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8章 遗憾
“定数？”
君上想着离开浊世之前的最后场面。
那时候的佛子早已经为了救世而陨落，他自己走过空间裂缝回到了楚国王城率领百官百姓在灭亡之中求活。
而李子冀，独力撑天。
现在想想，与如今的一切，简直一模一样。
浊世的历练，仿佛早就已经注定好了一切，君上对此不置可否，他淡淡道：“浊世虽难忘，却毕竟只是浊世，与外面终究是不一样的。”
所以定数这种东西，早已不再是定数。
佛子看着他，目光平和清澈，仿佛海镜的倒影：“不一样吗？”
“一样吗？”
“不一样吗？”
君上道：“起码于你我来讲，并不一样。”
佛子微微一笑：“或许。”
极寒之地没有什么风，当金色的佛光完全消散，一切显得是那样平静安宁。
“君上。”
佛子忽然喊着他的名字。
君上眸光轻动：“嗯？”
佛子问道：“你当真觉得，北海与人族不能共处吗？”
这是他发自内心的疑问，一直都得不到解答，如今与君上安静交谈，很多困惑或许都能寻到答案。
所以才说，如他们这样的人，哪怕仅仅只是碰面交谈，就已经是极难得之事。
“可以共存。”君上没什么犹豫，也没什么隐瞒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面对佛子，他没什么隐瞒或说谎的打算，君上本身，也是一个不屑于说谎的人。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但没必要。”
佛子求解。
君上回答：“如果单纯的谈论利益和好处，似乎是一件很俗套的事情，可天下的事情归根结底其实都是如此俗套的，北海和人族的确能够共存，但为什么呢？”
“北海从不依赖人族，反而是人族的存在动摇了北海的地位，也动摇了这个世界的根本，造就了无数次轮回的重现，日后某一天，或许人族反而会打起北海的主意，要达成一个共识，就需要双方都获得好处，否则所谓共识就是一厢情愿的。”
“人族或许是永远也无法杀尽的，我也没有要完全不留斩尽杀绝的打算，可削弱人族，增强自身，这是我身为北海领袖所必须要考虑的事情。”
借助轮回异教收割之事，就可以完全达成这个目的，且没有任何风险和损失，何乐而不为呢？
佛子听着他的话，他也不得不承认，站在君上的立场上，似乎没有什么理由不这么做，叹了口气，佛子发自内心的问出了自己的第二个问题：“你从未想过修复这个世界？”
这个问题听起来很平常，却反而令君上沉默了很长时间。
长久到让人感受到了极寒之地的寒冷。
“想过。”
最终，君上还是如实回答。
其实拿这个问题去询问所有知晓十方世界真相的人，得到的答案想必都是一样的。
又有谁会不希望自己生存的世界是完好无缺的？
谁愿意看见自己所生长的地方是残缺不全的？
在君上第一次得知一切真相的时候，他的内心之中就不可避免的生出了这样的念头，只是如今，当初的念头早已经被遗忘。
“如果有可能，我也愿意那么做，但你我都很清楚，那无法做到。”
君上说道。
天空就在那里，每个人年少时都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站在天空之上触碰寰宇苍穹的，可那毕竟只是年少时候。
佛子问道：“为什么你认为无法做到？”
君上反问道：“你认为七境真的存在？”
北海之主血脉得天独厚，乃是最受天地恩宠的血脉，不需要多么努力的修行，就能够踏足六境，可饶是如此，无数年传承至今，北海没有一个人能够走到六境的尽头，窥探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七境。
圣皇在六境之上走出了半步，可那半步距离七境有多远？
那半步或许更可以说是更强大的六境，而非是靠近七境，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佛子道：“若是你认为李子冀入不了七境，那何不再等一等？”
君上再次沉默下来。
佛子望着他：“君上，你到底是希望李子冀入七境，还是希望他不入七境？”
君上依然沉默，因为他发现这个问题自己无法给出答案。
佛子摇摇头：“也许你从未真正看清过自己的内心。”
这个话题应该结束了。
君上也跟着摇了摇头：“与你们这些佛门中人交谈，总容易让自身动摇。”
佛子道：“少君打算结束这场谈话？”
君上点点头：“只是在结束之前，还有几句话要说。”
佛子做出恭听状。
君上问道：“你知道我要来？”
他盯着佛子，仔细看着。
佛子指了指被王小树抱在怀中的白狐，笑道：“白狐虽总称我为佛祖，可我毕竟不是佛祖。”
不是佛祖，既然不能无所不知，自然也就不知晓他要来这里。
“那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
“我知道。”佛子颔首，看着君上的目光中充满了遗憾：“你到底还是坚持自己的选择。”
君上既然要打破极寒之地的平静进而影响世界，自然就代表着其不希望李子冀踏足七境。
与修复整个世界比较起来，君上更在意的，依然还是北海。
不过这也没什么，毕竟对于北海来说，修复世界并非是一定必要的。
“你已拦不住我。”君上道。
佛子承认：“我实难拦得住你。”
他如今维持极寒之地的短暂平静都已勉强。
平静的海面又开始有了幅度，海水忽然变得起落不停，君上望着四周，环顾那些狰狞的虚无和裂痕：“你该走了。”
佛子不解：“我该走到哪里去？”
君上道：“只要离开这里，走到哪里都可以。”
佛子道：“可我实在不能离开。”
君上道：“死在这里没有意义。”
佛子微笑：“每件事都是有意义的，生也好，死也好。”
海浪渐渐又有了咆哮的声音，深厚的冰层开始了寸寸崩裂朝着海面之下坠落，这一次没有那些夺目的漩涡，但每一次海浪的涌起都带着更加澎湃的力量。
佛子的声音很轻，只是任谁都听得出其话语之中难以动摇的坚定。
君上觉得遗憾：“那我也只好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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