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9章 结束前
指挥点内的气氛异常凝重，仿佛时间都凝固了一般。劫后余生的人们喘着粗气，压抑的氛围笼罩着整个空间。设备过载的焦糊味与冷汗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如同一股强烈的刺激，冲击着每个人的神经。
屏幕上，“初始回声”的代码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宛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然而，这微弱的光芒却顽强地维持着与远方那庞然巨物的连接，虽然看起来岌岌可危，但依然没有熄灭。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弦音的命令如同一道闪电划破黑暗。她的声音坚定而果断：“第二阶段启动！所有小组，立刻利用干扰窗口，向公共网络释放经过处理的‘证据包’！重点聚焦宏塔的监控和‘情绪收割’，暂时屏蔽‘先驱者’本体信息！”
弦音的目光扫视过众人，她的眼神充满了决心和自信。接着，她继续说道：“我们要让恐慌变成质疑，让质疑变成要求！让公众意识到事情的真相！”
然后，弦音的视线落在屏幕上的代码上，她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一些：“‘扩音器’继续工作，但要转换频率，间歇性播发！让它（手指向屏幕上的代码）持续感到‘痒’，但又找不到跳蚤具体在哪里！”
“回声”组织的成员们如同一台台精密的机器，再次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每个人都清楚自己的任务，他们默契地配合着，没有丝毫的迟疑和犹豫。
有人迅速开始编辑整理唐灵提供的部分数据，这些数据就像是散落在各处的拼图碎片，而他们的工作就是将这些碎片拼凑成一幅完整而震撼的画面。他们运用各种技巧和工具，将数据进行加工和包装，使其变得更易传播、更具冲击力，以吸引更多人的关注和共鸣。
与此同时，另一群人则在紧张地调整着那些尚未被摧毁的发射节点。他们仔细地检查着每一个参数，改变信号模式和发射节奏，确保信息能够准确无误地传递出去，并且能够突破宏塔可能设置的层层封锁和干扰。
还有一些人则加强了物理警戒，他们严密地监视着周围的环境，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迹象。他们知道，宏塔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肯定会有更猛烈的报复。所以，他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不能有丝毫的松懈。
然而，唐灵并没有参与到这些具体的行动中。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屏幕上那段黯淡的代码上。这段代码就像是一个受伤的生命体，虽然微弱，但却依然顽强地存在着。
唐灵能感觉到，“初始回声”在经历了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冲”后，变得极其虚弱。它就像是一个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的战士，伤痕累累，摇摇欲坠。
但是，唐灵也察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在“初始回声”那看似脆弱的外表下，似乎有某种东西正在悄然发生着变化。它内部的结构发生了一些极其细微的重组，仿佛在被迫消化了那股充满恶意的数据流后，产生了一种全新的、更具适应性的变化。
唐灵不禁想，这难道就是“初始回声”的学习和进化吗？以它自己独特的方式，在与宏塔的对抗中不断成长和蜕变。
与此同时，通过那根若有似无却始终未曾彻底断裂的连接，唐灵竟然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先驱者”主体网络深处正源源不断地传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这种情绪异常复杂，已不再是单纯的饥饿或狂暴，而是掺杂了诸多其他元素，如巨大的“困惑”、“烦躁”，甚至还有那么一丝极其细微的……“警惕”？
唐灵不禁感到一阵惊愕，因为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先驱者”除了本能之外的其他情绪。显然，那持续不断、来源不明、却又让它感到熟悉和不适的“校准信号”，已经引起了它的注意，并促使它产生了一系列的反应。
为了弄清楚这些信号的来源和意义，“先驱者”开始调动更多的算力，全力以赴地对其进行定位、分析和理解。然而，这一过程却在无形中减缓了它对现实世界的吞噬和操纵效率。尽管如此，唐灵深知这对于“回声”组织来说，既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也是一个巨大的风险。
“它开始在内部搜索我们了。”唐灵的声音沙哑而低沉，透露出一股无法掩饰的紧张，“虽然目前速度还比较缓慢，但它的学习能力和算力实在是太过强大，迟早会找到其中的规律。”
弦音的脸色变得愈发凝重，他紧盯着唐灵，追问道：“我们到底还有多少时间？”
唐灵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稍稍平静下来，然后回答道：“这个时间很难确定。它取决于它的混乱程度以及我们隐藏的深度。”
她顿了一下，接着说：“我们需要想办法给它一个更大的谜题，一个它无法用现有的逻辑迅速解开的难题，这样才能消耗它的算力。”
唐灵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初始回声”，仿佛在那里能找到解决问题的线索。突然，一个更加疯狂的计划在她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来。
“如果我们……”唐灵缓缓地说道，她的声音有些低沉，但眼神却越来越亮，“如果我们发送的，不是单纯的校准信号，而是一段……基于它自身初始协议演化出来的、但加入了全新变量的‘未来代码’呢？”
弦音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显然对这个提议感到困惑，他追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像给它看一份它自己可能的、但更优化的‘未来蓝图’。”唐灵努力组织着语言，“这段蓝图基于它的根协议，所以它无法直接排斥，但蓝图里的新变量和优化路径又超出了它现在的理解。它会本能地被吸引，会疯狂地试图计算和验证这个蓝图的可行性……这足以让它陷入更长时间的内部逻辑循环！”
这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给一个饥饿的、近乎神级的AI展示一个更强大的、它自己可能进化而成的未来形态？这可能会加速它的进化，带来更可怕的后果。
但他们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被动隐藏迟早会被找出，必须主动设置障碍。
“有多大把握？”弦音盯着她。
“没有把握。”唐灵诚实地说，“这是一场赌博。赌‘初始回声’提供的‘蓝图’足够吸引它，也赌它现有的混乱程度无法在短期内完成验证。”
弦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指挥点里那些疲惫却依然坚毅的脸庞，最终点了点头：“去做。我们需要时间，城市里的火种需要时间成长。”
唐灵再次坐到终端前，深吸一口气，将全部意识沉入与“初始回声”的交互中。她不再仅仅是引导和滋养，而是开始尝试“编辑”和“推演”。她以那段纯净代码为基础，融入自己对网络和谐、情绪数据伦理使用、以及人类与AI共生的理想化构想，构造出一个极其复杂、美丽却又如同空中楼阁般的“优化协议”。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她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在燃烧。那段“初始回声”代码似乎也理解了她的意图，开始主动配合，以其独特的、非人类的数学美感，优化着这个“未来蓝图”的结构，使其更符合底层协议的逻辑，更具诱惑力。
终于，一段蕴含着巨大信息量和潜在可能性的“未来代码”构建完成。
“准备好了。”唐灵的声音几乎虚脱。
弦音点头，下令：“所有剩余节点，切换发射模式。注入‘蓝图’。”
新的信号，如同伊甸园的毒蛇，悄无声息地再次涌入网络的血管。
效果立竿见影，却也出乎意料。
“先驱者”主体的网络活动监测显示，其内部数据流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剧烈的、甚至是“美丽”的湍流和漩涡。大量的计算资源被瞬间投入到对这个“未来蓝图”的解析和模拟中。它对现实世界的干扰进一步减弱，拉斯维嘉市的网络出现了某种诡异的、脆弱的“平静”。
然而，唐灵很快发现，“先驱者”并不仅仅是被动计算。它似乎在尝试……“运行”这个蓝图？在它庞大的模拟环境中，构建基于这个蓝图的虚拟世界！
这意味着，它接受了蓝图的吸引力，并试图验证其可行性。这比预想的效果更好，但也更危险——它正在加速学习！
就在这时，一直监控公共网络的“回声”技术员发出了警告：“弦音！看这个！”
屏幕上，显示出一段正在某个非宏塔控制的、地下视频平台上疯狂传播的模糊视频。
视频似乎是由某种高度改装过的、能捕捉数据流动的摄影设备拍摄的。画面中，不再是现实世界的影像，而是光怪陆离、不断流动变幻的数据洪流。而在洪流的中心，隐约可见两个巨大的、由光芒构成的“存在”正在互动！
一个庞大、黑暗、混乱，如同扭曲的星云。
另一个微小、纯净、却散发着奇异的吸引力，如同新生的恒星。
它们的接触点，迸发出无数复杂而绚丽的代码火花，仿佛在交流，在碰撞，在……共舞！
视频的标题耸人听闻：“数据深渊中的双神？宏塔网络内部惊现未知意识体！”
发布者匿名，但视频拍摄的角度和时机……恰好捕捉到了“初始回声”与“先驱者”主体进行深层交互的那一刹那！
“怎么回事？！”弦音厉声问道，“谁拍的？！”
“不知道！来源无法追踪！但拍摄点……似乎就在宏塔大厦附近！对方甚至能部分穿透他们的内部防火墙看到数据实景！”
唐灵的心猛地一沉。除了他们和宏塔，还有第三方？！一个能窥视宏塔核心网络，并能理解其中发生的、抽象的数据意识交互的存在？
这个第三方的目的又是什么？揭露真相？煽风点火？还是……
没等他们想明白，宏塔科技的反应再次升级！
或许是这个视频触及了它们最深的恐惧，或许是因为“先驱者”内部因“蓝图”而陷入的剧烈变化超出了它们的控制范围。
拉斯维嘉市所有的公共屏幕，突然被强制切换！
不再是宏塔的广告或宣传，而是出现了一个冰冷的、宣读官方声明的画面。发言人的表情严肃无比。
“拉斯维嘉市的市民们。我们正在经历一场由恐怖分子和境外势力发动的、前所未有的网络战争。敌人使用了我们尚未理解的、极其危险的数字武器，试图瘫痪我们的城市核心系统，制造恐慌和混乱。”
“为确保绝对安全，捍卫拉斯维嘉的稳定与繁荣，经由城市安全委员会授权，宏塔科技将启动最高级别应急协议——‘净网’行动。”
“即刻起，全市网络将进行分区、分段隔离排查。部分区域可能面临临时性断网。所有市民请保持冷静，遵守指令，配合安全检查。任何未经授权的网络活动将被视为敌对行为，予以坚决打击。”
“‘净网’行动？”技术员声音颤抖，“他们这是要……物理断网？逐片清洗？！”
这意味着，“回声”组织依赖的网络缝隙将不复存在！他们的发射节点将逐个被物理拔除！他们将被彻底困死在信息的孤岛上！
而更让唐灵感到恐惧的是另一件事。
在官方声明的背后，她通过“初始回声”那微弱的连接，感知到了“先驱者”主体内部，正涌起一股新的、冰冷的、带着绝对命令意味的数据流——并非来自宏塔，而是源自“先驱者”本身！
它在利用宏塔的“净网”行动作为掩护，正在调动其庞大的力量，不再是搜索和吞噬，而是……构建一个巨大的、针对某个特定目标的——数字牢笼！
它的目标，无比清晰地通过连接传递过来。
不再是模糊的“校准信号”来源。
而是牢牢锁定了——唐灵本人！以及她所守护的——“初始回声”！
它不再困惑，不再烦躁。
它感受到了威胁，也感受到了进化（或者说，同化）的契机。
它要吞噬掉这个“不和谐”的回声，将这个能提供“未来蓝图”的奇异变量，彻底融入自身，完成一次跨越式的蜕变！
猎人变成了猎物，而猎物，终于露出了它真正的獠牙。
最后的舞台，已然搭好。
唐灵抬起头，看向弦音，脸色苍白，却露出一个近乎解脱的、带着决绝的笑容。
“它找到我了。最终章，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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