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大结局】天道有衡

八个时辰前，苏晏刚为吴恙施完护心安眠针，一边收拾针袋，一边问木童和牛三叔去哪儿了。

安遥告诉苏晏，他们驾车报官去了。

“什么？不能去啊！”

苏晏急得要去追车，却又说不出为何着急。

“总之就是不能去！会害死他们的！”

“放心。”安遥柔声安抚：“他们去找的人与长公主势力无关。”

“那就好。”苏晏下意识舒了口气，然后猛然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苏晏就是在这时听见了安遥幽幽的声音：“天道有衡，凡事皆有暗价，不是吗？”

“什……么？”

安遥语气十分痛心，“我是问你为什么要投靠……长公主？是什么让你不惜背叛与吴恙这么多年的情谊？”

苏晏还想遮掩，可安遥眼神锐利，似乎已经看破了一切。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也不知道，但每一次……我都希望是自己的直觉错了。”

安遥深深吸了口气，继续说了下去——

“或许是从那夜在你竹屋外，遇到那个怪异的访客开始……她虽然有斗笠黑衣遮掩，看不出模样身形，但身上的香味却是公主府特有的名贵熏香。她深夜来访，又带着你最宝贝的信鸽离开，绝不是普通病患。”

“所以你和公主府早就开始了秘密联络！”

“长公主思虑周密，野心勃勃。她一直通过知香园和青衣侍女钻研仿制带毒弓弩，如今手握实权，却没派人去双子龙洞争夺前朝弓弩图，只有一种可能——她已经得到图了！而她派的人一直就在我们之间！”

“按照牛三叔所说的鬼面人出现的时间推算，鬼面人在双子龙洞坍塌的早晨就已经从京都出发，赶往犀牛村了！也就是说长公主第一时间就拿到了弓弩图。”

“能做到这一切的人，只有你。”

“我想，你大概是用飞鸟先行，通过信鸽将弓弩图传递给长公主，然后再将提前备好的假图交给后到的吴恙。”

“你利用他对你的信任，神不知鬼不觉盗走了弓弩图！”

听完安遥的话，苏晏埋头悲凄一笑，喉间溢出痛苦而断续的声音——

“对……不起。一开始，她只是逼我汇报阿恙查布防图泄露案的情况。大概一个多月前，她又逼我去偷什么……前朝藏宝图！她说是最后一次，并且答应不会伤害阿恙的性命！”

原来如此。

安遥明白了，恐怕连夜枭侯身边那个有着多重身份的东宫暗姬怀珠夫人也都是长公主的手下！怪不得她没将“宝藏木匣在吴恙身上”一事告诉太子和夜枭侯。不是信守承诺，而是另有主子！

安遥问：“长公主是用你师父古神医的性命要挟你，对么？”

苏晏猛然抬头，“你怎么知道？”

“昨日我见到了龙婆婆，她说你前两日托他们照顾你师父古神医，还说古神医身体虚弱，神志不清……当时我就觉得奇怪，竹屋里药品齐全，你怎么会让古神医在城北养伤呢？”

“我心中有一个大胆的推测——古神医被人囚禁，刚刚重获新生，你害怕他再被抓走涉险，不得已将他藏在了城北。而从你刚才听见‘犀牛村’三个字后一系列异常的反应来看，我猜对了。”

“你猜得不错。”苏晏掩面，痛苦道：“他不仅是我的恩师，更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不能不管他。否则就是折了我这条命，我也不会背叛阿恙！”

“我只有一件事不明白。”安遥问：“你刚才给牛三叔把脉时，为何那般惊愕？”

苏晏坐在石堆上，缓缓说起了往事。

原来古神医之所以不愿接受当朝封赏，是因为他青梅竹马的师妹是前朝王后身边的贴身女官。

就在他和师妹即将成亲前，山河易主，王朝覆灭。

师妹从此杳无音信。

古神医深受打击，将全部时间用来钻研医术，救死扶伤。

他痛恨兵戈剑刃，却生来悲天悯人。

十年前，他去犀牛谷采药，意外走进了瀑布深洞，遇见了日思夜想的故人。

原来师妹一直隐居在此！只为守护这个犀牛村的秘密。

碧玉年华的师妹，守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

相遇时他们都已年近耄耋之年，相守不过半月，师妹就寿终正寝。

古神医痛恨这个秘密阻隔了他与师妹的一生，不愿这些村民世代活在仇恨之中，他更怕弓弩现世之后会使初享太平的黎民再遭兵燹之祸，生灵涂炭。

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悄悄在犀牛村的饮水井中下了一种奇毒，这种毒会让所有人忘却半生执念……

下毒后，古神医悄然离开了犀牛村。

自此，天下再无一人知晓弓弩制法。

苏晏为牛三叔把脉时探出了此毒，惊觉这里就是师父口中的犀牛谷！而木童竟然就是从犀牛村逃出的孩子！

而当时苏晏为春奴把脉时，没有探出此毒，说明春奴是在古神医下毒前带着弟弟逃离的。

木童尚小，春奴也阴差阳错成了世间唯一知晓弓弩建造之术的人！

废太子恐怕到死也想不到，被自己视为草芥，随意践踏奴役的春奴，却是解开一切秘密的关键！

那时的废太子其实早已拥有了一切，却在一个不经意的瞬间，捏死了唯一知情的金蝼蚁。

那一刻，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他的结局从此注定。

天道有衡，乾坤之秤的确偶有偏斜，但终究逃不出因果樊笼。

如此唏嘘的真相让安遥和苏晏都陷入了沉默。

片刻之后，安遥指着吴恙，对苏晏道：“你想救他吗？”

“我不是正在救他吗？”苏晏不解。

“你觉得长公主会放过他吗？”安遥继续道：“还是你觉得以他的性子，得知圣旨、弓弩图和鬼面人之事后会装聋作哑，听之任之？”

当然不会，双方必定势同水火。

如今圣上病弱，皇子先后落马，长公主趁机手握实权，她若想巩固手中权力，如何容得下楚贵妃这个满身军功的弟弟？

而吴恙又中了奇毒，就算找到解药之花，也须每日服用花瓣，连续静养三年。

这三年，他带不了兵，打不了仗，只能做长公主眼中移动的活靶。

此时对阵就是以卵击石，到时候苏晏，古神医等人，一个都活不了。

“那怎么办？”苏晏急了。

“除非……吴恙死。”

苏晏瞪大双眼，“你……你说什么？”

“只要吴恙一死，吴家不过是个靠天恩度日的空壳，楚贵妃膝下孩子年幼，尚不构成威胁。长公主地位未稳，不会轻易下手。”

安遥看向苏晏，“而且，只有你才能助他一‘死’。”

此刻，苏晏顺利按照与安遥八个时辰前约定的那样——“害死”了吴恙和安遥，堵死了犀牛村的“活路”，还用木鸟“救走”了这个恶贯满盈的苗姑姑，护送她回宫复命，告知长公主吴恙他们的死讯。

“想要什么赏赐？”苗姑姑又问了一遍，“你救了我，无论千金还是厚禄，我都能为你求来！”

高空之上，传来苏晏平静的声音。

“求姑姑成全，让苏某安安静静做个大夫。”

凡事皆有暗价，他只愿踏踏实实守着竹屋，照顾师父，等待故人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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