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女中尧舜

开封府尹讷讷不知如何是好，就听太皇太后叹息一声：“算了，念在你也是一片好意的份上，此事就不再说了。须知治理天下之事最忌讳务虚不务实。为官者当时时刻刻为天下百姓着想，多做一些实事，少弄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我大宋真宗皇帝夸耀功业，东封西祀，大兴土木，致使太祖太宗两朝四十年所积挥霍一空，国库空空如洗。仁宗皇帝宁静守虚，与民休息，天下四十二年太平无事，难道不是莫大的功业吗？官家，你可要记住，日后处理国事，务必要宁静致远，不可务虚名而处实祸也。”

    赵煦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恭声道：“孙儿记得了。”

    开封府尹灰溜溜地退到一边，不少在场的官员默默地为自己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的同僚捏了一把汗，也有人在心中窃喜政敌吃瘪。

    此时，另外一名身着红色官服的官员上前来，献上一个托盘。托盘当中，静静地躺着一株成熟的禾苗。

    红袍官员走到大殿当中朗声道：“江宁知府孙烈臣，献上嘉禾一株，为太皇太后贺寿。”

    那禾苗长约三尺，上面几百颗金黄而又饱满的稻谷密密麻麻，沉甸甸地压在穗子上，可说是硕果累累，长势喜人无比。

    不少在场之人看到了都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赞叹之声：“好一株嘉禾！”

    太皇太后微微一笑：“好，好，孙卿家，这株禾苗的长势很是喜人啊。哀家看了很是喜欢。不知道是从何得来？”

    孙烈臣忙恭声道：“回禀太皇太后，今年江宁府治下九县五谷丰登，均取得了大丰收。这株嘉禾是下臣治下县丞孙仁礼进呈给下臣的。恰逢太皇太后六十大寿，臣以为这是上天赐予的祥瑞，故而献给太皇太后，为太皇太后贺。”

    高太后的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慕容复的心中也是冷笑连连。

    高太后冷冷道：“那倒是难为卿家一片心意了。只是不知孙太守治下雨花、金台、同安三县的百姓今年过冬的粮食可有了着落？”

    孙知府的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颤声道：“自然是府库充盈，家有余粮。”

    高太后冷笑一声：“哦？那哀家请问孙知府，为何今秋以来，吴淞江决堤，淹没下游三县。十余万百姓流离失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从今年九月末至今已有一个半月时间，孙知府为何迟迟没有将灾情报上来？”

    孙知府的一头热汗化作了冷汗：“此事，纯属以讹传讹，子虚乌有。愿太皇太后开张圣明，不要相信这些道听途说，并无真凭实据的谣言。”

    高太后冷笑连连：“是吗？照这样说，哀家所言全是子虚乌有，以讹传讹了？”

    孙知府小声道：“微臣断无此意。”

    高太后的眼光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喝斥道：“来人，带人证上来！”

    一声令下，几名身着青色布袍的班直押着一名戴着镣铐，身穿囚服的犯人上来了。

    那人一见到孙知府，登时大叫道：“姐夫，救我，姐夫，我是冤枉的！”

    一名内侍见状，呵斥道：“大胆，居然敢咆哮金殿，来人，掌嘴！”

    几名虎狼一般的军汉上前，左右开弓，狠狠地几个大嘴巴子打过去。将那人打得眼冒金星，随后又将一块破布塞到了他嘴里。

    高太后道：“孙烈臣，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

    孙知府小声道：“臣惶恐，臣不知所言。这人狂悖无行，驾前失仪，该当处以极刑！”

    高太后幽幽道：“你不知所言，那就我替你来说吧。此人是你第三房小妾的哥哥，本是金陵富商出身。靠着捐官，得了个告身。又凭着你这个妹夫在官场上面的门路，得了个河道衙门的差使。去年朝廷拨付了二十五万贯钱修吴淞江下游河段的大堤，你这小舅子凭着你这妹夫的关系揽到了这个差事。将二十五万贯的修河资金贪墨了二十万贯，其中五万贯打点上下，十万贯进了你这个江宁知府的口袋。”

    “你本以为吴淞江多年未曾涨过大水，河堤年久失修也是无事。不想今年秋汛，江水暴涨。冲垮大堤，造成上千两岸居民死伤，十几万百姓流离失所。你不但不上报朝廷，积极赈灾，反而是伙同当地粮商，抬高粮价，囤积居奇，以至于江南鱼米之乡，竟出现了一斗粮五百钱的奇景。还试图买通上官，欺上瞒下，上下其手，从中渔利。你简直罪该万死。你治下的百姓在水深火热中挣扎，你这个一府父母官，不思解生灵于倒悬，却不知从哪里花费重金买来了这么一株所谓的嘉禾诈称祥瑞，来欺骗于哀家。”

    孙知府此时已经是汗湿背心，脱下官帽，不停地告罪。

    高太后冷笑道：“你不是知罪了，只不过是知道你要被治罪了！来人，拖下去，除掉他的官服，押送刑部，着有司重重处罚，务必令这国之巨蠹受到他该有的罪责！”

    孙知府被拖了出去，口中不断地叫着饶命。

    一众大臣中有人面露鄙夷之色，有人冷笑，更多的人则是称颂高太后慧眼如炬，明察秋毫，令奸邪小人无从遁形。

    慕容复心中赞叹：“这高太后女中尧舜之名，倒也不算空穴来风，确实有点东西的呀。”

    高太后声音沉痛地对群臣说道：“诸位卿家皆执朝廷公器，当实心用事，不可如孙烈臣这等奸邪之徒一般，无视朝廷法度。”

    “太皇太后圣明！”

    一众朝臣山呼海啸般的夸赞响起。

    待到声音渐渐平息下来，一行人从使臣行列当中出列。领头的一名中年文士恭身行礼道：“外臣耶律乙，奉大辽皇帝陛下之命，恭祝大宋太皇太后万寿金安，奉大辽皇帝陛下之命，特献上良马五百匹、牛羊各三千头、黄金三千两，锦缎三千匹。愿大宋太皇太后贵体永葆，如日之恒，如南山之寿。愿宋辽两国世代友好，永为兄弟之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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