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8章
宋英：“……”
“方大夫折煞我了，昨日与您一番交流，我亦是收获颇多，医道浩瀚，我们互相切磋才是正理。”
方大夫朗声大笑，对宋英的印象更好了，只觉她不仅医术卓绝，更难得的是，年少成名还能虚怀若谷。
“宋神医太谦虚了，”盛老爷犹不死心，指着盛三公子，“犬子自小体弱多病，不敢逼着他用功读书，以至于科举无望。
宋神医医术卓绝，若犬子能拜在您门下，学个一技之长，将来开个医馆，也算是一条活路。”
“盛老爷说笑了，以你盛家的家底，哪里需要令郎开医馆养家糊口。”宋英坚定地推辞，“至于他的病，您不用担心，既已对症，药接着吃便是，后续即便令郎病情有变，方大夫也可根据方子增减。”
方大夫以为盛老爷只是单纯忧心儿子的病，安慰道：“盛老爷放心，令郎的病如今我已心中有数。”
盛老爷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很快就露出极为诚恳的神情：“宋神医有所不知，俗话说久病成医，犬子自小就常与汤药打交道，耳濡目染之下，识得不少药材药理，早有心学医。
听闻您治疗各种疑难杂症的事迹，更是心甚敬之……”
宋英眸光微敛，抬手打断道：“盛老爷见谅，我不收男弟子。”
盛老爷卡壳了，精心准备好的一大堆说服话语全部被堵在喉咙里，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厅内霎时落针可闻。窗外的知了声突然显得格外刺耳。
盛家大夫人见状，忙帮着丈夫打圆场：“宋神医勿怪，他们爷们整日在外头奔波，心思难免粗疏，忘了男女大防这茬。”
“倒不是因为男女大防，”宋英轻叹口气，“令郎是男子，若真想学医，这天下杏林名宿何其多？都可以教他。
但这世上，肯收女弟子的大夫寥寥无几，我既为女子，自然要先为那些想要学医的女子留条路。”
盛大夫人一怔，心里复杂极了，一方面，她非常想让儿子拜在宋英门下。
自家儿子的情况，科举这条路是走不通了，宋英医术高超，其师又是宫里有名的大夫，若是能拜在她的门下，将来进太医院，也不失为好前途。
可另一方面，她心底又隐隐有些激动，身为女性的激动，具体是什么她说不清，只觉心底有什么东西想要冒出来。
她想要说，自己女儿是女子，想问宋英收不收，可转念想到女儿马上要出阁了，宋英的丈夫袁清还是那么一个俊美的青年，女儿跟着学医，难免惹出些风言风语。
裴悦萱眸光微动，若有所思地看着宋英。
成婚之后，虽夫妻举案齐眉，可她总觉得丈夫心里有隔阂，面对她的“走近”，似乎总在推拒。
她以为是相处的时间少，没有感情，想着慢慢来，总有一天能走进丈夫心里。
可无意间，却从府里下人们的口中得知，丈夫在成婚前另有心仪之人。
弄清楚是谁后她极为难堪，只觉一巴掌狠狠打在了脸上，她堂堂参政之女，在丈夫心里竟然比不上一个农女？
可她既不能找对方的麻烦，又不能指责丈夫的不是，因为是她的丈夫单方面心系对方，而且在他们成婚之前，就彻底说开了此事。
可她觉得膈应。
这次听说宋英也会随着一起蓉城，她坐不住了，以想念父母为由，求了婆母，让她跟着一起去蓉城。
终于见到宋英，虽只有短短一日不到，可她的傲气全没了，反而生出些自残形愧来。
宋英太特别了。
在她面前，她引以为傲的琴棋书画、女德闺范，全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一举一动无不透露着从容不迫，给人治病的时候更是熠熠生辉。
可没想到，她还是低估了她。
因为是女子，所以只收女弟子为徒，把学医的机会留给女子。
在她面前，裴悦萱自觉自己特别小家子气。
屋内众人均被宋英这话镇住，盛老爷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便在这时，一个细小的声音忽而道：“宋、宋神医，我想拜您为师。”
众人纷纷望过去，却是昨儿那个摔杯子的丫鬟。
面对众人齐刷刷的目光，她涨红了脸，却还是小声重复着：“宋神医，我想拜您为师。”
盛大夫人蹙眉，“你这丫鬟，主人说什么你插什么嘴！”
盛佳也是怒极，只觉自己的丫鬟太没规矩，给自己丢了脸。
她狠狠瞪着那丫鬟，“还不滚出去！”
如意似乎是才想起自己只是一个丫鬟，红着眼眶屈了屈膝：“婢子…僭越了。”
说着便转身朝外面走。
宋英想起昨儿她泛红的手心，略一犹豫，开口叫住她：“你且等等。”
如意回眸，望着盛大夫人，等着她的吩咐。
宋英朝盛大夫人屈了屈膝，“我们夫妻都是庄户人家出身，这两年家里才稍见起色，一直未曾物色到合适的仆人。
平时倒也罢了，我们夫妻亲力亲为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此去蓉城，我一个女眷，没个丫鬟在旁，有些事情到底不方便。
本想路上遇到合适的再买，可到底不是知根知底的，又是路途之上，实在不放心。
我看这位姑娘倒是极有眼缘，不知夫人肯不肯割爱，让我讨了这丫鬟去？”
说着，又露出十分不好意思的神情，“确实有点失礼，夫人若是舍不得也无妨。”
那丫鬟闻言猛地抬头，一双杏眸中噙着泪水，在烛光下莹莹发亮。她慌忙又低下头去，可那微微发抖的指尖却泄露了内心的激动。
“这……”盛大夫人迟疑地摩挲着腕间的翡翠镯子，目光在宋英与那丫鬟之间游移。
她自然是明白，宋英这话只是同意了如意那丫鬟的请求，碍着不想下自己家脸面，才说是讨丫鬟。
不然，为何早不提晚不提，偏偏这个时候想起需要一个丫鬟了。
可宋英不愿意收自家儿子为徒，却愿意收一个丫鬟，说出去，自己家脸面上实在不好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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