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人是自己选择的总和

中年治安官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可以，但我们必须在场。”

尽管从原则上说，一件案子的同案犯在审清案件前，是不能相互交流的。

不过若是他不通融，许明浩这愣头青怕是真会在治安所闹事。

所里地方不大，审讯室和接待大厅离得不远，若闹得太大，被民众看见，怕被扣上一顶暴力执法的帽子。

“那请放开我的学生吧。”

中年治安官点了点头，“放开吧。”

押着许明浩的治安官虽松了劲，目光却一直放在许明浩身上，生怕其再度闹事。

许明浩缓缓站起身，眼眶通红看向陈晓雨，下唇紧咬，质问道：

“为什么？明明说好的！”

陈晓雨笑了笑，语气温柔：“是呀，说好的，明浩同学，你答应过我，以后上课都不许迟到，还记得吗？”

“不！不是这个！”

许明浩神情委屈，“我大不了就被关个几年，你为什么要替我顶罪？”

“明浩同学，人生能有几个几年呢？”陈晓雨平静摇头。

许明浩声音激动道：“那你的人生就不是人生了吗！”

陈晓雨微笑道：“明浩同学，很开心你能为我着想，”

“但教唆你们泼粪给曹校长，这是事实，接受法律的惩罚，也是我应得的。”

“不！不对！是我要报复那曹狗，要罚也应该罚我！”许明浩摇头，倔强反驳道，

“而且，你是个好校长，你未来能教出更多更好的学生，对社会做出很多贡献，”

“而我只是一个混混，再过多少年，也只能混吃等死，这不值得！”

陈晓雨目光温柔，伸手搭在许明浩的肩膀上，声音轻柔：

“明浩同学，校长问你一个问题，你说落在泥土里的花瓣和飘在风里的花瓣，哪一片更有价值呢？”

许明浩面色疑惑，没有理解陈晓雨的问题：“唔……不清楚……”

陈晓雨笑了笑，温声解释道：

“我们的人生就如同这两片轨迹不同的花瓣，没有人可以真正评判出两者之间的价值大小。”

“当你用对社会做出多少贡献来衡量一个人价值的时候，你就陷入了社会规则的训化当中，”

“社会价值并不等同于人生价值。”

“明浩同学，你记住，人是自己选择的总和。”

“我们首先存在，然后通过行动，去选择、创造、赋予人生价值。”

“当然，我们也要为自己的选择担负相应的责任。”

许明浩眉头紧锁，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裂开，可眼神中依旧写着大大的困惑，语气惭愧道：

“校长，抱歉，我有点笨……还是不太理解。”

陈晓雨温柔笑了笑：“不着急去理解，你只需记住，你的人生还很长，你所谓的混混只是其中一段路。”

“校长的话到这里就结束，剩下的就交给治安官。”

对话结束后，陈晓雨目光又转向一旁的莫子安，微笑问道：

“莫先生，我能聘请你做我的律师吗？”

莫子安呆愣几秒，显然还沉浸在刚才的对话，回过神后，赶紧点头道：“可以！”

律师可以要求会见，她应该是有什么话想与自己单独聊聊。

陈晓雨含笑点头，随口问候道：“子轩弟弟术后恢复还好吗？”

“子轩恢复的很好。”

莫子安点了点头，突然回想起之前邀请陈晓雨，说要庆祝弟弟出院的事，

但最近因为帮派被白家打压的事，他愁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时间。

“抱歉……”

“咳咳！”

中年治安官突然咳嗽几声，打断莫子安的话。

陈晓雨扭头看来，对其微笑颔首：“治安官先生，麻烦你了。”

中年治安官点头，赶紧下令其他治安官将陈晓雨拘留。

见陈晓雨被带走，莫子安叹了口气，目光转向一旁的许明浩。

只见许明浩呆呆地站着，眼神茫然，口中低声喃喃道：

“人是自己选择的总和……”

——

客厅，沈言冰躺坐在沙发上，手中抓着一本漫画，低声诵读着里面的对话：

“全能、高贵、善良的天使，我为我的存在感到困惑，我到底是谁？”

“父母说我是没出息的孩子，老师说我是不听话的学生，同伴说我是不合群的怪胎。”

“所以我……到底是谁？”

“我可爱又愚昧的凡人，你当然是你，没有人可以定义你的本质，包括我，上帝之下最全能、高贵、善良的天使。”

“若你真想听听我的答案，请抬起你的眼睛，看着我。”

“凡人，你是我在这人间最宝贵的朋友！”

一旁的唐薇薇双手捂着发烫的脸颊，羞赧道：“沈先生，不要读出来啊！感觉好羞耻！”

因为提出来要做一个月的情侣，为了不被沈听雪拆穿，沈言冰建议相互了解一下，并提出想看唐薇薇画的漫画。

唐薇薇实在不敢拿出自己的新稿，就将自己曾连载的作品拿了出来——《伪福音：炽天使的叛逃日志》。

又名《你断我翅膀，我毁你天堂！》。

毕竟是能连载的作品，没有那些少儿不宜的内容，里面的内容偏严肃，甚至有点暗黑风格。

讲述的是天使受上帝旨意，下凡播撒福音，偶遇陷入泥沼的凡人。

天使将凡人从泥沼救出，并与其成为朋友，相处期间，凡人对天使产生了不伦的爱慕之情。

而上帝苛责于天使的懈怠，欲对天使降下神罚。

凡人不忍天使死去，以牺牲自己性命为交换，上帝只折断了天使的翅膀。

天使却因失去凡人朋友，最终黑化。

祂将自己的知识与力量全无保留交给凡间。

祂要凡人杀死上帝！

沈言冰好似没听到唐薇薇的恳求，一路读下去，看到结尾，抬头看向唐薇薇，嘴角含笑道：

“薇薇小姐，后续呢？”

唐薇薇闻言，垂下脑袋，沮丧道：“被腰斩了……”

“我觉得挺好看的，怎么被腰斩了？”沈言冰好奇询问道。

唐薇薇沉默半晌后，低声解释道：“一是因为题材原因吧，现代人不喜欢这种风格。”

“我的这篇漫画，灵感来自于西哲的观点——上帝已死，模仿尼采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画的游记漫画。”

“里面掺杂有很多哲学观点，若不思考，比较难看懂，而这篇漫画的故事性又比较薄弱，所以受众很小。”

“第二也是因为我的才华不够，我无法想象凡人该怎么对抗上帝……”

“第三……是因为学业问题吧。”

说到学业问题，唐薇薇眼神晦暗许多，似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那时的她受西哲观点影响，一心想要将漫画画下去。

但现实却告诉她，她做不到。

成绩的下降，父母的谩骂，老师的规劝，同学的嗤笑，就连编辑也劝说她注重学业……

即便她早早就明白他者即地狱，要维持自身的主体性，

即便她早早就明白人生是旷野而非轨道，人生绝不该单单用成绩来丈量价值。

但她无法将自己与社会割裂，也无法从社会的规训中逃离。

她不是尼采笔下的“超人”，她做不到杀死“上帝”。

最终，唐薇薇意识到自己不是尼采，从而灵感枯竭，画不出后续。

“那真是太可惜了。”沈言冰看出唐薇薇心中的不甘，拧眉思考一阵后，开口道，

“薇薇小姐，如果你的生活不再受物质束缚，你能把漫画画下去吗？”

唐薇薇迟疑片刻后，摇了摇头，她已经失去当初的灵性，画下去也只是狗尾续貂，喃喃道：

“若是有人能颠覆整个社会，我或许能从中找到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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