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人否？

赵煦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慕容复，只觉眼前之人身上有一种同朝中那班文官完全不同的英挺之气，又没有武人身上的那种粗鄙，不禁对慕容复大起好感。

    赵煦道：“方才朕在阁楼上观慕容卿家的身手颇为不俗，然而观卿家的外形，却偏偏是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打扮。不知慕容爱卿的武功是从何处学来的？”

    慕容复笑道：“先叔祖于太祖时期曾立下过些许功劳。臣的武功系家传。些许危陋武功，让陛下见笑了。”

    赵煦略一沉吟：“慕容？太祖皇帝时代？莫非卿家是河南郡王慕容延钊公之后？”

    慕容复道：“陛下圣明，慕容延钊公正是家叔祖。”

    赵煦奇道：“果然如此，怪不得。我说卿家这一身好武艺从何学来，却原来是家学渊源。好，非常好。昔年贵叔祖辅佐太祖皇帝陛下平定荆湖，立下了盖世功劳。如今卿家身为慕容氏之后，来到了朕面前，果然是世代忠良，莫非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万望卿家以贵叔祖为榜样，辅佐朕成就大业。共写一段君臣佳话！”

    慕容复心说：我要是说我慕容家几代人兢兢业业就是为了造反而奔走，不知你作何感想？哦对了，说起来慕容龙城还曾经出手刺杀过赵匡胤呢，虽然没几个人知道。

    还世代忠良，论起成分来，明教的历代教主都比我慕容家来得根正苗红。

    当然，慕容复绝对不会让这些腹诽吐露出来破坏气氛，而是一叉手，下拜道：“臣惶恐。陛下如此深情厚意，臣敢不竭股肱之力，效犬马之劳，以报陛下厚德。”

    花花轿子人抬人，商业互吹嘛，讲究的就是一个睁着眼睛说瞎话。

    当初周世宗对赵匡胤可算得上是重用了吧？愣是将赵匡胤从一个低级禁军军官在短短几年时间内提拔成大宋禁军一把手，结果赵匡胤怎么报答人家周世宗的呢？

    比杨坚还不是东西的玩意儿。

    赵煦道：“听说慕容卿家是薛神医的师叔？此事是否属实？”

    慕容复笑道：“我那不成器的师侄，武功平平无奇，本门上乘武功十成没有学到一成，医术上倒确实有点门道。只可惜也是个学艺不精的半吊子。”

    赵煦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那，依照慕容卿家看来，太皇太后的病情是否还有转圆之地？”

    慕容复思索片刻说道：“人的寿元是上苍注定的。太皇太后的年岁其实并不算高，只是长年累月思虑过多，积劳成疾。陛下一片孝心，若是疗愈太皇太后之疾，为太皇太后延年益寿，臣有五成以上的把握能成功。”

    赵煦眼中的复杂之色更加浓烈了。

    慕容复看了赵煦一眼，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心说：这宋朝的皇帝果然除了一个赵大个顶个的都是些无能平庸，刻薄寡恩之辈。

    于是慕容复沉声道：“陛下，虽然臣今日方才初次面圣，但是臣心中有一言，斗胆向陛下进言，希望陛下深思之。”

    赵煦深深地看了慕容复一眼，叹了口气道：“慕容卿家，你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了吧。”

    慕容复道：“陛下，自古以来成大事者，不唯有超世之才，其必有非常之志。我知道陛下自幼登基，这九年来过程多有坎坷。也能理解陛下亲掌权柄，成就大业的急迫。然而，一则太皇太后多年来对陛下多有爱护，纵然过程中多有龃龉，陛下身为孙儿也应当以孝道为先。二则陛下根基尚浅，太皇太后骤然抱病，若是猝然离世，恐怕朝局动荡，于社稷不利，请陛下深思之。”

    慕容复说完，静静地看着宋哲宗，再不说一句话。

    他就是想看看，眼前的这位皇帝小儿，到底还保留了几分人性。

    虽说天家无情，但那是在综合了各种考量之后，做出的取舍权衡。

    你可以坏，但你不可以蠢，要是又蠢又坏的话，这样的皇帝就是不合格的，于慕容复自己的考量完全不符合。

    慕容复来之前就抱定主意，若是这小皇帝执意不当人，那自己转身就走，就算这死小子是自己小舅子也不搭理。

    赵煦犹豫了半晌，脸上表情变幻不定，时而咬牙切齿，时而面露悲凄，良久，终是幽幽一叹：“慕容卿家所言甚是，还请卿家为皇祖母全力救治。”

    慕容复心中不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总算你小子还是个人。

    “小童子，进来！”

    赵煦招呼一声，一直站在门外的童贯连忙小跑了进来。

    赵煦招呼道：“你立马去延福宫那边招呼一声，就说朕请得名医一位，即刻来延福宫为太皇太后看视病情。”

    童贯连忙答应一声，临走之前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方才慕容复的话他可是一字不落地都听到了，光是听，他的心都感觉在刀尖上跳了几趟舞，慕容复居然敢这么直接对皇帝说出来。

    童贯突然觉得，冒冒失失地认下这个大哥貌似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不多时，童贯前来回复，太皇太后请慕容复过去。

    赵煦道：“如此，慕容卿家你就跟着小童子一道往延福宫走一趟吧。朕事务繁忙，这次就不过去了。”

    慕容复心道，果然小皇帝还是心存芥蒂的，这可不是啥好事啊。

    毕竟他也知道，小皇帝赵煦可没几年皇帝可当了。

    慕容复跟着童贯一道出发，一直没有开口的楚国公主突然道：“等一下，我一道同去探望皇祖母。”

    慕容复眼皮子不禁跳了跳，总觉得这楚国公主没怀着什么好心思。

    果然刚一出门，楚国公主便一摆手，打发走了所有的随行人员，又对童贯道：“你，找个地方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我带着他去就可以了。”

    童贯刚想说不妥，楚国公主柳眉一竖，将童贯接下来的话生生吓得吞了回去，赶紧一溜烟夹着尾巴逃了，任慕容复怎样打眼色都无济于事。

    慕容复咬咬牙，挤出一个笑容：“公主殿下有何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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