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凉面
卖凉面的时候，是我这辈子最开心，最自由的时候。
虽然有遗憾，有我想做，却又做不到的事情的遗憾。
卖凉面的时候，遇到了不少好人，一开始我做的凉面，可以用食之无味来形容。
不是咸了就是淡了，但是客户们，不但不嫌弃，不生气，没有骂我。
反而还告诉我，这个凉面里面，应该放点芝麻油，加点香油，应该加点凉拌菜，或者加点芝麻酱。
但是每当我把别人的建议，告诉张健的时候，张健总是充耳不闻。
卖凉面的时候，我遇到了一对年轻的夫妻，男的高大帅气，女的温柔美丽大方。
他们几次建议我去开一个店，我都以资金短缺，而微笑着拒绝了。
甚至，到后来，那个男的说，他出钱帮我开店，我也很遗憾的告诉他，我目前没有开店的打算。
其实，听到他们夫妻的建议，我是欣喜若狂的。
不是我不愿意开店，是我一说开店，张健就告诉我，谁谁谁开店倒闭了，谁又赔了多少钱。
让我最终决定辜负他们建议的，另一个原因是，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有一个老是爱咳嗽的毛病。
与其以后，被他们知道我的身体情况，被他们嫌弃，不如保留，最初最美好的回忆。
有一天我收摊回家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小男孩，大概十五岁。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被束缚着双手，和几个大男人蹲在大马路上，但我忘不了，他看我的那个眼神。
从他清澈干净无辜的眼神中，我读不出他眼中的故事。
也想象不出，一个看起来单纯的孩子，会犯什么罪，但我知道，他肯定是做错了什么事。不然不会抓他。
又比如，有一天早上收摊，我从三山开车回陈村，亲眼看见一个蓬头垢面邋里邋遢，眼神空洞的杀人犯，被警察抓住的场景。
因为那个场景，让我很多年，都不敢再去，那个男人出现过的厕所上厕所。
因为受到了惊吓，听见身后有美女叫我:“老乡，老乡，你的衣服掉了，你的衣服掉了。”
我也只回了一句:“掉了就算了，我不要了。”
回过头，看见那个从穿过红绿灯，就一直追我，追了我好几米路的美女，我心里美滋滋的。
其实，除了瘦点，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大美女呢？
生意虽然不温不火，但因为没有别的欲望，花钱的地方少，卖了一年多凉面，倒也存了一点钱。
听见爸爸每次说:“做什么生意嘛，做生意不如打工上班。”
我就忍不住，为之气结。
看见每天游手好闲，想上班就上班，不想上班就不上班的爸爸。
我心里有一万个不想上班的理由，也不知从何说起。
我只知道，无论成功与否，我的梦想至少曾经实现过。
2013年对我来说，注定是不太幸运的一年。
在爸爸每晚陪我守摊，唠唠叨叨的陪伴下，我渐渐的克服了害羞的毛病。
听从客户的建议，把摊位从七天大酒店楼下，搬到公园旁边的大马路上。
摊位搬到外面大马路上以后，生意果然更加好起来。
在僻静的酒楼下方，卖到晚上十一点多，一晚上最多能卖200多。
搬到大马路上以后，每晚可以卖300多，最多的一晚卖了400多。
虽然搬到大马路上，收摊更晚了，每晚要守到凌晨一点多，若是遇上客户和朋友聊天，要守到凌晨两点多。
但我依然很开心，总算顶得上，上班一天的工资了。
凡事有利就有弊，当我生意越来越好的时候，巡逻的巡逻警，却开始问我收起了摊位费，每天20块钱，一个月600元不多。
卖麻辣烫的两口子，被他们赶了几次以后，很爽快的交了摊位费。
张健死活都不同意交摊位费，没办法的我，只好把摊位搬回了老位置。
已经习惯了，在外面大马路上来买面的人，也不愿意再回到，僻静处买凉面了。
爸爸好不容易找到工作，刚刚上了几天班。
在我又一次跟张健抱怨，不交摊位费，根本无法再去那个公园卖凉面的时候。
爸爸突然打电话告诉我，妈妈病了，让我连夜用三轮车，带妈妈去陈村，第一人民医院看病。
电话里，我着急的问爸爸，妈妈到底怎么了，爸爸也不说，只说到医院检查了才知道。
早就听人说，年长的人最怕摔着碰着，听了爸爸不清不楚的话，弄得我心里七上八下，慌乱不已。
一边猜测妈妈是不是摔着了，又或者，是不是他们打架了，难道爸爸不小心，把妈妈给打伤了？
一边急急的把三轮车上的东西卸下来，一边把张健手上玩着游戏的手机，给拿在手里，对张健道:“妈妈病了，好像病得特别严重。我才收工回来，精神状态不好，你开车送我们去。”
看见张健听了我说的话，半天不吭声，我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日子到底还要不要过了，你还想不想和我过日子了？
天天在家玩手机，今天睡过头了不出摊，明天睡晚了不出摊。
让你晚上替我去守一晚上摊子，你也不干。”
我越说越难过，听见我的哭声，张健才开口道:“不是我不愿意去，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们就爱吃你拌的凉面。”
想起张健替我守了一个晚上摊子，那个生意惨淡，我破涕为笑。
见我语气和缓了，张健也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吧，我送你们去。”
路上我一边着急的催促张健，开车开快点。一边打电话给妈妈，让她们提前准备好身份证，和要带去医院用的东西。
得了我的通知，妈妈她们果然，提前在楼下等我们。
急急忙忙的，到了爸爸妈妈的出租屋楼下，接上妈妈，我们便火急火燎的去往医院了。
好不容易赶到医院，已经夜里十点多了，医院除了住院部，有值班医生在值班，科室的医生们早就下班了。
他们给妈妈做不了检查，也开不了药，只给开了单子，让拿回家，隔天到医院做了检查才能拿药。
妈妈肚子疼得厉害，不愿意就那样离开医院。
没办法，我又只好带着妈妈，找到了那个，忙得团团转的女大夫，央求她给妈妈开点止痛药。
被我们磨得没办法，又忙着要去病房，看护白天收住的病患。
没办法，她只得写了几个药名给我们，让我们自己去药房买药。
折腾到夜里十一点半，才回到爸爸妈妈的住处。
张健一边开车，一边埋怨妈妈小题大做，有没有可能，妈妈的身体，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病。
听了张健说的话，妈妈气呼呼的道:“跟你说不明白，你爱咋想咋想吧。”
把我们送回爸爸妈妈家里，张健便独自一个人先回了家。
因为担心妈妈，我便留在妈妈家，顺便问问妈妈的健康情况。
本来就怕疼的妈妈，见张健走了，便哭哭啼啼的对我说:“你们以为我没事找事做，却不知道，我的身体有这个症状，已经好几年了。”
“什么症状？”担心妈妈是不是得了大病的我，听了妈妈说的话，大惊失色。
“血崩，来例假，就像上小便一样。”
我每个月来例假，量也蛮多的，听了妈妈说的话，我虽然质疑妈妈，对经期量多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为了让妈妈宽心，我只得说:“是不是你碰冷水太多，导致量太多了，不要自己吓唬自己。”
却不想，妈妈听了我说的话，更加气愤:“信不信由你，还要不要我这个妈，就看你自己的良心了。”
见妈妈生气了，我也不好多说，手里拮据也没多少存款，我打定主意:“你们早点休息，我回家和张健，也和二妹商量一下，看怎么处理这个事情吧。”
太晚了，不方便打电话给二妹，我只能忧心忡忡的睡了觉。
刚刚才从弟弟的死，挣脱出来的我。
实在不愿意相信，老天爷会对我这么残忍，2000年夺走了我弟弟，十几年后又要夺走我妈妈。
2010年10月份，送走了爷爷，2013年难不成，又要送走我妈妈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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