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风雪无止境，视线里也只剩下漫天飞舞的、令人绝望的白。

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身躯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的瞬间，一只有力的手臂猛地抄住了他下坠的身体，紧接着，他被整个揽入了一个带着室外寒气的、却奇异地蕴藏着生机的怀抱。

顾岚亭几乎没有犹豫，在李承胤昏厥倒下的刹那，便丢开了手中的伞，俯身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入手的分量很轻，那单薄的身子即使在厚重的狐裘下，也显得如此脆弱，仿佛一碰即碎。

少年苍白如纸的脸颊靠在他肩头，呼吸微弱，睫毛上凝着的冰霜，在接触到殿内隐约透出的暖光时，开始缓缓融化，留下湿漉漉的痕迹，像绝望的泪水。

顾岚亭不敢停留，抬头看了眼一直守在殿门外的太监，便抬脚踏过积雪，步子又急又稳。

……

宣华殿内，炭火噼啪作响，暖意融融，与殿外的冰天雪地判若两个世界。

明仁帝坐在御案后，听着几位重臣商议边境军务，眉头微锁，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顾相侍立在一旁，神色沉稳。

今日陛下召他携独子前来，是为几位年长皇子遴选、更换伴读。明仁帝亲自点名，要他这个素有才名、却性情疏淡，并不十分热衷处事的独子入宫给三皇子做伴读。

纵然顾岚亭百般不愿，君命难违，他还是跟着父亲入了宫。行至半路，恰遇几位有紧急军务禀报的武将，顾相便让儿子先在偏殿迴廊处等候，待陛下处理完要事再行宣召。

也是这一等，让顾岚亭撑开伞走到了李承胤身边为他抵挡些许风雪。

殿内正商议到紧要处，一名守在殿外的太监却弓着身子，脚步轻捷地溜了进来，凑到御前总管耳边低声急语了几句。总管太监脸色微变，犹豫一瞬，还是上前，在明仁帝耳边低声禀报：“陛下，外头……四殿下在雪地里跪得昏厥过去了，恰被等候宣召的顾相家公子看见，顾公子……已将四殿下抱走了。”

宦官的声音压得低，但在静谧的殿内，还是让近前的几位大臣听了个分明。

顾相心头一跳，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悄然抬眼看向皇帝。

明仁帝原本有些涣散的目光骤然凝聚，几乎是立刻就从御座上站了起来，脸上那份刻意维持的平静被打破，清晰地浮现出急切：“昏倒了？抱去哪儿了？”

那进来报信的太监心思活络，眼珠子悄悄一转，将皇帝这毫不掩饰的担忧看在眼里，心中立刻有了计较。看来，这位四皇子，并未如外界揣测的那般彻底失了圣心。他连忙躬身，更加恭敬地回话：“回陛下，奴才瞧着……顾公子起初像是想往翊翔宫方向去，但走了几步，又抱着人拐往凤仪宫那边去了……”

“翊翔宫”三字一出，连顾相都忍不住微微偏头，瞥了那宦官一眼。

这太监，小小年纪，心思倒是十分的活络。

这翊翔宫是懿章贵妃生前住的寝宫，多少年了，一直都没有住进新人，明仁帝心里还念着呢。

果然，明仁帝闻言，脸色变了几变，担忧之中又掺杂了几分复杂难言的情绪。他再也坐不住，当即对殿内众臣道：“诸位爱卿且稍候，朕去去就回。”说罢，竟不等众人反应，便大步流星地朝殿外走去，径直往凤仪宫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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