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婆婆生病住院，读高三的女儿去看了一次，就对曾经虐待她的奶奶无比心疼。
「奶奶好可怜啊，又瘦吃得又差，身边连个人都没有。」
「我想请假照顾奶奶一个月。」
女儿眼泛泪花，全然忘记了她小时候差点死在老太婆手里。
我严词拒绝，勒令女儿必须回校全力备战高考。
女儿却早有预料，和她爸对视一眼：
「妈，那您去照顾奶奶，我就回学校，不然明年我就不考了！」
呵！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我当即停了她所有补习班和生活费。
这个大学你爱考不考。
1
婆婆因为胆囊手术住院了。
手术前一天，老公刘正华非要我去探望，被我一口回绝。
「你妈说了，跟我老死不相往来。」
「就她做那些事，死了我都不会去送花圈！」
刘正华也知道他妈做过的孽。
洞房花烛夜来床边哭丧，非要我们两口子还钱。
彩礼给了六百，还账还了八百，晦气得很。
我怀盼盼那会，她让我挺着大肚子跪在田里收麦子。
我月子期间吃点咸菜，不仅被她用筷子打手，还给我算一块钱一份。
见我黑脸，刘正华无趣的离开了。
但他却把读高三的女儿盼盼也带了过去。
当天晚上女儿回来，就哭着跟我说她心疼奶奶。
「奶奶好可怜啊，她说话声音好小，人也很瘦。」
「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医院，吃的还是昨天的剩菜。」
说完，盼盼扬了扬手里的一盒牛奶还有几颗干巴巴的桂圆。
她说是奶奶舍不得吃，特意留着给她。
我原本想顺着她的话，安慰她几句，就让她回屋休息。
没想到她突然拉着我，眼神坚定道：
「我想请假去医院照顾奶奶，她身体不好，又动了手术……」
没等她说完，我直接打断道：
「不行！你正是高三关键时期，哪儿也不准去！」
「你爸你叔你姑都在呢，他们能照顾好奶奶，你别担心。」
班主任老师说了，她成绩很稳定，考个重本没问题。
她性格软又善良，容易被煽动。
这个关键时期，我必须给她守好底线，谁也不能打扰她学习！
听见我厉声拒绝，她和她爸对视一眼，双眼放光：
「妈！您可以请假照顾奶奶呀！」
「您照顾奶奶我就放心了，我保证好好学习考大学！」
看见她天真的样子，我只好再次跟她强调。
奶奶曾经虐待她，还差点害死她。
盼盼却反驳我，说她有记忆以来，奶奶一直很疼她。
我气得站起来，大声反问道：
「疼你她会在你跟刘家望抢玩具的时候，一巴掌扇掉你两颗牙齿？」
「疼你她会把带到集市上丢掉？还回来撒谎说你自己跑掉了？」
「在刘家望玩鞭炮点燃老屋后，把你锁在房间里，看你被火烧死？」
被婆婆丢掉那年她五岁，要不是三婶碰巧把她带回来。
她早不知道被人贩子卖到哪个山沟沟里了。
被婆婆锁在房间差点被烧死那年，她六岁，也该记事了。
是我提着砍柴刀劈开门，把已经被浓烟熏得昏迷的盼盼抱出去的。
屋梁上掉下一块燃着的木头砸在我后背上，我硬生生忍着疼把她送去医院。
到现在，碗大的一块疤都还没消，每到冬天就痒得不行。
原本我是想用这块疤唤起她的记忆，但没想到她说：
「您说的我都记得，我也恨过她。」
「但昨天见到她瘦瘦小小的样子，一瞬间所有恨都消解了。」
「就算她做错过事，但她也是我的奶奶啊！」
说完，她看着我决绝的样子，威胁道：
「您要不是去，我就自己请假去，大不了，高考我不考了！」
2
老公刘正华躲在门外看着，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看来这些年她只听进去了刘正华那番孝顺、宽容的言论。
对于我教她的要辨是非、明恩怨，她都选择性忽视了。
我干脆答应道：
「你不想读就别读了！大学又不是给我考的！」
「课你爱上不上，高考也随便你！」
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能教会。
盼盼生气的摔门离开了，我们母女俩陷入了冷战。
直到班主任打电话来，我才知道她真的没去上课。
我气极了，直接在老师那儿给她请了假，停了她所有补习班和生活费。
她跟我赌气，任劳任怨的在老太婆手术后陪床了整整一个星期。
我原以为经此一事，她会认真对待自己的学业和前途。
于是我兴冲冲的跑到医院接盼盼回学校上课。
却听见小叔子和小姑子端着长辈的架子，轮番数落她。
「刘盼盼，我们叫你来医院是让你来睡觉的吗？」
「你奶奶从小就宠你一个人，她疼得一直哭，你听不见吗？」
「跟你那个妈一样懒，这哪儿是照顾老人？这是要害死你奶奶！」
刘正华跟个鹌鹑一样，坐在老太婆床边装死。
他从来都这样，每次我们母女俩被他妈欺负，他就装哑巴。
我大步走进去，将哭泣的盼盼拉到一旁坐着。
对着床上疼得直咧咧的婆婆大声道：
「哟，李二丫，你的儿女什么时候全死光啦？」
「竟然要孙女来给你擦屎擦尿，你还要点脸吗？」
小叔子小姑子听得窝火，当即就朝着我吼道：
「你咒谁死呢？不孝不义的贱人！」
我站直了身子，中气十足道：
「没你孝，连个600块的止痛泵都舍不得给自己亲妈用。」
「没你贱，亲娘手术都一周了，才来走个过场装孝心。」
「你们老刘家都有情有义，让一个学生来照顾老人，逼脸不要！」
因为三兄妹抠门，婆婆的病床在走廊上最便宜的位置。
路过的病人家属们都围了过来，骂这狼心狗肺的一家子。
「我们都看到了，小丫头把老人照顾得可好了。」
「半夜端屎端尿的一句怨言都没有，可尽心了。」
「孩子连着一星期连个整觉都没睡过，真孝顺啊！」
在医院的病人家属最能理解照顾老人的辛苦。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无一例外，全都指着三个白眼狼骂。
小叔子小姑子骂不过，灰溜溜垂着头不敢再说话。
刘正华指责我是个泼妇，煽动是非，心肠歹毒。
我扬着下巴，拉着盼盼就要离开。
盼盼却甩开我的手，责怪我不讲情面。
「妈，您太过分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叔叔和姑姑骂得那么难听。」
「他们说得对，我的确没把奶奶照顾好。」
「以前没在奶奶身边尽孝，我一直很惭愧，但我以后会弥补的！」
盼盼挺起胸膛，义正词严道。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头瞪着她。
盼盼眼里冒起希望的光，柔声道。
「我要把奶奶接回家！」
此话一出，刘正华眼睛都亮了。
他早就想把他妈接过来享福，是我一直以离婚威胁，他才没接成。
现在这话从盼盼嘴里说出来，他更是恨不得立马给老太婆收拾行李。
小叔子小姑子对视一眼，知道老太婆有去处了，甩甩袖子就要走。
「医院冷，家里有地暖，奶奶的伤口更好恢复……」
刘正华满脸欣慰的看着盼盼，接二连三的夸她孝顺懂事。
我一脚踢在李二丫的病床上：
「她偏心幺儿，最嫌弃你们父女俩！」
「你们还上赶着尽孝心，是不是贱得慌啊？」
「我今天把话撂在这，敢接她回去就离婚！」
我气得转身就走，一刻都不想停留。
当天晚上，父女俩回家跟我道歉，保证绝不会把人接来。
刘正华平时脾气好又勤快，做家务、带孩子都是一把好手。
所以我信了。
我原以为一家人的生活可以就此回归平静。
却没想到，父女俩趁我出差，悄悄把人接回了家。
3
打开门，我闻到饭菜的香味，是盼盼亲自下厨了。
我天真的以为，她是真的要跟我和好。
于是把她最喜欢的星黛露娃娃放在桌上等她看见。
甚至想带她去海南过年，玩个痛快之后备战高考。
当我进卧室换衣服，却看见婆婆霸占了我的床，盖着被子睡得正香。
我气极了，抓起床头柜上能抓到的书、杯子等东西全部砸在她脸上。
李二丫被砸得从床上蹦了起来，张嘴就对我口不择言的乱骂。
农村老太太骂人很脏，从祖宗骂到器官不带重复的。
盼盼闻声走近卧室，我让她看看：
「这才是你奶奶的真面目！」
「她没动手打我，是因为她老了扇不动巴掌了，不是她变好了！」
盼盼挣脱我的手，立马跑去检查老太婆的伤口。
我对盼盼彻底失望，是我把她教得太善良了。
善良到是非不分，善恶不辨。
「妈！您太过分了！奶奶眼睛都被砸肿了！」
「您马上给奶奶道歉！」
「要我道歉，不可能！」
盼盼着急的过来拉我，非要我给老太婆道歉。
看着这个养了18年的女儿，我突然感觉无比陌生。
我鼻头一酸，一阵苦味涌上心头。
盼盼又开口给了我一记重锤：
「要不是你砸奶奶，奶奶也不会骂你！」
「你还老说奶奶欺负你，明明是你在欺负她！」
「当年肯定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奶奶的事，她才会在月子里为难你！」
啪！
我实在没忍住，第一次打了盼盼。
「方清慧！你个挨千刀的！」
「你要打就打我，别打我乖孙女！」
老太婆装得一副心疼的样子，真是给我气笑了。
盼盼捂着脸，哭着摔门走了。
老太婆装腔作势的出去追。
我顺势把她的衣服和行李全部扔到门外。
老太婆回头想进屋，我一脚将她踢了出去。
这房子在我名下，要滚也是老太婆和他们愚孝的父女俩滚。
婆婆在门外骂我，骂累了自己一瘸一拐的走了。
我吃着女儿做的饭，决定跟刘正华离婚，彻底摆脱婆婆。
婆婆走后，我立马喊师傅上门换了个带摄像头的密码锁。
当天晚上，老太婆就叫来了一家子人讨伐我。
他们聚在门口，哐哐哐的砸门，边砸边骂。
骂来骂去都是那几句话，我都懒得听。
最后他们将盼盼推了出来，跟我谈判。
我从猫眼看出去，盼盼的脸还肿着，眼睛也哭肿了。
她是我从小养大的宝贝，说不心疼是假的。
但我必须坚守底线，老太婆一旦住进家里，这个家将永无宁日。
只要她一挑拨，刘正华就要跟我吵架，势必会影响盼盼的心情和学习。
为了她的未来，我一直充当恶人，站在他们父女的对立面。
只是在她看来，不接受她奶奶，我就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妈，我真的不知道奶奶做错了什么，你要把她逼到这种地步？」
「你再执迷不悟，我就不要你这个妈妈了！」
「但是，只要你开门，我和奶奶都会原谅你的！」
我再也忍不了，对着刘盼盼吼道：
「我原谅你爹的蛋！」
「我是不是还要感谢她李二丫当年没整死我？啊？」
这小白眼狼，我真后悔没多扇她两巴掌。
这对愚孝的父女，我两个都不要了，有多远滚多远。
小叔子脾气暴，不停的蓄力撞门。
小姑子指责盼盼没用，连个门都叫不开。
窝囊废刘正华垂头丧气，连个屁都不敢放。
我实在忍无可忍，去厕所端起老太婆昨天没倒的隔夜洗脚水。
打开门的一瞬间，用力朝门外泼去……
「啊！这什么啊？这么臭！」
「呕～咳咳咳……」
小姑子刘正英一边呸一边yue。
小叔子刘正强捂着眼睛喊疼，说眼里进了什么东西。
我猜测应该是李二丫脚上的死皮，那我只能恭喜他中奖了。
刘盼盼挡在李二丫身前，被泼了个满怀，只会望着我流泪。
刘正华捂着鼻子，终于敢出声跟我叫板：
「你这个泼妇！我要跟你离婚！」
趁着所有人都忙着抖身上的水珠，我哐当关上门。
警告他们再闹事我就报警，让他们进局里吵个够。
「离婚可是你说的，谁不离谁是孙子！」
4
受不了吵闹的隔壁邻居出来赶走了他们。
我回想起盼盼那番话，不可控制的哭了很久。
随后整理好心情，找律师拟定了离婚协议。
被我拒之门外后，刘正华也不再交工资了。
他租了个房子，把老太婆接了过去，让盼盼照顾。
他还时不时给我发信息，说只要我低头认错。
他们父女俩就不计前嫌的接纳我。
他自以为得到盼盼的支持，就可以逼我妥协。
【妈，您应该对奶奶好一点，家和才能万事兴。】
【清慧，只要你愿意来接我们，以后咱们还是一家人。】
事情闹到现在，老公和女儿，我都不想要了。
我打字骂他：
【滚你爹的蛋，没镜子就撒尿照照！】
【离婚协议发你了，是个男人就赶紧签字！】
我刚发完，刘正华就打来了电话，语气十分暴躁：
「方清慧，你来真的？你非要离婚？」
「我妈以前是做过糊涂事，但你非要斤斤计较吗？」
「你吃点亏怎么了？又不会少你一块肉！」
「盼盼明年就要高考了，你非要这个时候作妖，你还是个人吗？」
哦，他还知道刘盼盼要高考了啊。
寒假别的学生都还在补课，她刘盼盼在当免费护工。
「少吃点屎吧你，就这么喜欢从嘴里拉？」
「还有什么屁话憋着，留到法院说！」
我将父女俩的微信都拉黑了，知道他不愿意离婚。
直接诉讼就是，我也有的是时间，不怕拖。
得知我真的要离婚，小叔子小姑子都跟死了一样。
生怕被卷进来，连刘正华的出租屋都没再露过面。
停了刘盼盼的补习班，我给自己新添了好几件衣服，美得很。
每天上班我都换着穿，连同事都说我看着年轻了不少。
刘盼盼找到我公司，当着所有人的面威胁我：
「如果你非要离婚，我就跟爸爸！不跟你！」
「从今以后，我不认你这个妈了！」
我平静回道：
「你爱认不认，我跟你爸这婚离定了，你要是还有点骨气，以后就别来找我！」
刘盼盼哭得一抽一抽的，哀怨的看着我。
「你打了奶奶，还把奶奶赶出去，这是不孝！」
「等你老了，我也把你赶出去！」
公司的同事们都投来异样的目光。
刘盼盼却越哭越大声，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拉着她往门外走，她却拽住前台的柱子，朝我大声吼：
「我不走！你做了错事我为什么不能说！」
「我今天就是要为奶奶讨个公道！」
我看着她撒泼打滚的样子，简直跟婆婆一模一样。
眼泪夺眶而出，烫得我的脸颊生疼。
这一次我没有打她，也没骂她。
只是告诉她，再来闹事，我会直接报警。
「你要喊冤就去警察局喊个够。」
刘盼盼眼神闪躲，不用问我也知道是婆婆教唆的。
看着刘盼盼离开的背影，我终于想通了。
从此以后，就当没生过她罢了。
她心疼爸爸，可怜奶奶。
就连她的叔叔姑姑这种人烂人她都能看见他们的不容易。
但唯独看不见我这个妈的辛苦，帮着他们欺负我，背刺我。
我原本是个不信命的人，但我现在相信。
我跟她的母女缘分尽了，从此之后就是陌生人。
曾经为她存的所有钱和黄金，我打算用来养老。
正想着，手机上突然收到银行的消费短信。
【xx银行向L家转账150,000。】
看到短信的一瞬间，我只感觉心头一震。
我翻箱倒柜的想找出那张给刘盼盼存钱的银行卡。
她考了年级前50，我当时高兴，曾告诉过她，我给她存了一笔钱。
那张卡里的钱，将会是她的大学学费、生活费，还有嫁妆。
而密码，是她的生日。
可现在，我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张卡了。
于是我急忙打电话给刘正华，问他现在人在哪儿。
「我不离婚了，你把妈带回来吧。」
电话那头的刘盼盼一听，立马欢欣雀跃。
没等刘正华说话，就传来她甜甜的声音。
「真的吗？妈妈，我们现在在锦荣街L家门店里。」
「妈妈，你，你要开车来接我吗？」
我忍住情绪，回道：
「好，等着妈妈，我马上来！」
5
挂完电话，我立马联系银行，报了警，那张卡一定在刘盼盼手里。
换作以前，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相信她会偷我的银行卡。
还好那张卡是用我的身份证办的，否则这钱才是真的追不回来了。
我赶到的时候，警察还没到。
刘盼盼扑到我怀里，哭得眼眶红红。
「妈妈！我就知道你不会抛弃我的！」
「我用你为我存的钱，给奶奶买了一个小房子。」
「奶奶说她原谅你了，心结解开了，以后我们一家人永远都不分开！」
我环顾了一圈，小叔子和小姑子也在。
刘正强夸刘盼盼有孝心，是个好孩子。
「房子写妈的名字，到时候大哥还贷款。」
「我们再给妈请个保姆，我和英子吃点亏，平摊费用。」
「嫂子，这下你满意了吧？终于把妈甩掉了。」
刘正英接话道：
「是啊！现在你们夫妻俩也不用闹离婚了吧？」
「盼盼回学校继续上课，三全其美嘛。」
我看着沉默不语的刘正华，气笑了。
「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长城要是用你们刘家人的脸皮修，能管一万年屹立不倒！」
我推开还沉浸在喜悦中的刘盼盼。
找L家的中介说明了情况，这卡是刘盼盼盗刷的。
卡的持有人是我，我本人并没有主观意愿付款。
「你现在不退钱没事，等警察到了再说。」
没过多久，警察就赶到了，收集好全部证据后。
我让刘盼盼把卡还给我，她却不服。
「为什么？你说过你的钱都是给我留着的，这张卡是给我存的。」
「我就是想给奶奶买房，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啊？」
我直接上手，从她手里夺过了书包，掏出了银行卡。
再多待一分钟，我怕我会忍不住扇死这个小白眼狼。
老娘辛辛苦苦存的钱，她拿去给死老太婆买房？
刘盼盼捂着脸，蹲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
她似乎从来没意识到问题，还坚持认为自己是对的。
她嘴里嘟囔着，她是为了妈妈和奶奶的和睦，为了这个家。
「我只是想当个孝顺的孙女，只是想有个完整的家而已，我有什么错？」
「呜呜呜……」
6
我心里堵得厉害，跟吞了苍蝇一样难受。
一只脚都跟在警察身后走出门了，又折回去扇了刘盼盼两巴掌。
「刘盼盼！老娘生你不如生块叉烧！」
刘盼盼哭得更凶了，但她的爸爸却只顾着安慰没了房子的老太婆。
我请假跑了几天流程，在警察的协助下，这钱总算追了回来。
老太婆没了房子，气得直跳脚，大骂刘正华没用。
窝囊的父女俩只能对着老太婆一个劲的道歉讨好。
人要是贱到一种程度，那他受的苦，都是活该。
当天晚上，我就将所有银行卡的密码都改了。
刘正华也知道我们的婚姻到头了，他开始跟我争房子。
当年刘正华没固定工作，贷不了款，这房子是我一个人的名字。
律师告诉我，刘正华既没犯法也没出轨，财产大概率要对半分。
我能接受，毕竟家里的钱，他也赚了一半。
他想用原来的房子给老太婆养老，我偏不如他的意。
我和他谁也不愿意让步，我提出卖房，房款平分，刘盼盼归他。
老太婆听说离婚能分钱，撺掇刘正华尽快和我离婚，分走了一半财产。
拿到离婚证后，我也从原来的房子里搬走。
刘正华刚拿到钱，老太太就成天哭，逼着他给自己买房。
刘正华被闹得没办法，只能用分到的钱去买了个二手房。
小县城的房价不高，他手里的钱，首付也够了。
老太婆盯得很紧，片刻不离人，非要房子写她李二丫的名字。
我一听就知道打的什么主意，等她死了，这房又会落到小叔子手里。
即便已经离婚了，我依然无法理解。
为什么越不被偏爱的人，越孝顺。
李二丫偏爱小儿子，大儿子和女儿她都嫌弃得很。
刘盼盼是个女孩，老太婆只疼小叔子生的刘家望。
但这父女俩偏要全力讨好老太婆，企图得到一点点关心和爱。
而我全心全意的对待他们，把这个家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却比不上老太婆一句懂事孝顺，和几颗不值钱干桂圆。
只可惜，愚孝的父女俩甘之如饴。
7
新学期开学，班主任又将电话打到了我这里。
「盼盼妈妈，就是天大的事，也不能让孩子在这个时候辍学啊！」
「以她的成绩，考个重本没问题，你们大人不能糊涂啊！」
我感谢了老师的一片好心，也让他不用再打电话来了。
明明只要再熬过一学期就是高考了。
但她却为了一个恶毒的老太婆，放弃了12年的学业。
有句话说得好，人不自救，天都难救。
我再次感叹李二丫的本事，不过短短几个月。
她就成功的拆散了大儿子的家庭，不仅得了房子还得到一个免费护工。
刘盼盼辍学在家专门照顾奶奶和她爹。
老太婆拿到房产证后，也懒得装了，露出了真面目。
她把刘盼盼的平板手机全都偷走，送给了读高一的刘家望。
我曾经给刘盼盼买的项链、娃娃，也被她抢走送给了小姑子的女儿。
得知那个平板被送进小叔子家时，我笑出了声。
那个平板漏电，原本我是想等刘盼盼高考完给她换新的。
只不过现在用不着了，只能祝刘家望用得开心吧。
刘盼盼性格软，只能跟老太婆讲道理，试图将东西要回来。
但李二丫就不是个能讲道理的人。
不仅在家对刘盼盼各种挑刺，还动辄打骂。
刘盼盼憋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跟她爸告状，得到的只有沉默。
告状的次数多了，刘正华反而指责起女儿来：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奶奶年纪多大了，你还成天跟她过不去？」
「她闹你不知道让让她吗？我上班已经够累了！」
「你还把家里搞得鸡飞狗跳的，烦不烦啊？」
刘盼盼只能躲在阳台哭，一哭就是一个晚上。
老太婆终于过上了梦寐以求的日子。
早餐要吃现做的包子豆浆，刘盼盼四点半就得起床准备。
午餐要吃狮子头、喝鸡汤，刘盼盼只能忍着被烫伤的手一点点学。
房屋每天都要打扫干净，有一点点灰尘她就提着扫帚打人。
刘盼盼又一次哭着跟亲爹告状时，刘正华怒了：
「连个老人都照顾不好，养你有什么用？」
「你再闹就给滚出去！」
有了儿子的支持，老太婆变本加厉的使唤刘盼盼。
非要刘盼盼每天背着她出去散步，一步路她都不愿意走。
日复一日，老太婆越来越肥壮，刘盼盼却瘦到只有80斤。
刘正华眼看刘盼盼越来越瘦弱，大发善心买了辆轮椅给老太婆。
没想到轮椅刚送到家门口，就被老太太一脚踢开了。
「坐什么轮椅？我又不是残疾！」
「你们父女俩是不是盼着我死啊？买这么个东西来羞辱我是吧！」
说着说着老太婆不知道从哪儿抽出根绳子就要上吊。
「我不活了啊！给你们后人减轻负担行了吧？」
「还拦着我干什么，让我死啊！」
轮椅被退了，刘盼盼只能每天背着130斤的老太婆出门。
老太婆的胃口被养大了，又要吃燕窝又要吃鲍鱼。
刘正华那点工资还完房贷根本不够她花的。
李二丫不管，只要她稍微不顺心，就威胁刘正华：
「你个不孝子！反了你了！」
「你信不信我去找你们领导告你不孝！」
刘正华没办法，只能节约自己，满足亲娘。
小叔子小姑子美美隐身，还得感谢刘盼盼给他们省了保姆费。
只需要过节的时候露个面，送点廉价的米面油就能得到老太婆的欢心。
8
没了父女俩之后，我的生活反而更舒适了。
年轻的同事给我送了只小狗，我将泛滥的母爱都用在它身上。
看着它一天天长大，围着我嘤嘤嘤的叫，我的心都要被萌化了。
要不是刘盼盼在公司楼下拉住我，我快忘了我还有个女儿。
「妈.......我能跟您说说话吗？」
眼前的刘盼盼明明才18岁，但整个人却比40多的我还要憔悴。
她眼窝深陷，颧骨突出，浓浓的黑眼圈挂在眼下。
连说话的声音都气若游丝，手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疤痕。
我给她点了一份饭，她吃得狼吞虎咽，好像很久没吃饱过一样。
吃完，她看着我，很久很久都没说话，随后抱头痛哭起来。
以前，她稍微瘦了点，我就急匆匆的买虾买牛肉给她补身体。
她头发掉得稍微多了点，我就开着车带她去看中医调理。
她成绩下降了，我从来都是鼓励她，绝不会责罚她。
可如今，看着她这副模样，我内心已经不再有任何波澜。
不会再升起对她一丝丝的心疼。
「有什么话就说吧，我还要工作。」
刘盼盼靠近我，突然跪在我跟前，哭道：
「妈，我错了，奶奶真的很坏！」
「这一年来，我终于看清了她的真面目，您才是对的！」
「我想回学校读书，爸爸不给我交学费……」
我笑了，所以她走投无路了，才想起我来了。
无事爸爸奶奶亲，有事就找妈？
看来她依然没有丝毫改变。
「那你就自己打工挣钱，高中学费不贵。」
刘盼盼愣住了，她又问了我好几遍。
我的回答依然是：让她自己解决。
但如果她真的离开家去打工，那说明她的思想已经独立了。
我也会考虑供她复读上大学，毕竟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刘盼盼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下一秒，就变了脸色：
「妈妈，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太冷血无情了，你不是我妈妈，你把疼我爱我的妈妈还给我！」
她发疯似的，抓着我的肩膀使劲摇。
只可惜，她手上的力气太小，我很轻松就挣脱了。
后来，刘盼盼又来找过我好几次。
我告诉她，有事找刘正华，她的事我不管。
「当初是你自己选的爸爸，也是你主动辍学的。」
「路是你自己选的，哪怕你哭着，也得一个人走完。」
我跟前台说，要是她再来，就告诉她我不在。
但她没有再来过。
9
回去之后的刘盼盼，日子越发难过。
刘正华觉得她来找我，就是背叛了他这个爹。
刘盼盼做事稍有差池，就会被骂个狗血淋头。
老太婆一哼哼，刘正华就罚刘盼盼不准吃饭。
「我看你的心都不在这个家里了吧？」
「你根本没尽心照顾你奶奶！跟你妈一样冷血无情！」
「还吃什么吃！人都照顾不好，给我饿着！」
刘盼盼一天比一天瘦弱，老太婆却坚持要她每天背自己散步。
听说公园有个观景台很不错，老太婆就让刘盼盼背着她上去看风景。
那个楼梯很长，正常人得爬20分钟才能爬到顶。
刘盼盼背着老太太爬了整整四十分，却还没到。
老太婆不耐烦了，当即就扇了刘盼盼一耳光。
刘盼盼两眼一黑，身子一软，整个人向后倒去。
连人带「奶」一起摔下了长阶。
刘盼盼只是擦伤，但老太婆却摔成了瘫痪，只有手和脖子能动了。
医生建议把人带回家静养，八十多的老太，估计也就还有一两年的日子了。
刘正华退了的轮椅又买了回来，老太婆就是不愿意也只能坐了。
刘盼盼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自己的噩梦就快要结束了。
但她没想到，老太婆瘫痪才是她噩梦的开始。
10
听老熟人跟我讲，这一年来，刘盼盼几乎没睡过一个整觉。
老太婆吃饭故意摔碗摔筷子，嚼了食物就往地上吐。
排泄死都不穿纸尿裤，非要让刘盼盼抱着她拉，弄的家里满屋子的屎尿味。
过年那几天下着大雪，她又闹着要去小儿子家吃年夜饭。
刘正华没车，老太婆一股子屎尿味又没人愿意载。
老太婆就让刘盼盼推着她，走了整整三个小时，走到小儿子家里团年。
然后她拿出红包，给刘家望包了一万块，而刘盼盼却什么也没得到。
刘盼盼只是嘟囔了一句奶奶偏心，就被老太婆用筷子戳瞎了一只眼睛。
我不得不感叹，她李二丫的命是真的硬。
临到死了力气都还那么大。
刘盼盼被送到医院治眼睛时，我正给春节值班医生表姐送饺子。
刘盼盼没有哭，只是捂着受伤的眼睛，整个人都在发抖。
急诊的医生给她包扎后，她木讷的坐在冰凉的椅子上，一句话都没说。
看着她的样子，我实在不忍心，托表姐给她送了一碟饺子。
刘盼盼狼吞虎咽的吃完了饺子，还礼貌的说了谢谢。
刘正华交完费回来，询问医生能不能回家。
连医生都看不过去了，说孩子这么严重的伤，必须住院治疗。
刘正华却转头问起刘盼盼：
「盼盼，你不会报警吧？」
「你奶奶没几天可活了，再说她也不是故意的，你就别跟她计较了。」
「钱我给你交了，你自己在医院好好养病吧。」
我看着刘正华扬长而去的背影，重重的叹了口气。
第二天便听朋友说，刘盼盼只在医院住了一晚上。
就主动回了家，给一大家子人做饭去了。
老太婆给她道了歉，只是那个缺失的红包，所有人都忘了。
11
雪后初晴，我带着小狗在小区遛弯。
一群人围着个石墩子，摆了几盘瓜子，聊得正嗨。
我也围了过去，抓起一把瓜子边磕边听起来。
但这八卦，却是关于刘盼盼的。
初二晚上，刘盼盼用长芽发绿的土豆，做了盘土豆饼端上了桌。
所有人都夸奖她懂事孝顺，知道给家里省医药费。
刘正华私下给刘盼盼补了个压岁钱红包，让她别在过年闹。
小叔子刘正强吃着刘盼盼做的菜，还阴阳怪气道：
「我看也没多大点伤嘛，这不还能吃能睡嘛。」
「我就说妈一个老太太，能有多大的力气嘛。」
「丫头片子娇气得很，还跑趟医院花钱。」
刘盼盼拽着盘子的手，慢慢松开了。
刘正强爱吃土豆，一口气接连吃了四五个，没多久就倒下了。
老太太和刘正华也都吃了不少。
唯一没吃的是刘家望，他忙着玩平板，没空。
刘家望一边充电一边玩，被漏电的平板电晕了。
家里唯一还有意识的人，是刘盼盼。
如果她及时断电打120，或许刘家望还有救。
但她没有，等所有人没了动静后，她才打了120。
弟媳妇初二回了娘家，小姑子因为女儿感冒了没来，反而逃过一劫。
刘盼盼被抓后，认错态度很好，主动交代了一切。
她知道发绿的土豆有毒，但家里人没给她钱买菜。
想到自己平时也吃过发绿的土豆，就硬着头皮煮了。
「我只是想让他们住院几天，我不知道会毒死人。」
「这样……这样我就不会挨打了。」
刘盼盼捂着头，一会大哭一会大吼：
「奶奶，别打我，我错了！求求你！」
「爸爸救我，我保证好好伺候奶奶，我保证！」
由于她精神有些错乱，警察让人给她做了鉴定。
结果显示，刘盼盼确诊精神失常，有严重的心理创伤。
最后刘盼盼因为投毒致人死亡，被判了20年有期徒刑。
弟媳一夜之间失去了老公孩子，坚持上诉要让刘盼盼死刑。
但最高院维持原判，刘盼盼最终被关押入狱。
刘正华留了个心眼，他还指望刘盼盼养老。
所以那套二手房写的是刘盼盼的名字。
给老太婆的房产证是假的，而现在这套房。
被卖掉作为赔偿，赔给了弟媳妇。
刘盼盼在监狱里一直给我写信，但内容却很奇怪。
有时候是清醒的道歉，有时候却是童年的记忆。
我去看过她一次，给她送了些治伤祛疤的药和现金。
临走前，她问我：
「妈妈，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呀？」
「期中考试不是考完了吗？老师说很快就放假了。」
「到时候，你能不能来接我呀？」
我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怎么回答。
于是背过身去，慢慢走出了监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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