制造灾难，甚至亲手毁灭自己最钟爱的文明！】

【我们以为自己是‘神’，但实际上，我们只是取悦某个更高维度‘读者’的……小丑！】

【神座……那根本不是王座……那是一个……被诅咒的‘打字机’！！！】

轰——！

如同醍醐灌顶，一道前所未有的明悟在王青元的脑海中轰然炸开！

他瞬间明白了GM艾莉丝那玩味笑容背后的真正含义！

也明白了这场所谓的“神座战争”，其背后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

所谓的“执笔者”根本不是什么至高无上的创世神。

他们更像是……被平台签约的“网文作者”！

而“神座战争”就是一场为了争夺“大神约”而展开的、永无止境的“内卷”！

胜利者将获得书写下一个“篇章”的权力，但同时也必须背负上为了维持故事的“精彩”而不断制造冲突与悲剧的……诅咒！

【现在，你明白了吗？】

执笔者的残响用他那双充满了悲哀的眼睛看着王青元。

【你所谓的‘无敌’，你所谓的‘神威’，在这里……都毫无意义。】

【因为能对抗‘故事’的，只有更精彩的‘故事’。】

【而我……作为这个‘草稿箱’最后的看守者……】

【将用我最后的力量，为你献上……】

他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那根羽毛笔。

那根早已干涸的笔尖之上竟然重新亮起了一点微弱的、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墨色光芒。

【……一场……注定会‘失败’的……悲剧。】

【故事名——】

他用尽了最后的气力，在虚空中缓缓地写下了一个标题。

【——英雄的黄昏。】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纯白色的空间轰然破碎！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尽的、充满了铁血与哀嚎的……战场！

而王青元发现自己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神明。

他的力量、他的神格、他的一切，都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故事法则”所压制、封印！

他变回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身穿动力装甲的……人类士兵！

在他的周围是无数正在与无穷无尽的恶魔大军浴血奋战的战友。

而在他的对面，一个身高万丈、手持燃烧着世界的巨剑、散发着无尽绝望与毁灭气息的……黑暗泰坦，正缓缓地将他那充满了“剧情杀”意味的目光锁定在了王青元的身上。

【执笔者·权能——剧本杀！】

【你，已被指定为这场悲剧的……主角。】

【你的结局……早已注定。】

【——战死。】

【英雄的黄昏】。

当这四个字如同宿命的烙印深深地刻入王青元的认知层面时，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这不是力量层面的压制，而是一种更加高级、更加不讲道理的……“规则覆盖”。

就好像一个游戏角色，无论数据多么逆天，也无法违抗系统大神所写下的“剧情杀”代码。

他能感觉到自己与【盘古太极之心】的联系变得若有若无。

他所掌握的所有神格面具都如同沉寂的石雕，无法唤醒。

他被强行“降维”了。

从一个能够玩弄法则的“棋手”，变成了一颗身不由己的“棋子”。

“吼——！！！”

周围无数身穿动力装甲的战友正发出最后的、悲壮的怒吼，朝着那如同潮水般无穷无尽的恶魔大军发起了一波又一波徒劳的冲锋。

天空在燃烧。

大地在哀嚎。

这是一幅早已被描绘好的、充满了史诗感与悲剧色彩的末日画卷。

而他，王青元，就是这幅画卷中那个注定要以一种无比壮烈的方式牺牲，从而将整场悲剧推向高潮的……“英雄”。

那尊身高万丈的黑暗泰坦甚至没有理会其他正在攻击它的“杂兵”。

祂那双如同熔岩巨湖般的巨眼死死地锁定着王青元。

一股无法抗拒的、名为“命运”的引力，正在将王青元推向舞台的中央。

周围的战友仿佛都在有意无意地为他让开一条通往“宿命对决”的道路。

“这就是……‘故事’的力量吗？”

王青元握紧了手中那杆制式的爆弹枪，感受着那份久违的、属于凡人的“沉重”。

他甚至能清晰地“预见”到自己接下来的“剧情”——

他将爆发出超越常人的勇气，喊出一句热血沸腾的口号，然后用某种超乎想象的方式，在那尊黑暗泰坦的脚踝上留下一道微不足道的伤痕。

最后在对方那轻蔑的一脚之下英勇就义，化作一抹绚烂的烟火。

剧本写得清晰明了。

结局早已注定。

【放弃吧……】

执笔者残响那充满了疲惫与悲哀的声音再次在他的灵魂深处响起。

【在这场由‘故事’本身所构筑的法则里，任何的反抗都只会让你的‘牺牲’显得更加的‘壮烈’，更加的……‘精彩’。】

【这，就是身为‘主角’的……悲哀。】

“主角？”

王青元缓缓地抬起了头，那张属于凡人士兵的、沾满了烟尘的脸上，却突然露出了一丝极其古怪的、与整个悲壮战场格格不入的笑容。

“不，你搞错了一件事。”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震天的喊杀声与恶魔的咆哮，直接传递到了执笔者残响的意志之中。

“我从来都不是什么‘主角’。”

【什么……？】

执笔者残响的意志出现了一丝困惑。

“你以为我之前所做的一切，扮演神明，创造族群，玩弄因果……”

王青元脸上的笑容变得越来越玩味，越来越充满了“恶趣味”。

“……都是在写我自己的‘故事’吗？”

“不不不。”

他摇了摇头，用一种仿佛是在跟一个天真的孩子解释般地语气轻声说道：

“我不是在‘写’故事。”

“我只是在……‘说’故事。”

“我是一个【说书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

轰——！！！！！！！！

一股完全不属于这个“剧本”，甚至不属于【执笔者】所能理解的范畴的、更加古老、更加本源、更加“不讲道理”的力量，猛然从王青元的灵魂最深处轰然爆发！

那是他最初始的、也是最根本的职业——【戏神道】！

戏神，戏神！

唱戏的演的虽然是别人的故事，但真正掌控全场节奏、决定故事走向的，却是那个拿着醒木、嬉笑怒骂间便道尽人间沧桑的……说书人！

【执笔者】写的是“剧本”，遵循的是“逻辑”与“冲突”。

而【说书人】讲的是“评书”，遵循的只有一张嘴和一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这是一种更高维度的、“跳出故事之外”的“叙事”权能！

【不可能……这是什么力量！？】

【你的‘存在’……正在脱离我的‘剧-本’！！！】

执笔者残响那万古不变的悲凉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无法掩饰的……骇然！

他能感觉到自己所设定下的【英雄的黄昏】这个“故事框架”，正在被一股蛮横的力量从外部硬生生地……撕裂！

“你的剧本太老套了。”

王青元身上的动力装甲寸寸碎裂！

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古朴的、绣着日月山河的炎夏长袍！

他手中的爆弹枪也化作了一把古色古香的……折扇！

他不再是那个注定要悲壮牺牲的“英雄士兵”。

他变回了那个玩世不恭、嬉笑怒骂的“说书人”王青元！

他环顾着四周那依旧在上演着“悲壮”的战场，以及那个正准备向他踩下“剧情杀”一脚的黑暗泰坦，脸上露出了一丝极其不屑的笑容。

“什么英雄黄昏，什么末日悲歌……太沉重了，我这个人就喜欢听点……爽的！”

他“啪”的一声打开了手中的折扇。

用一种抑扬顿挫的、仿佛茶馆里说书先生般的语气，对着整个“故事世界”朗声说道：

“话说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那凡人身躯之中，走出一位白衣神人！”

“他手无寸铁，面对那万丈魔神，却是气定神闲，只因他身后站着的是……整个东方神庭！”

“只见他折扇轻摇，口含天宪，朗声喝道——”

王青元眼中神光暴涨，对着那尊已经近在咫尺的黑暗泰坦，用尽全身的“叙事”之力，吼出了一个完全不属于这个“剧本”的、崭新的“设定”！

“——孙！悟！空！救！驾！”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

整个【英雄的黄昏】故事世界都在这一声怒吼之下剧烈地颤抖！

天空那燃烧的末日景象被一股更加霸道、更加狂傲的意志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一道金色的、仿佛能捅破九霄的光柱从那裂口之中轰然落下！

伴随着一阵“桀桀桀桀”的、充满了无尽狂傲与战意的嚣张笑声，一个身穿锁子黄金甲、头戴凤翅紫金冠、手持一根巨大铁棒的猴子，在那金光之中缓缓地……

睁开了他那双足以看破三界虚妄的……火眼金睛！

【不——！！！】

执笔者残响发出了他此生最为惊骇，也最为绝望的尖叫！

【你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在我的‘故事’里……召唤出另一个‘故事’的主角！？】

【这……这不合‘规矩’！！！】

“规矩？”

王青元摇着折扇，笑了。

“我的地盘，我就是规矩。”

“现在……”

他看了一眼那已经彻底愣住的黑暗泰坦，以及那从天而降的、战意冲天的齐天大圣，用一种宣布最终结局的语气淡淡地说道：

“这个故事，该换个‘主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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