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9章 她的命，向来不由天定
马车上。
墨锦川看着坐在对面，手持佛珠嘴里念念有词的华阳长公主，淡声道：“乡间道路难行，姑母不该亲自走这么一趟。”
华阳长公主拨动佛珠的动作微顿，念完了那句经文，方才缓缓抬眸。
她看向墨锦川，满眼心疼，“锦川，你瘦了。”
顿了顿，她又问：“还在怨本宫此前不该为难你的心上人？”
墨锦川垂眸，“侄儿不敢。”
“你这孩子。”华阳长公主轻叹一声，“你是本宫看着长大的，什么脾气本性，本宫再清楚不过。”
她抬手似乎想摸什么，伸出去的手最终又收了回去，无奈道：“你终究是长大了，不似小时候那般心中有什么便说什么，同本宫也生疏了。”
墨锦川并未反驳，只道：“姑母常年吃斋念佛，侄儿不愿事事叨扰姑母。”
态度虽依旧不冷不热，却好歹主动解释了一句，有破冰之嫌。
华阳长公主是看着他长大的，自然知晓他自小聪慧，而越是聪明人就越容易为难自己。
反倒是那些井底之蛙，蠢的乐在其中。
活了这半辈子，她也算是看明白了。
人之所以过的不快，就是想得太多，也想要的太多。
可正如当初给她批命格的算命先生所说，她从来就不是甘愿随波逐流的性子，也做不了那闺阁之中的金丝雀。
明知道有些东西不是她的，却偏要去争，偏要去抢，最后撞的头破血流落得一个横死的结局。
可她偏不信！
她的命，从来不由天定。
华阳长公主有时会想，若当年那个算命先生能识时务，不那么固执己见，或许他还能有命看到她君临天下那日。
算的不准还那么犟，他不死的话实在是天理难容。
指尖拨动着佛珠，华阳长公主看着嘴唇发白的墨锦川，不由沉了脸，“这个老四，倒是将他生母的狠辣学了个十成十。
早知道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本宫当初就不该留他。”
她这还是第一次，如此直白的在墨锦川面前表现出狠辣的一面。
在此之前，哪怕她明明知晓，自己这个大侄儿亲眼看到她一壶毒酒送走了他的兄弟，依旧不肯同他捅破这层窗户纸。
只要不说透，他们就还是相亲相爱的姑侄俩。
装了这么多年，她累了。
她想，她这个好侄儿肯定也看累了。
既如此，倒不如干脆把话摊开了说明白。
华阳长公主冷声道：“锦川，你父皇老了，也糊涂了。
如今的大安，更需要一位睿智的明君，带领着满朝文武在此之上打造一个太平盛世。”
墨锦川问：“如今的百姓食能果腹，衣能蔽体，姑母还不满意？”
“本宫自然不满意。”
华阳长公主丝毫不遮掩自己的野心，冷笑一声道：“锦川，你口中的太平不过是表象罢了。
朝中贪腐之风盛行，各大世家借姻亲之名私下势力盘根错节，早已在世人看不到的地方长成了参天大树。
待到他们的双手足以遮蔽日月之时，便是皇权旁落之日。”
她眼底多了失望，“别告诉本宫，这些你身在朝中全然不知情。”
墨锦川眸色沉了沉，开口道：“姑母所言并非一日之功，需得徐徐图之。
否则，大安必乱。”
“那是自然。”华阳长公主脸色稍缓，“本宫知晓，你身上流着墨家的血脉，定然不会愿意见到属于咱们家的权利被各大世家瓜分。
自从丽妃生下皇子，以左相右相为首的派系背地里小动作不断，都想逼着你父皇松口，立他们的拥簇者为储君。
九皇子如今年纪尚幼，成不了事。
而你三哥的身子伤了根本，已然不中用，无论哪一个都不配作为大安的储君。”
墨锦川只静静听着，并不做评价。
将他冷淡的反应看在眼中，华阳长公主不由冷笑一声，“锦川，你别告诉本宫，你更看好你二哥那个窝囊废。”
她沉着脸道：“你父皇当初之所以给他选了安字作为封号，便是知晓他生性并不聪慧，此生也注定难有什么大的建树。
唯有安分守己，莫要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才有可能在夺帝之争中保全自身。”
“锦川，你是个聪明孩子，当知道本宫今日为何特意同你说这些。”
对上华阳长公主犀利的双眸，墨锦川坦言，“姑母既疼我，便该知晓我从未有争夺帝位之心。”
他眸色沉了沉，嗓音发冷，“不瞒姑母，早在大哥和六弟出事那日，我曾对天发过誓，此生绝不沾染那个位置。”
华阳长公主沉着脸，“锦川，你果然还是在怪本宫。”
“不曾。”墨锦川眼神坦率，“侄儿从未因为那件事怨恨过姑母，大哥与六弟也同样如此。”
听到前半句时，华阳长公主眼底闪过一丝动容。
可当她听到后半句时，却不由冷笑出声，“锦川，你莫不是把本宫当做三岁孩童糊弄？”
墨锦川不答反问：“大哥饮下毒酒之前，可说过姑母半句不好？”
华阳长公主脸色骤然一沉，“你放肆！”
对上她愤怒的双眸，墨锦川不仅没有避其锋芒，甚至继续问：“不提大哥，单说尚且年幼的六弟。
当他看到自己万分敬重的姑母，带着毒酒出现在他和兄长的面前时，他可曾怨过半句？”
“你混账！”华阳长公主忍无可忍，抬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她的眼前，不受控制的浮现出墨明阳和墨明昊兄弟二人的脸。
两个少年一端方一活泼，就那么带着笑意站在她面前，恭敬的喊她“姑母”。
华阳长公主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缓缓抚摸着墨锦川的脸，轻声道：“阳儿昊儿，是姑母对……”
话还没说完，她猛地回过神来，冷了脸道：“你不该提他们。”
她收回手，顺手抹去眼角滑落的一滴泪，“说到底，终究是本宫愧对他们兄弟，待到本宫百年之后，自然会到底下向他们赔罪。”
话落，她的眼神一瞬变得锐利，“那你呢？锦川，难道你要辜负你大哥生前对你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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