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还是很喜欢你,像风走了八千里,不问归期
接下来几天时间里,莫以澜都没有见到江湛北。
一个吻留在唇间的时间是有限的,有时候会不由自主地用手指去摩挲唇瓣,仿佛一触碰,就能回想起那一夜的情形。
欲擒故纵这四个字在莫以澜的脑海里不断徘徊,伴随着响起的还有四年前听到的那段谈话。
窗户外那明亮刺眼的光线照进来,将她的身影拉长,金黄色的光线落在她的眼眸里,刺出一股湿热。
“小五。”
关町芷敲门进来,“我明天的飞机回云城,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带的?”
“这么突然?”
莫以澜抹去眼角的湿润转过身来,就看见关町芷拿着一张请柬模样的卡片晃了晃。
“Tory国内成衣时装秀,就在云城举办,这是我好不容易才拿到的请柬。”
一想到答应江湛北的那些条件,关町芷就不得不感慨这张请柬的来之不易。
“回去几天?”
“这个不好说,其实……”关町芷犹豫着不知怎么开口,反倒是莫以澜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
“有什么就说吧。”
关町芷抿了抿唇,拉着莫以澜坐下。
“当初偷偷改专业选了服装设计这一行就把我爸给气晕了,这些年我又一直待在爱丁堡,毕业后也是留在这边的工作室。但我爸妈他们是希望我回云城的,前段时间还让我哥在朋友圈里找找有没有做这一行做得不错的。”
离开爱丁堡回到云城,对于关町芷来说,不是选择一个新地方开始,而是离开莫以澜。
在这一浮世绘中,许多人将爱情跟友情分得很清楚,就像是放在天平的两端,说是轻重都会把控好,可往往,友情都是轻的那一方。
但在关町芷心里,跟莫以澜的友情高于一切,在这个现实而又功利的社会里,只有跟莫以澜在一起的时候,能令她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无数夜晚里,她见过莫以澜站在窗前发呆的样子,见过她睹物思人不经意流泪的样子,见过她在大街上追着某个相似的身影,最终失魂落魄的样子……
同样的,莫以澜也见过她在爱情面前伤痕累累,狼狈不堪,在那段烧成灰烬的岁月里,是莫以澜向她张开双手,告诉她一切可以重新开始……
“可是我舍不得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关町芷扁着嘴,吸了吸鼻子。
莫以澜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柔声道:“这有什么,我习惯了一个人。”
没被莫老爷子带回大院前,她也是一个人生活,在那个环境下成长的孩子,不会去懂孤独是什么滋味,只会保持安静,因为那远比吵闹来得更安全。
关町芷没有来爱丁堡之前,过的日子也是一个人伴晨曦迎清晨,一个人品红酒共黄昏。不过是回到一开始,有什么好担心难过的?
“关叔跟阿姨也是担心你一个女孩子在外拼搏,他们照顾不到。若是有好的工作室,回国发展也是很不错的。”
“小五,我们一起回去吧。”关町芷咬了咬牙,下决心开口,“你已经二十四岁了,过了那个年纪,回到大院不会有人说你什么的。”
许久,未得回应。
莫以澜的视线太过清冷,令关町芷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原本握着她的手也渐渐有些不确定地松开。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莫以澜的嗓音有些沙哑,倒像是情绪哽在喉间那种感觉。
“以澜……”关町芷心疼地看着她,“你真是个傻瓜。”
四年的岁月里若是用分秒去堆积,那就是一个很庞大的数字,而在这个数字中,数不清的夜晚,是在黑暗中苦苦挣扎,数不清的黎明,是在孤独中茫然醒来。
以为是换了一种固守的姿态,实际上,是将自己所有筹码都交付于命运,输了,才逃得远远的。
“宿命论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笑的论点,你怎么就信了呢。”
莫以澜苦笑,酸涩的味道从心口蔓延到身体里的每一个地方,滚烫的液体顺着眼角滑落下来,语气中似无奈,似嘲讽:“我本是不信的,可连他也信了。”
想得到他的爱,却不曾料到成为了他的负担。
关町芷拥住莫以澜,下巴抵在她的肩膀感受着那隐忍的轻颤。她是一个失败的闺蜜,四年过去了,她竟才知道当年莫以澜离开的真相。
江湛北提起的时候,她没忍住情绪,一杯滚烫的咖啡就那样迎面泼过去。可回想起来,她也不比江湛北好到哪里去。
作为莫以澜的好朋友,没有察觉到她离开时的异样情绪。
得知莫以澜选择留在爱丁堡读研究生,且屡屡都拒绝发小们的邀请,不回国的时候,她也没有问清楚到底是为什么。
每每莫以澜说一句我没事,她就真的以为没事,殊不知这是最倔强的谎言。
“如果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回国的原因,我……”
“都过去了。”
莫以澜打断关町芷的话,嘴角挤出一丝微笑来:“或许真应该信命,二十岁离开,如今我已二十四岁,四年的时间换来大院的安稳,也足够了。”
莫以澜最终还是没有答应回云城,送关町芷去机场的那天,爱丁堡下了一场雨,大道上的车子来来往往速度飞快,夹带着大雨的冰凉席卷着每个拖着行李箱步履匆匆经过的行人。
过关前,关町芷不舍地抱着莫以澜,磨着她答应一有时间就回云城去。尽管她知道,这个四年来不知说了多少次的约定,莫以澜都没有遵守过,这一次,恐怕也不会。
就像现在这样,莫以澜只是拍抚她的后背,嘴角弯弯,并不是柔声答应她,说一个好字。
“不要接太多工作,注意休息。”
“好,回到家后联系我。”
距离登机的时间差不多,关町芷松开手同莫以澜说再见,拉着行李箱一步三回头地进了海关安检,前往登机口的路上还给江湛北打了个电话。
“还有不到半小时,我就要登机了。”
“莫小五呢?”
听得见电话另一头嘈杂的声响,想着江湛北应该在来的路上,关町芷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我们大概五分钟前分开的,她现在应该是去外围打车了,你到哪了?”
“临时有事,我没去机场,过一会会去别墅看她。”
“北三。”关町芷捏紧手里换好的登机牌,“我回云城后,莫小五就托你照顾了,你答应过我的,这一次你不会放开她。”
“嗯。”
“如果有一天,你回云城了,我希望是跟莫小五一起。”
“好。”
江湛北低沉的嗓音,短促有力。
关町芷知道,他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送走了关町芷,别墅一下子变得冷清许多,好多地方一眼看过去都有空荡荡的感觉。莫以澜随手收走丢在沙发上的垫子毯子,一股脑统统丢进洗衣机里,不管是不是能混合洗或者机洗,大不了坏了就扔掉,重新买新的。
推开房间的门,在走进去之前下意识往隔壁屋子看了眼,门没关上,将里面的格局跟物品看得一清二楚。窗户忘了关,风灌进来连带着纱帘都在轻拍墙壁,一室空荡荡,没有可以回应风声的。
就这样,她又变成了一个人。
时间将熟悉的人送来,又送走,把生活又恢复到了从前黑白的颜色,唯独想念,生命中纹丝不动。
托关町芷的福,时隔许久,莫以澜又开始想念起在云城的生活,每一条走过的街道,每一个路过的站牌,每一处留恋的风景,都跃然于她的脑海里,清晰有色彩。
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从前的回忆,原以为忘记的,只是更加深刻地记着。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已经不清楚了,梦里,又回到了十八岁,身旁,还有大院里的那群小伙伴……
多亏了关町芷的钥匙,江湛北才进得来别墅,上楼的时候还在四处打量,这座房子怎么就那么安静。循着木质长廊走到尽头才看见半掩的房门,直觉告诉他那就是莫以澜的房间,走近了轻推,寂静的空间里,一声呢喃被无限放大。
大床上是莫以澜蜷缩着的身影,腰间搭着一床灰白色的被子,双手叠着枕在耳边。嘴里不时喊着什么,走近了才听清楚是自己的名字。
夜色下,江湛北放轻动作走近,目光柔软。
生怕坐在床头惊醒了莫以澜,思虑再三,选择席地而坐,委屈了那一双大长腿,可这样,却能在不惊扰她的情况下,离她最近。
莫以澜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时而皱紧眉头,时而面露焦灼,时而喊出声来,时而卷紧被子……
江湛北进不去她的梦境,猜不出她梦见了些什么,可在莫以澜呢喃出他名字的那一刻,多了一份参与感。
起码,他曾出现在她的梦里。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以光线拉长的姿态漫过书桌跟凳子,大片大片洒落在床上,惹得莫以澜伸手捂住眼睛,挣扎了几下。
谁知刚一翻身,虚环在腰间的手臂猛地收紧几分,这个动作,吓得莫以澜差点尖叫,转过头,就对上江湛北那双深眸带着浅笑。
“早安。”
他的问好,带着独有的低沉沙哑,将男性荷尔蒙在清晨,同日光一起扩散开来。
莫以澜惊魂未定地看着江湛北,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生怕眼前都是梦境,她还沉浸在昨夜那个漫长的梦里没有走出来。
“还没睡醒?”
江湛北伸手揉了揉莫以澜的发顶,这个从前他常做的动作,在空了四年后依旧带着熟悉的感觉。
触感透过头皮阵阵压下来,只觉得酥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四肢百骸扩散开,莫以澜看着他,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无数个问题涌到嘴边,结果只说出这个。
江湛北翻身下床,绕到窗边将纱帘拉上,挡住了大片耀眼的日光。
“早餐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江湛北侧过头来看她,晨光透过纱帘,丝丝缕缕变得更加细软,打在他的身上,自动自发地将那五官线条有深有浅地勾勒出来。
每一笔,每一画,都深邃而又细腻,将光与阴影恰到好处地彰显出来。
熟悉的眉眼,将莫以澜带到昨夜那个梦里,在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四年来,对于江湛北的一切,是真的没有遗忘半分。
强忍着心头涌出的情绪,莫以澜做着深呼吸别开眼不去看江湛北:“我也不问你是怎么进来的了,现在,你出去,这是我的房间,我住的地方。”
弧度轻扬的唇线丝毫没有受到这冷言冷语的影响,江湛北走近莫以澜,伏在她身上方,低头伸手撩起她脸颊边的碎发。
指尖碰到了脸庞,莫以澜眸光一凛,迅速别开脸,继而将他的手打落。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去刷牙洗脸。”
沉默了好一会,江湛北才扬了扬唇角。
等到他离开房间,把门关上,莫以澜开始翻找她的手机,关町芷的短信已经优雅地躺好,点开来一看,开头果然是饱含歉意的表情——
宝贝,有三哥照顾你,我多少比较放心。
“该死的!”
莫以澜低咒一声,掀开被子下床。
她原以为自己那么说,江湛北应该是识趣离开的,可等到她洗漱完换好衣服走出房间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煎饼的香气。
江湛北在厨房做早餐,围着围裙一手熟练地翻着锅里的荷包蛋,滋滋冒油的声音传入耳中像是动听的旋律,提醒着新一天的开始。
莫以澜光着脚倚靠在门框处,目光从餐桌上那摆放整齐的煎饼、烤面包、果酱移到刚装盘的荷包蛋,懒洋洋地开口:“劳烦江总给我做了一顿早餐,不知需要多少报酬。”
江湛北端着盘子放到餐桌上,抬起头来,眉眼间藏着戏谑的笑:“一个早安吻,你觉得怎样。”
“……”
莫以澜愣住,回过神来,面红耳赤。
就在这时,一阵手机铃声传来,江湛北抽过一张湿纸巾,擦了擦手走到客厅。莫以澜避开他,踮踮脚尖回身看了眼餐桌上的早餐,拗不过馋虫,最终还是洗手,拉开椅子坐下。
“妈,是我。”
一口煎蛋还没到嘴边就掉到了碗里,全因手抖导致筷子握不准。莫以澜怔怔地看着碗口发呆,来不及用纸巾擦去嘴角的油,一动不动等着江湛北接下来的话,就好像她咬一口煎鸡蛋,都会被电话里的杨妍听到一样。
这一幕被江湛北收入眼中,嘴角不自觉上扬。
“见到以澜了吗?这些天跟你爸一块去度假,都没来得及及时联系你。到了爱丁堡之后住哪?听说町芷都回来了,我还以为以澜也会回来。”
杨妍问了一连串问题,江湛北笑着摸了摸鼻尖:“妈,有什么问题你可以一个一个说,一次性那么多个,你让我怎么回答。”
“你这孩子!去之前你怎么答应我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找到以澜,让她回心转意,你不都答应我的吗?”
莫以澜坐直了身,小腰板笔直,全神贯注于外面的动静,只可惜什么都听不到。
见她这么费力,江湛北直接走过来,当着莫以澜的面,全然不顾她睁大的双眼,把手机调成扬声后,直接递到她嘴边。
“妈,以澜就在我身边,您亲自跟她聊?”
“……”
难以置信看着眼前这个表情自如的男人,手机另一头传来杨妍那掩盖不住惊喜的嗓音,一声声澜澜唤得莫以澜不得不颤抖着接过手机。
“妍姨……”
“澜澜,妍姨这都有好些年没听到你的声音了,怎么样,湛北有没有惹你不开心啊?爱丁堡肯定住得没有家里舒服吧?过些日子就跟湛北一块回来,到时候阿姨给你做很多好吃的。”
在莫以澜的印象中,杨妍对她一直都是很好,虽说大院里很多人家都让自家孩子不要跟她玩,又或者背后会说些闲言碎语。但杨妍从来不会,她跟江湛北亲,偶尔去江家吃饭,杨妍也是一口一个澜澜,叫得比谁都亲热。
只是,出国这四年,逢年过节莫以澜都没有跟江家的长辈作问候,仅仅是托关町芷送了些礼物。现在,听着杨妍这么亲热的语气,内心总觉得特别愧疚又很感动,酸涩涌上鼻尖,眼眶一下就湿了。
杨妍并不知道莫以澜的情绪变化,仍旧不停地说着,直到发现电话另一头没有任何回应,这才柔声问道:“澜澜,你在听吗?”
“阿姨,我在听。”莫以澜连忙回答。
嗓音发颤,生怕下一秒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匆匆说了句以后再问候,就把手机塞回到江湛北怀里,径直朝洗手间奔去。
门嘭得一声关上,杨妍有些担忧:“湛北,澜澜怎么了?”
“妈,她切洋葱辣眼了。”
江湛北淡淡说了句。
“真的?”显然,对于这个解释,杨妍有些不太相信:“你要多照顾以澜,别什么事都让她来做,听没听见。”
“好。”江湛北笑,“我现在就去给她递纸巾。”
挂断电话,江湛北捏着手机走到洗手间门口,隔着门板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隐约还能听见几声啜泣,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最后还是落下。
情绪,总要自己来,才能整理清楚。
过了许久,莫以澜打开门走出来,一眼就撞上江湛北那似笑非笑的眼眸,心中五味繁杂,什么话都不想说。走到餐桌前,刚拿起筷子就看见那一筷未动的早餐还在冒着热气,只觉得不可思议。
“我刚热了一下,想想,你也应该出来了。”
一室寂静,江湛北温柔带笑的嗓音格外清晰。
莫以澜侧头看着他,过了许久,将手中的筷子放下:“江湛北,吃完早餐你就走吧,把钥匙留下,要不然,我换锁也可以。”
江湛北不动声色地收起手机,站起身来:“你要是换锁,我就告诉Moriarty说这次合作换人。”
听到这话,莫以澜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说话的声调也显得有气无力:“你就非要这么逼我吗?”
明知道的,所有可控力在你面前都化为虚无,就快要坚持不住了。
江湛北捏了捏莫以澜的脸颊,嘱咐道:“早餐一定要吃,过两天去工地的时候多带两套衣服,会在那里住几夜。钥匙我留着,锁你也不要换,我不会招呼都没打就过来,但起码要确保你安全。”
温醇的语调还在耳边回响,莫以澜目不转睛地看着江湛北穿上外套,拿起车钥匙离开,关门之前,还深深看了她一眼。
大门啪嗒一声关上,隔绝了两个人。
站了许久,垂在身侧的双手无力,视线望着那一桌丰盛的早餐,才想起离开的那个人一口没动。
启程去工地当天,莫以澜收到一个微信小视频,没想太多,在车上直接点开来看,传出的声音令周围人纷纷侧目——
“我们家小北的确在跟澜澜谈恋爱啊!”
杨妍脸上满是如沐春风的笑意,连带着说话的声调都要比往日上扬许多。这样的兴奋跟喜悦却把莫以澜吓了一跳,连忙捂住听筒处,退出微信。
前排的江湛北侧过头来看她,眼角眉梢都是戏,连带着那上扬的唇角都意味深长。
旁边坐着的Moriarty只是换了个姿势睡觉,只是那用棒球帽盖住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
隔着一条通道,王放跟李佳奇纷纷探出头来,露出暧昧的笑容,压低了音量调侃莫以澜:“Eileen,这一次可辩解不了吧?早些承认多好,我们就可以改口叫您嫂子了。”
莫以澜涨红了脸,戴上墨镜,把头转向窗户那边,不去回应他们的调侃,只想努力控制那烧得越来越烫的脸颊跟耳朵。
每一个对爱丁堡有所痴恋的人,都会选择来卡尔顿山,因为在这里,能看到不一样的城堡。
所以度假村的选址,在犹豫徘徊了许久后,定在了卡尔顿山山脚下,项目开始前,YL建筑师事务所的负责人没少往爱丁堡这边跑,为的就是能得到当地政府的同意,拿走度假村项目的开发权。
下车后,莫以澜故意走在最后面,前面是王放跟李佳奇,一个拍照,另一个负责评估周围的环境条件。Moriarty带着江湛北走在最前,时不时抬手指着周围某处风景,跟他描述。
事实上,论风土人情这块,最熟的人应该是莫以澜。可她还陷在微信小视频的冲击里,满脑子都是为什么跟怎么办。
为什么杨妍要那么说。
小视频传出去,肯定很多人知道,到时候她跟江湛北要怎么办。
下意识抬眼望着前面那颀长挺拔的身姿,谈恋爱这三个字闯入心房竟带着一股甜腻的气息。莫以澜捂着扑腾扑腾跳得欢快的心口,闭眼作着深呼吸。
Moriarty回过身才发现莫以澜落在队伍最后面,低着头,提着包包,走得慢吞吞的有些魂不守舍。
“Eileen,走快点,跟不上了。”
“好。”
应声后,莫以澜加快脚步跟上,经过李佳奇身边的时候,听见他笑嘻嘻喊了声小嫂子,耳根蹭地红起来。
“李佳奇!你再胡说八道,我就让你们老板把你遣送回国!”
莫以澜压低声音,警告一句。
“他胡说八道什么了?”
磁性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莫以澜猛地回过头,江湛北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她竟一点都不知道。
“江总。”
王放跟李佳奇齐声打招呼,江湛北嗯了一声,算作回应,紧接着动作自然地取下莫以澜背着的背包往自己肩膀上挂,旅游包跟休闲西装居然没有半点违和感。
莫以澜莫名其妙地看着江湛北:“我自己背得动,不用你帮忙。”
江湛北看都没看莫以澜一眼,把手覆在李佳奇的肩膀上,微微用力捏了一下算作警告。
“跟上,别掉队。”
这句补充的话,自然就是对莫以澜说的了。
爱丁堡属温带海洋性气候,温暖湿润。
卡尔顿山的夏天,气候温和,不用担心阳光太过炽热而只能躲在房间里听海风拍打海岸。出来散散步是一个慵懒却又最浪漫的选择,感受着微风带来海水的气息,夹带着凉爽令人心旷神怡,闭上眼张开双手,仿佛就能拥抱整座城市。
一行人走到住的地方,入目是时隐时现的城垛,每一块砖头仿佛都记录着岁月的痕迹,就好像伸手触碰的时候,记忆会被带着回到维多利亚时代。
“Hi,Moriarty!”
老房子里走出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拄着拐杖微笑着跟Moriarty打招呼。
Moriarty上前拥抱了老人之后,转身跟江湛北他们做介绍——
菲戈尔是Moriarty在英国念书的时候跟的专业教授,苏格兰人,退休后就回到爱丁堡这边来生活。平日里住在这小别墅里,一到假期,就被孩子们接到镇上去。两年前老伴去世后,孩子们本是希望老人跟他们一起生活,但菲戈尔自己不想走。说是舍不得卡尔顿山这里的美景,想留下来,黎明黄昏都陪着老伴。
这一次来卡尔顿山,Moriarty提前联系了菲戈尔,老人当时非常爽快地答应了,并且表示特别期待度假村的项目设计。
得知菲戈尔也是建筑设计师,莫以澜露出惊讶的表情,连忙上前贴面打招呼并作自我介绍。
就这样,Moriarty扶着菲戈尔一边寒暄一边往屋里走,剩下的四个人就跟在后面。小别墅的空房间并不多,王放跟李佳奇住一间,莫以澜单独住一间,剩下最后一间房就只能是江湛北跟Moriarty一起住。
分开时,江湛北将背包递给莫以澜,只见她唇角微勾,歪着头轻俏吐字:“祝你好运。”
彼时的他并不懂那四个字的含义,直到后来听说,整张脸都绿了。
多年后,回想起这件事,江湛北轻佻地勾起莫以澜的下巴,质问她:“你那时候,是不是真想把我推给Moriarty?”
莫以澜强忍着笑摇摇头:“我就是想看看,你能不能察觉到什么,再说了,我后来不还是把你捞回来了嘛。”
“可我跟他睡了三夜,这笔账怎么算?”
莫以澜故作思考,尔后委屈地耷拉着脑袋:“你总不能让我把他睡回来吧?”
“你敢!”
江湛北咬牙切齿。
不过,这些都是后来事了。
来卡尔顿山,一路上花了不少时间,进房间稍作整理后出来,菲戈尔热情邀请着去庭院吃饭。
莫以澜换上一套运动服,坐下的时候环视一圈没有发现江湛北的身影,不等她问,Moriarty就已经开口了——
“江总有个视频会议,让我们先吃,他晚些时候下来。”
饭后菲戈尔邀请大家出去散步走走,Moriarty扶着老人走在前,王放跟李佳奇也带上两瓶红酒跟在后面,回身询问莫以澜,她却以身体不适为借口委婉拒绝,留在庭院里荡秋千。
这个时间正值退潮,听不见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但秋千若是荡得高一点,还能看见远处的马瑟尔堡海湾,雾气将其包裹着,若隐若现。
江湛北说的晚些,直接就是两个小时。
下楼的时候,一层空无一人,环境昏暗,借着照进屋子里的细碎阳光,勉强走到餐厅的位置,却没有注意到门框处摆放着的古老陶罐,一不小心踢倒,碎片直接扎伤了脚踝。
动静引起了庭院莫以澜的注意,起身小跑进来,就听见闷哼声。
“怎么回事?”
“别过来!”
莫以澜刚打开灯想要走过去,就听见江湛北厉声警告,借着灯光看见地板上一片狼藉,散落着的碎片跟陶土上还有血迹,离得太远看不出他脚上的伤势严不严重。江湛北不让她走过去,莫以澜急得眼眶都红了。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事实上,这点小伤对于江湛北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在大院里长大的男孩子,哪个没有去营地里训练过的,比被陶片割伤还要严重的情况多了去。
“别急,我没什么事,菲戈尔呢?”
江湛北弯下腰将地上的陶罐碎片整理到墙角处,又仔细看了一遍确保没有小碎片后才站直身朝莫以澜招招手。
后者跑上前来,扶住他的手低头往脚上看,一边回答:“他们都去散步了,你先让我看看伤口。”
“他们去散步,你怎么不去?”
江湛北虚握着莫以澜的肩膀,眉眼含笑地问她:“是不是在等我一起吃饭?”
听到这话,莫以澜抬起头来,这么近的距离,呼吸交织在一起,她甚至能清晰地看见江湛北眼中有她的倒影。
小心思被猜透的慌张跃然于脸上,虽很快掩藏起来,但还是被江湛北给看出来了。
“你应该自己先吃的,不用等我。”
“我早就吃完饭了。”莫以澜松开手原本扶着江湛北的手,没声好气地瞪他,“别自作多情。”
江湛北笑笑,指了指脚上的伤:“怎么办,菲戈尔不在,我们不知道药箱在哪里。”
“我带了一些,你去沙发坐着,我上楼拿。”
很快,莫以澜就下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药包,看上去鼓鼓的似乎装了不少东西,江湛北开玩笑地问她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然短短四天三夜的外出,哪需要带药包。
“有时候去工地会被钉子扎伤或者是不小心刮伤,没有随身携带便药很麻烦,伤口感染来不及处理,第二天就会发烧。后来就养成了个习惯,不论出门几天都会带上一些治伤药,以备不时之需。”
莫以澜坐在地毯上,将包包打开来放在一边,然后举起江湛北的腿搭在自己的膝盖上,丝毫未觉得姿势有什么不妥。
“陶罐放得那么隐蔽你都能踢到,走路都不长眼睛的?”
莫以澜嘴上这么嫌弃江湛北,手里的动作却没有半点敷衍。伤口上有很多陶土颗粒,她用碘伏棉棒一点点细致地清理,花了不少时间。
江湛北低头看她,嘴角含笑:“光线太暗,再加上出神想事情,一不小心就撞倒了。如果非要仔细追究的话,你还得付一半责任。”
擦拭伤口的动作一顿,莫以澜抬起头来很是诧异:“关我什么事?”
“因为我在想,你抛下我去哪里了。”
“……”
江湛北眯着眼睛,尾音慵懒,说这话的时候跟莫以澜的距离凑得很近,四年不见,他俨然成了一个撩妹高手,不经意间的一句话总能让莫以澜心跳加速,回应不上来。
“看样子这点伤对你来说不算什么,还有力气跟我开玩笑。”莫以澜站起身,把药跟绷带一把塞到江湛北怀里,冷漠说道,“自己涂。”
原本搁在莫以澜膝盖上的腿因为她突然起身这个动作而重重晃了一下,伤口处正巧就磕到了桌脚。
江湛北皱着眉头闷哼一声,手指虚捂着,身子往后仰。
莫以澜整个人僵住,呆呆看了几秒后才迟疑地问了句:“你现在是演的,还是真的?”
“你说呢?”
江湛北摊开手掌心,满是血迹,好不容易止住的伤口因为桌脚那一撞,直接裂开。莫以澜吓得当即抽出纸巾去擦,动作哆哆嗦嗦的——
“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我……”
“你紧张起来说话磕巴的毛病还没改?”
江湛北见莫以澜急得快把唇瓣给咬破了,想都没想,俯身把头一侧,直接吻上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吻令莫以澜大惊失色,身子不自觉往后仰,幸得江湛北用手托着才不至于摔下去。
“以后紧张着急不要咬嘴唇,它是我的。”
江湛北没有加深这个吻,蜻蜓点水后松开,勾起唇角露出一丝魅惑的笑,尔后覆在莫以澜耳边,直接宣布了对红唇的占有权。
莫以澜大脑一片空白,耳根红热一点点攀升,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后沉默着帮江湛北上药,缠好绷带时领结也打得很漂亮。
做好这些,她又安静地收拾好药包跟垃圾,站起身的时候,莫以澜的眼神落在别处,嗓音清淡:“江湛北,有些事情有些人,已经不是当初的模样了,那些成为过去的,就放手,不可以吗?”
她是站着的,江湛北是坐着的,看她的时候,他需要仰起头来。
小别墅的客厅里只开了天花板中央那盏陈旧的水晶吊灯,橙黄的光线打落,将莫以澜侧脸轮毂线条勾勒得清晰且精致。
只可惜,那柔软的光线,却没将她五官眉眼上的那抹冷色抹去。
“妍姨误会了我跟你的关系,现如今恐怕大院里的长辈们多少都听说了。江湛北,我不想耽误你,你适合更好的女孩子。”
江湛北没有因为莫以澜这句话而露出半点不悦的神色,他靠着沙发,姿态慵懒,甚至是笑着反问道:“你怎么就觉得,在我心中你不是最好的?”
十几年的时光在脑海里像电影画面般迅速掠过,被回忆勾起的情绪蔓延开来,势头抵挡不住。不顾脚上的伤口,江湛北慢慢起身,站在莫以澜面前看着她:“你可能不清楚,我想把拥有的一切都给你,仍觉得不够。年少时,不懂得怎么去温柔地爱一个人,所以一不小心犯了错。时间长了,愈发觉得不能再等了,也就亲自来了。我若心里没有你,这四年来就不会四处打听关于你的消息,你若不是我心中最好的,也不值得我这些年来,念念不忘。”
掷地有声的剖白心迹让莫以澜整个人都怔住了,她看着江湛北,心里溢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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