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她话说到一半，就见院门被打开后，一个身着灰衣的管事嬷嬷一进院门就噗通跪下，声声泣泪道：“孟姨娘，夫人昨夜因病去了。”
嫣然瞪大眼睛，脑海里似烟花绽放，一道道光晕闪现。
她猜对了！
宋君舒死了！
她在囚笼一样的侯府熬了四年，终于报了弑子之仇。
嫣然眼眶里盈起雾气，然后决堤般顺着脸颊滑落，晶莹的泪映着阳光，发出一点点细碎的光芒，是真正的喜极而泣。
管事嬷嬷接着道：“侯爷下令自今日起全府挂白，几位前院管事已去各处报丧，还请姨娘准备起来，尽快与其他几位主子一道去正院拜祭。”
嫣然伸手掩住情不自禁翘起来的嘴角，眼眸水亮，低声应道：“多谢嬷嬷告知。”
她扬手让丹青拿赏银，还道：“嬷嬷辛苦，丹青你多封些银子。”
好事自然要赏。
管事嬷嬷听到嫣然嗓音的颤抖，忍不住抬头悄悄打量一眼，就见嫣然掩着唇满脸都是泪痕，在初升的朝阳下尤其显目，任谁看了都是伤心至极的模样。
看来孟姨娘与夫人不和的传言也不能全信。
管事嬷嬷脑子里胡思乱想，面上半点不显，接过赏银后流着泪道：“多谢孟姨娘，老奴还要去其他姨娘处报信，以后再来给姨娘磕头。”
嫣然颔首，看管事嬷嬷飞奔着出了小院去其他地方报信。
她放下手，慢慢擦净眼泪，转身回到屋子。
坐到铜镜前，嫣然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勾起唇角慢慢笑出了声。
心口堵着的那口气终于开始消散。
她的肩膀慢慢放下来，如释重负一般。
“丹青，为我重新梳妆吧。”她轻声道。
丹青还未从宋君舒的死讯中回神，明明昨日还指挥奴仆喊打喊杀，怎么一夜过去人就没了？
高兴当然是高兴，但更多的是震惊和后脊背发凉。
她再一次觉得这侯府太可怕了。
嫣然转身看向丹青，见她眼睛发直，又笑着唤了一声：“丹青。”
丹青猛地回神：“姨、姨娘。”
嫣然温声问她：“怎么了？”
丹青摇了摇头，见嫣然坐在铜镜前，就拿起梳子继续为她梳妆，想到嫣然要去正院拜祭，她伸出手指去拆原来的发髻，打算换成最平平无常的圆髻。
嫣然笑着制止她：“不用换。”
丹青忙道：“姨娘，圆髻上簪个银钿既典雅又内敛，是最适合祭奠亡人的妆容。”
“我又不去正院。”嫣然声音淡淡的：“做什么要画祭奠死人的妆容。”
宋君舒杀了她的孩子，她恨她入骨，怎么可能去正院磕头祭奠？
绝无任何可能！
正院里哭声一片，几个老成的嬷嬷为宋君舒整理寿衣和遗容。
宋君舒吞金而亡，脸庞与身体和活着的时候没有区别，被几个嬷嬷摆弄成双手交叠的模样，倒也有几分安详。
床榻边芸姐儿哭的上不来气，一声声唤着‘母亲、母亲’，年哥儿还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听着姐姐哭也扯着嗓子哭嚎。
薛姨娘、孟姨娘等人跪在一边，都拿着帕子低低哭泣。
等白幡挂起来，宋家人也到了。
宋母看着床榻上再无气息的女儿，悲痛欲绝到厥过去，再醒来就捉住周伯渊咬牙质问：“舒儿一向康健，怎会骤然病逝？”
周伯渊狭长的眸里都是冰棱，面上没有慌乱只有不耐，他沉声道：“岳家有疑尽可报官验尸。”
宋母一滞，怎么都没想到周伯渊会是这副神情，她脑子里万千思绪滑过，猛地往后退了两步。
难道舒儿又做了什么……
宋父为官多年，霎时间闻音知意，纵使心里再悲痛，此时也只能隐忍下来，他哀声道：“舒儿病了一年，女婿已经够尽心的了，你莫要再责怪他。”
身在京都，门楣名声比性命都重要。
把所有肮脏事都埋在地底，对两家都好。
周伯渊在心里冷笑，语气疏离：“多谢岳父谅解。”
第一天报丧置灵，第二天亲眷好友吊唁，第三天抬灵下葬，宋君舒的丧事按照礼制办完，周伯渊也就出现了三次。
嫣然一次都没去，周伯渊半句责备都没有，丹青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正院里，宋君舒所用过的东西，能烧得都随着棺椁下葬一块拉去烧了，不能烧的都收进箱笼放进宋君舒的嫁妆里，等芸姐儿出嫁或年哥儿娶妻，这些遗留的东西才有重见天日那天。
芸姐儿与年哥儿搬出了正院挪进了前院，周伯渊属意亲自教养儿女，就先把两个孩子安置到了书房，等继室进门后再做变动。
纵然有父亲陪伴，芸姐儿还是免不了哭泣。
周伯渊没有安慰她，反而训斥道：“大悲伤身，岂是孝道？”
芸姐儿再不敢当着周伯渊的面哭，只敢在夜深人静时躲在被窝里偷偷哭泣，几天过去就瘦了一圈。
周伯渊知晓后深深叹口气，直接把芸姐儿送去了周家女学，算是给她找点事做转移注意力。
他此生只有这三个孩子，自是每一个都疼惜到骨子里。
这般想着，周伯渊抽出更多的时间在前院陪着孩子们，关注他们的身体与德行，去后院的时间变得少之又少。
宋君舒出殡三个月后，他才第一次踏进小院。
嫣然正在给花田浇水，看到他进来的一瞬间，侍弄花草的好心情都没了。
周伯渊拉着嫣然的手进屋，问了一个让嫣然瞠目结舌的问题：“这两个人，你选哪一个做你的主母？”
他手里有两张名帖。
一个是宋君舒的庶妹，另一个是四品文官家的嫡女。
嫣然觉得很可笑，随口道：“侯爷想选谁就选谁。”
周伯渊想娶谁为继室都和她没关系。
她大仇已报，接下来的日子她想为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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