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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涵声的声音沙哑无力,却字字清晰,如同尖刀般刺入林露寒的心脏。
林露寒脸色煞白,她抚摸着小腹,泪水夺眶而出「涵声,你…你要赶我走?孩子…孩子怎么办?」
杜涵声却不接话,拂开了她的手,高烧时,脑海中全是苏清雨的身影,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他一直在不停地想,清雨,你为何还不愿回来?
睁眼看到林露寒的瞬间,他有了答案。
是因为林露寒还在府里!一定是这样的!只要林露寒还在,你就不会回来!
我这就让她搬出去,你看到了吗?你快回来吧!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愿意做!
杜涵声别过头「我会安排你住到城外的庄子上,衣食无忧,安心养胎。」
「庄子?不,我不去!」林露寒猛地站起身,泪眼婆娑地瞪着他「我不要去那种地方!涵声,我求求你,让我留下吧,我什么都不要,只求能留在府里。」
杜涵声坐直了身体,正视泪眼婆娑的林露寒「我会安排妥当,你安心在庄子上养胎,生产之后,孩子可以接回府中抚养。」「镇西王想必也挂念你的近况,我稍后便修书一封,告知他老人家。」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彻底击垮了林露寒。
回镇西王府?那无异于羊入虎口!她一个失了清白的庶女,回去后还有活路吗?府里那些姬妾,哪个不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舟车劳顿,连孩子都可能在路上就没了。
林露寒不敢回去,只能孤注一掷,去求助杜府的老夫人。
老夫人是看着林露寒长大的,也有点心疼,心总归偏向自己的儿子。
「涵声这孩子,真是糊涂啊!」老夫人拄着拐杖,摇了摇头,「罢了,我去和他说道说道。」
老夫人亲自出马,杜涵声纵然心中不愿,也不敢忤逆母亲的意愿。
最终,在老夫人的斡旋下,杜涵声同意林露寒搬出了杜府,住进了当初的那条巷子——福禄巷。
林露寒搬离那日,在门口张望了许久,也没等到杜涵声,她满心的委屈全然变成了愤怒。
对着院内破口大骂「杜涵声,你就是个犯贱的玩意儿!当初和苏清雨在一起的时候,你惦记着我,和我卿卿我我,贪恋我的身体。现在我在你身边,你又开始念着她的好!你就是属狗的,就喜欢追着咬那些得不到的东西!」
林露寒越说越激动,眼泪混着雨水流淌下来,妆容也花了,看起来狼狈不堪。
「你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害我声名狼籍,如今又想一脚踢开!」
她扶着腰,用力地擦着脸色泪水「我肚子里怀着你的孩子,你却赶我出府!你良心被狗吃了!」
杜涵声冲出来扬起手就是「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林露寒的脸上。
林露寒被打得一个趔趄,嘴角渗出血丝。
周围一片哗然,众人议论纷纷。
这一巴掌,彻底断了林露寒最后一丝念想。最终,林露寒哭哭啼啼地走了。
秋风瑟瑟,落叶飘零。皇家猎场内,旌旗猎猎,人声鼎沸。太后一年一度的秋日狩猎宴,如期而至。
萧念一身骑装,英姿飒爽,却兴致缺缺,只静静地坐在观猎台上,看着场中年轻的公子小姐们纵马驰骋,追逐猎物。
思绪飘回多年前春日宴,彼时,她与杜涵声亦是这般青葱年少,于人群之中遥遥相望,互生情愫,却又羞于靠近。
有人提议对诗助兴,作为才女的苏清雨自然是逃不过。
她起身,轻启朱唇「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
「既然萧小姐以《诗经·小雅·出车》起兴,那在下也以一首《诗经》中的诗作和之。」杜涵声说着,也吟诵起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杜涵声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萧念,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萧念的心跳得更快了,她明白杜涵声这首诗的含义,他是在表达他对自己的欣赏。
两人最终还是没能有更进一步的了解
二人终是缘悭一面,未得更深交集。
最终,还是皇帝的撮合,才让杜涵声鼓起勇气,对她展开热烈的追求。
如今物是人非,当初的山盟海誓,早已化作了泡影。苏清雨自嘲一笑,将目光投向场中。
一个少年,骑着枣红色的骏马,一箭射中了一只梅花鹿。
他翻身下马,走到鹿的旁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鹿的皮毛,眼中满是温柔。
随后,他抬头看向人群,目光落在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少女身上,眼神中满是爱慕和欣喜。
苏清雨不禁莞尔,这少年的眼神,让她想起了曾经的杜涵声,也是这般纯粹,这般热烈。
「真是少年意气,令人羡慕。」苏清雨由衷赞叹,语气中带着一丝怅惘。
话音刚落,就见杜涵声也猎到了一只鹿,正朝着她奔来。
他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献宝似的将鹿呈到她面前,「郡主,你看,我也猎到了一只鹿。」
萧念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只见他衣衫凌乱,手臂上还有几道血痕,显然是与野兽搏斗时留下的。
他眼巴巴地望着萧念,眸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如同等待主人奖赏的小狗。
从前,每当杜涵声送她礼物时,也总是这般殷切期盼的模样。
他会眼巴巴地望着她,等待她的夸奖。
那时的她,会笑着把头埋进他的怀里,称赞他一句「涵声,这样好的东西你都能找到,你也太厉害了!」。
杜涵声则会像个孩子似的,露出满足的笑容。
如今,她只冷笑一声「杜大人还真是宝刀未老啊,只是这身行头,未免也太狼狈了些。」
杜涵声脸上的笑容僵住,眼神中闪过一丝受伤「你......」
萧念却兀自和太后搭上了话,杜涵声只得落寞离场,连猎物都忘了拿。
不多时,宫中传出了萧念计划在京中筹集善款设立善堂,主动提出开设女学的消息。
萧念此举一出,京中各家反应不一。
有人赞赏其贤良淑德,也有人质疑其动机不纯。
永安侯府。
护国老夫人得知此事后,将茶盏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真是岂有此理!她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好在府里相夫教子,抛头露面做什么!」
护国老夫人满脸怒容,手中的佛珠也快被她捻断了。
萧念得知多数人反应都是负面的后,并没有气馁。她知道,任何新生事物的出现,都会伴随着质疑和阻力。
闻众人非议,萧念神色不改。
她只端起一盏茶回应丫鬟「盖因新事物肇始,必有惑之阻之。」
萧念进宫面圣,将筹集善款设立善堂,开设女学之事禀明皇上。
出乎萧念意料的是,皇上对此事早有考量。
皇上赞许地点了点头「念念,你这想法与阿兄不谋而合啊!朕一直想为女子提供更多受教育的机会,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人选来推动此事。」
他站起身来,激动地拍了拍萧念「朕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来主持此事,念念,你来得正好!」
原来,皇上早有此意,太傅还在时就不乏学富五车的女弟子。
他也想借此机会让自己的得力女部下正式进入朝堂。
他一直欣赏那位女部下的才干和见识,如今有了法子让她大展拳脚。
有了皇上的支持,萧念更加坚定,力排众议,开始筹备设立善堂和开设女学。
消息一出,京中各世家夫人们反应不一。
那些思想守旧的夫人,自然对女子抛头露面之事嗤之以鼻。
但也有不少开明的妇人,对萧念的举动表示支持。
最终萧念亲自拜访了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夫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终赢得了她们的支持。
胡国老夫人送她出门时,手中的佛珠都挂在了萧念腕子上「澄阳郡主,大夏有你真是大夏的福气!」
善堂很快建立起来,收容了许多孤苦无依的老人和孩子。
女学的筹备工作也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萧念亲自设计课程,挑选老师,力求为女子提供最好的教育。
女学的筹建比萧念想象中更为艰难。授课的老师成了最大的难题。
京中稍微有点名望的夫子,一听是教女子读书,都避之不及,更遑论那些朝中大臣了,一个个都觉得有辱斯文。萧念几次登门拜访,都吃了闭门羹。
正在萧念一筹莫展之际,杜涵声却主动请缨,担任女学老师。消息一出,朝野哗然。堂堂当朝宰相,状元郎,竟然要去教一群女子读书?
有了杜涵声的带头,一些年轻的读书人也逐渐放下顾虑,加入女学的教师队伍中来。
25、
杜涵声入女学执教后,府邸门前车马不绝,络绎而来者皆为送礼之人。
珍宝坊的掌柜亲自送来了南海明珠,说是东家听闻郡主筹办女学辛苦,特地寻来这颗宝珠以表敬意。萧念推辞不过,只得收下。
翌日,锦衣坊的绣娘捧着数匹蜀锦前来,说是坊主感念郡主为女子开设学堂,特意献上这些贡品,以供郡主裁衣。萧念不好再拒,便收下了。
隔日,又有书斋的伙计送来孤本,说是东家仰慕郡主贤名,特将此书相赠,以助女学藏书。
珍宝坊的南海明珠,温润剔透,在阳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萧念摩挲着它光滑的表面,脑海中却浮现出杜涵声郑重地将一颗几乎一模一样的珍珠递到她面前,那时他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欢喜,说要她做他「掌上明珠」。
那时他眼中的温柔缱绻,如今想来,竟是如此讽刺
萧念闭上眼,往事如潮水般涌来。
杜涵声的誓言犹在耳畔——「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却字字诛心。
她想起那日撞破杜涵声与林露寒在书房私会,林露寒小鸟依人地偎在他怀里,娇声唤他「涵声哥哥」
想起在船上身下满是血迹,失去孩子的痛苦。
萧念喊来丫鬟「去,送给醉仙楼里的妓子们分了,就说是宰相大人赏的。」
她在女学花园遇到杜涵声时,一枚新的蝴蝶玉佩被他递过来。
「上次那枚玉佩碎了,我重新寻了一块更好的。」他低声道。
「郡主,我和你也可以有新的开始。」
萧念接过玉佩,入手温润,触感细腻。杜涵声见她收下,脸上立刻有了笑意。可这笑意还没来得及蔓延开,便僵在了脸上。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花园中格外清晰。
「其余东西我就不收了,醉仙楼的姑娘们让我替她们向大人说声谢」
杜涵声的笑意凝固,不可置信地看着萧念的金丝绣鞋将那蝴蝶玉佩碾成齑粉,撒落在泥土里。
「杜大人」萧念抬眸,语气平静无波,「我最讨厌的,便是蝴蝶。」
「除了蝴蝶,还有贪恋别人身体的男人」
「有空该多陪陪您那娇养着的外室,别总来我这里做些莫名的事情。」
萧念嗤笑着走开时,杜涵声还盯着那块碎掉的玉佩。
这一刻,他觉得那声咔嚓里碎掉的不只是玉佩,还有他的灵魂。
他动了动嘴,想叫住萧念,告诉她林露寒已经被赶走了。
拦在他们两人之间的阻碍消失了,最终,一字未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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