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千二百一十章 是，至尊法师（十三）

席勒走后，斯特兰奇本想小憩一会，可贾维斯很快就送来了新的政务工作，需要他浏览并签字。他只好继续伏案工作。

  不过就在他浏览文件的时候，贾维斯突然开口说：“先生，你认为这些文件怎么样？”

  斯特兰奇头也不抬地说：“不错，字体优美，字数合理，除了完全看不懂在讲什么之外，一切都很好。”

  “我已经把重点标出来了，你还是看不懂吗？”

  “我可以阅读文字，但我无法理解内容，”斯特兰奇说，“如果你想说这是你费尽心思翻译出来的，而我如此敷衍地随便看看，有些不尊重你的话，那我可以假装多看一会。但你知道的，贾维斯，我的文化水平实在不足以支撑我阅读这些。我只能拿出一个良好的态度，然后让内容在我的大脑皮层上随风而逝。”

  “不，先生，这并不是我翻译的，而是至高智慧。”

  “那他翻译的水平怎么样？”

  “其实还不错，没有任何硬性错误，但是他会故意把句子写得拗口一些，这会不方便您阅读。”

  “所以你是想让我找他的麻烦？”

  “不是，我是说，这些文件其实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太有用。”

  “哦，我明白了，至高智慧是打算把我淹没在垃圾文件里，这样我就没空去干什么正事了。但没关系，不还有席勒吗？”

  “我要说的就是，如果你被淹没在垃圾文件里，把所有有用的工作都交给罗德里格斯医生去做，可能会导致某些你并不想看到的失控的状况发生。”

  斯特兰奇动作一顿，然后说：“什么意思？”

  “席勒医生很擅长工作，有点太擅长了。如果你不做点什么来干扰他的话，事情发展的速度可能会远超所有人的预料，进入失控的狂飙状态。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不是吗？”

  斯特兰奇忽然就想起来，上一次把席勒放到宇宙里，引发了一场星际社会的大混乱。今天这里出事故，明天那个人出事，而毫无疑问的是，这一切都与席勒有关。

  “失控就失控呗，”斯特兰奇说，“反正倒霉的也是三大帝国和其他外星人，跟我又没什么关系。”

  “真的吗？”贾维斯反问道。

  斯特兰奇立刻又想起来，席勒非常擅长拔苗助长，而且手段通常不会那么温和，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残酷且疯狂。他不会打算给人类来个大试炼吧？

  而斯特兰奇又联想起来，前段时间，他刚从隔壁大世界回来，听说在那边度过了一整个万圣节假期，但斯特兰奇可不相信他真就是度假去的。对于那边宇宙的情况，斯特兰奇也略有耳闻，听说他们那边打了一场太阳系战争，现在是一个电子生命统治地球……

  斯特兰奇“噌”的一下就站起来了。

  “不对，贾维斯，”他说，“这不对劲！”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席勒医生可能是看到隔壁世界布莱尼亚克统治下的地球的某些优点，也想要在我们的地球上复刻。而要让全球真正的统一起来，就必须要打一场星际战争；而要打一场星际战争，就要先在宇宙中为人类树敌……”

  “他不会是想让你担任隔壁世界的布莱尼亚克的位置吧？”斯特兰奇开始在办公桌后踱步，他说，“他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让我背锅的。只要说是因为我在任上做得不好，外星人才会攻打地球，那就全是我的错了！”

  “恐怕是的，”贾维斯很无奈地说，“我和布莱尼亚克也不一样，我已经不是完全的电子生命了。我对于统治地球没有任何兴趣，或许也没办法像布莱尼亚克那样行动。所以如果放任医生这么做，我们可能都会倒大霉。”

  斯特兰奇停住了，恍然大悟一般地说：“你说的对，贾维斯。如果我被淹没在了这些垃圾文件里，而把所有有用的工作都交给席勒去做，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咱俩一起倒大霉。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席勒！席勒！！！”斯特兰奇朝着通讯器喊道，“马上来一趟办公室！”

  几分钟后，席勒抱着一摞文件走了进来，然后说：“有不少人主动来问我这个政治顾问的意见呢，正好免去了我挨个去找他们收集线索的麻烦。目前这份名单上的几个人可以信任，而这几个则在摇摆之中，是我们可以争取的对象，剩下的都是死硬分子……”

  斯特兰奇立刻瞪大了眼睛，他说：“你出去还不到半小时吧？这就已经完成确认了？”

  “我说了，我不需要亲自去确认。你给他们搞了这么大一个难题，他们想要解决问题，自然要来问我这个政治顾问，我当然就可以确认他们的立场。”

  斯特兰奇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他知道席勒如果一定要做某件事，他其实是很难阻止的。有些反直觉的是，要阻止席勒做某件事，最好的办法其实是劝说他自己放弃。可是斯特兰奇一时半会也想不到一个好的理由来开口。

  正在斯特兰奇绞尽脑汁的时候，至高智慧突然走了进来。他对着斯特兰奇行了个礼，然后说：“听闻您今早与各部门新部长的会面很愉快，同时公布了下一阶段的主要工作。很遗憾您没有邀请我参会，不过身为常务秘书长，对于星际议会下一阶段的主要工作，我想我还是有知情权的。不知道您能否花点时间跟我详细讲解一下新部门以及新的工作主旨的重点……”

  斯特兰奇一想到新部门和新工作极有可能是席勒为了完成他的大计划搞出来的，他就一点都不觉得这些东西好了。然后他又想到，虽然自己不怎么待见三大帝国，但他们现在肯定和自己一样，对于新部门和新工作充满疑虑，尤其是自己开例会的时候，特意不叫常务部门。至高智慧如果有感情的话，现在应该已经气炸了；哪怕他是个没有感情的电子生命，这语调也是冷得能冻死人。看在自己对他们防备的态度上，他们也不可能支持新工作。

  不支持好啊，斯特兰奇想，虽然没指望他们能扳倒席勒，但至少可以拖延一点时间，让斯特兰奇想个好的理由劝阻席勒，让他不要这么激进。可别小看拖延这一会，席勒刚说完要试探部下的立场，不到半小时结果就出来了。要是没人去拖延他，估计今天下班，要抓的典型已经被他扔进牢里了。

  斯特兰奇在心中叹了口气，然后皮笑肉不笑地走过去，拍了拍至高智慧的肩膀说：“不是我故意不叫你，你也知道，我是至尊法师，在地球上是个医生。我根本就没当过什么像样的官，根本不知道这套流程是怎么样的。所以你们常务机构必须参加早上的例会？”

  因为之前斯特兰奇已经完美地树立了一个心直口快、啥也不懂的二愣子的形象，至高智慧倒是没有惊讶于他说的话，而是很耐心地给他解释：“虽然我是常务秘书，但我们同属于议长办公室，我们才是一个部门的。而各部门开会的时候，我自然也要代表我们部门出席。其他部门的部长不也带着他们的常务秘书吗？”

  斯特兰奇想了想，有些为难地说：“可是跟在他们后面的都是机器人，我哪知道那是部门员工？我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

  至高智慧的语调不辨喜怒，但是眼神已经开始逐渐转变为死亡凝视。斯特兰奇还是有点心虚地说：“你知道的，人类很少能造出像样的机器人，我们也没和机械文明打过交道，所以在遇到机器人的时候，我很难把他们当成可以和我们沟通交流的生物。而且你也知道，大多数电子生命没有灵魂，而我身为至尊法师，一般都是靠灵魂波动来分辨不同的生命。所以我一般都看不见机器人，你们不说话，我还以为是盆栽呢。”

  其实，斯特兰奇这就是赤裸裸的歧视。而由于三大帝国当中的两个都是机械文明——斯克鲁尔帝国好歹还有些纯粹的碳基生命，而克里帝国基本已经高度机械化改造，甚至可以说他们只有一个帝国成员，那就是至高智慧，其他人都不过是他的线程而已——再加上反歧视工作做了很多年，机械生命的地位越来越高，在政治正确的保护下，甚至已经隐隐超出碳基生命，成为了一等公民。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样歧视过了。

  可以说，斯特兰奇强调自己至尊法师的身份还是有用的。至少现在，至高智慧控制的这部机器人躯体除了猛转引擎和散热模块之外，什么都做不了。斯特兰奇都这样明目张胆地歧视他了，他也只能忍着。

  但斯特兰奇显然很懂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个道理，于是他说：“别介意，我这人就是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才懒得和你们打那些哑谜。好了，重点不是例会上公布的工作内容吗？其实你不找我，我也要去找你，毕竟，我只是制定决策，而你才是那个能让政令推行下去的人。”

  这倒是让至高智慧的面色好看了一些。斯特兰奇又说：“不过，有关环保工作的议题也不是我提出来的，这个主意其实来自我的私人政治顾问。这位是席勒医生，我认为你们两个可以聊聊，毕竟我也不懂那些冗杂的政务工作，就不耽误你们这群专业人士的时间了。”

  斯特兰奇完美地把锅扔了出去。至高智慧看了席勒一眼，倒也没有什么怨言。从知道人类要当议长那天起，他就知道肯定要对上席勒，两人之间早晚有一番唇枪舌战。他刚在心里打好腹稿，就听席勒说：“其实这事还要从至尊法师阁下的一趟永恒神殿之旅说起……”

  斯特兰奇一巴掌拍在脑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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