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3章 起航
泽法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天明手中那件属于自己的“正义”披风上，随即又缓缓移向这个由他亲手培养、视若己出的学生兼儿子。
坚毅的脸庞上，闪过复杂难言的情绪。
他缓缓开口，声音里混着不甘与一丝深藏的憧憬。
“其实，老夫本来一直都在期待着……”
话语微顿，仿佛在想象那幅未能实现的画面，最终化作轻叹：
“期待着有朝一日，能亲眼看着你披上大将披风，亲自为你授衔挂帅。”
“现在也算是完成了心愿，虽然…比起预期有点小偏差罢了。”
将双手随意地插进裤袋，泽法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试图驱散有些沉重的气氛：
“当然了，老夫说这些，可不是为了给你增添什么心理负担。”
“你只管走你自己认定的路，昂首挺胸地走下去，只要将来不后悔就行。”
他的语气变得深沉而郑重，目光灼灼：
“老夫只是希望……就算你以后不再是海军，也永远别忘了刻在你骨子里的那份「正义」。”
随即，泽法又恢复了那副洒脱的模样，甚至带着点长辈的狡黠，冲天明眨了眨眼。
“这件大衣，就给你留个念想喽！”
说完，泽法不等天明有所表示。不再有丝毫拖泥带水，利落地转过身，迈开大步，高大的背影在风中显得格外坚定，朝着来时的方向渐行渐远。
父亲的背影依旧挺拔，如同山岳。
只是那没有了披风的背影，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有些单薄。
天明愣愣地坐在原地，手里紧紧抓着那件还带着泽法体温的披风。
上面有淡淡的硝烟味，和熟悉的、让人安心的气息。
就在紫发壮汉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视野中的时候——泽法停下了脚步，回头不舍的看着天明。
一种没由来的、难以言喻的强烈预感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这一次，天明可能要远行很久。
父子二人…可能很长时间都不会再见面。
“小明。”
泽法顿了顿，那句最简单、也最沉重的话，终究还是说出了口，带着一位父亲所有的祈盼：
“别在外面玩太久了……”
“早点回家。”
天明在礁石上坐了一整夜。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刺破黑暗，他才缓缓站起身…回家。
天明没有收拾太多东西。
几件换洗的便服，一个钱包，还有一张被他放在桌子上的、已经有些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五个勾肩搭背的海贼，头上顶着五颜六色的杀马特发型。
他将照片小心翼翼地收进贴身的口袋，然后脱下了身上那件破烂的病号服，换上了一套最不起眼的黑色卫衣和休闲裤。
最后，他拿起那件泽法留给他的披风，认真地叠好，放进了一个背包里。
做完这一切，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房间，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清晨的马林梵多，还笼罩在一片朦胧的薄雾中。
街道上很安静，只有零星的海军士兵开始了一天的巡逻。
天明低着头，将卫衣的帽子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快步朝着客运港口的方向走去。
为了方便来马林梵多参观的普通民众和海军家属，几年前，在他的提议下，海军专门开辟了一条连接四海和伟大航路部分岛屿的民用客船航线。
这是他离开的最好方式——悄无声息，不惊动任何人。
然而，当他抵达港口时，整个人却僵在了原地。
“不是，船呢？”
预想中人来人往的客船码头空空如也……
取而代之的，是一艘他再熟悉不过的军舰，正静静地停泊在海岸线上，那是他的座舰！
军舰的甲板上，站着一道挺拔的身影。
是他的副官，更准确来说…是前任副官奥尔良。
“呃…你们怎么在这？！”
天明站在原地，没有动……
奥尔良显然也看见了他，他从甲板上一跃而下，快步走到天明面前，立正，敬礼。
“中将！”
天明沉默着，没有回礼。
他只是继续看着奥尔良，又懵逼的看了看他身后那艘巨大的军舰。
“你们这是干什么？”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奥尔良放下了手，他看着天明身上那套陌生的便服，看着他那张写满了疲惫的脸。
“天明先生，我们来送您……”
他改了称呼，天明的心被这个称呼刺了一下。
“我已经不是你们的长官了。”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这艘军舰上的所有，现在都属于你，奥尔良。”
“带着兄弟们回去，执行你们该执行的任务。”
他想绕过奥尔良，走向远处真正的客运码头。
“我们没有接到新的任务……”
奥尔良却一步不退，挡在了他的面前。
“在新的调令下来之前，这艘船上的所有人，都处于待命状态。”
“所以，我们有足够的时间。”
天明停下脚步，终于正视着自己这位曾经最得力的下属。
“奥尔良，你想说什么？”
“我不想问您为什么要退出海军。”
奥尔良的回答干脆利落，他的目光坚定而清澈：“我只知道，从我跟着您的第一天起，您做的每一件事，都有自己的理由。”
“从遇见您的那一刻开始…我们相信的、所追随的最高目标，永远是您这个人。”
“天明中将！！！”
“所以……”
奥尔良深吸一口气，再次对着天明，郑重地躬身。
“我们想以朋友的身份，送您去任何您想去的地方。”
哗啦一声…军舰上，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船员。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学着奥尔良的样子，齐刷刷地对着天明的方向，深深地弯下了腰。
无声的行动，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天明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他拼命地想要斩断过去，想要一个人承担所有。
可这些人，却用最笨拙、也最真诚的方式，将那些被他斩断的线，一根根重新接了起来。
天明感觉一阵恍惚，背过身去抹眼泪……
“快看快看！天明中将果然哭了哈哈哈哈哈！！！”
“我就说他眼窝子浅…我们来这出他肯定会哭的——给钱给钱！！！”
“哈哈哈哈哈哈！！！”
天明再次转头，怒视着甲板上笑成一片的众人，额头青筋暴起：“一帮混蛋，居然拿我当赌注来看笑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迈开了脚步，一步一步，走上了那条熟悉的军舰舷梯。
明明连目的地都没有定下……
船员们自动让开一条路，看着他们曾经的最高长官，重新踏上了这片甲板。
奥尔良跟在他的身后……
“天明先生，我们去哪儿？”
去哪儿…是啊，去哪儿？
天明站在船头，看着远处渐渐升起的太阳，海风吹动他卫衣的兜帽，露出了他那张迷茫的脸。
这个世界如此广阔，他却不知道自己的下一站该停在何方。
朦胧间，他仿佛看见了将在不久的将来…一个男人，在断头台上露出的灿烂笑容。
又仿佛听见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轻声低语。
“回家一趟吧……”
一个被他埋藏在记忆深处，几乎快要遗忘的名字，毫无征兆地，从心底浮现。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奥尔良以为他不会回答。
“去罗格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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