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瑞雪兆丰年，红梅报新春，转眼又是新的一年。

青色的帐子里，周伯渊喟叹一声，翻过身来，将浑身汗湿的嫣然搂进怀里，大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的身子。

嫣然眼睫带泪，白皙的小脸透着胭红，她闭着眼睛，急促的呼吸着，心里却阴霾一片，好似雾霾的天看不到前方的路。

她想起方才，周伯渊肌肉紧绷的箍着她的腰，咬着她的耳朵低声道：“给爷生个孩子……”

嫣然控制不住的颤抖，眼角一颗泪滚入乌黑的发中。

她不能再等了！！

遇事不决，只会把自己拖入更难抉择的困境。

过了年又下了几场雪，除了府里的青砖路，其他地方的雪都没有清扫，就是为了让府中的主子赏雪玩。

嫣然每天都要出去转转，丹青等人劝都劝不住，只好紧紧跟在嫣然身侧，时刻观察着她有没有受风着凉。

嫣然数不清自己迎着风雪走几次了，可她一次都没有发烧。

她穿的太厚，走在路上，风还没把帷帽吹下去，丹青等人已经用身体替她挡住风寒，一边不停地劝她回去，一边替她重新系好帷帽的带子。

或许是停了避子汤、周伯渊时常来的缘故，小院所有人都精神大振，每日待她又殷勤又细致，细致到她找不到机会受一次冻生一次病。

嫣然越来越焦急，但再急，她总不能因自己故意为之而害丹青等人受罚。

她们都是无辜的。

嫣然想找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能大病一场、让她试试能不能回到几百年后，还不能让丹青等人因此受责罚。

有什么办法能两全其美呢？

嫣然又一次出来，却无心赏景，只一路走一路想。

丹青在一旁劝道：“姨娘，您快走了两刻钟了，咱们回去歇歇吧。”

“这应该是最后一场雪了，眼看着要化完了，我要再赏赏。”嫣然不肯回去，时间越久她越着急，固执的一遍又一遍在残留白雪的小路上散步。

“你小心点！”

远处传来一声小小的惊呼声，嫣然望过去，见一个穿青色衣裳的小丫头正提着裙摆在湖面结的冰上走，岸上穿褐色衣裳的小丫鬟急道：“你快回来，危险。”

两个小丫鬟都是十一二岁的年纪，穿的都是三等丫鬟的衣裳，应该是做完杂活偷跑出来的玩的。

“没事，这冰结的厚实。”青色衣裳的小丫头不以为意，还笑嘻嘻的用脚使劲跺了跺：“你瞧，多结实。”

嫣然望了几眼，身侧丹青道：“今年府里喜事多，主子手下都宽松，就有皮猴子天天溜出来玩，听说还有人跳上去滑冰呢，”

原来如此，嫣然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不想，刚走了几步，就听见一声尖锐的叫声，随之就是小丫头大叫着哭着求救的声音：“快、快拉我上去。”

嫣然心一紧，回头望去。

湖面上碎了个冰窟窿，刚跺脚的小丫头半个身子都掉进去，只留胳膊卡在冰上。岸上小丫头连忙去抓她的手，然而下一刻，冰面再次破裂，穿青色衣裳的小丫头扑腾着手，整个掉进冰眼里。

丹青也吓了一跳，连忙叫道：“谁会浮水，快去救人！”

嫣然环顾四周，却发现无一人动。

包括她身后的丫鬟婆子，以及周边过路的丫头，竟都冷眼瞧着做壁上观，压根没有人想站出来去救人。

丫鬟婆子心里想的则是：不是不想救，只是水里都是冰，为了一个三等小丫头，把自己冻出病来不划算，还拿不到什么赏钱，怎么看都是赔本的买卖。

放眼四周，只有岸上的小丫头大哭着喊：“来人啊，救命啊，有人掉水里了，救命啊。”

嫣然心紧了紧，忽的想起什么，她猛地攥住手，在众人都探着头往湖里瞧的时候，她拎起裙摆飞快跑过去，越过岸上呼救的小丫头就往冰面上踩。

她不会浮水，但她到底是个主子，她掉下去，总会有人去救，彼时落水的小丫头也能得救。

而且……这是个良机！

她因救人大病一场，关丹青等人什么事呢，她们自然不会受罚。

此时此刻，这就是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嫣然打定主意，毫不犹豫的踩到冰面上，鞋子触碰到冰面时，只听哗啦一声，原本就破碎的冰咔咔的往水里掉，与之一块掉下去的，还有嫣然。

丹青一眨眼，就看到一个身影冲出去，再回头，就见自家姨娘踩上冰面，不等她反应，就唰的掉到湖里去了，丹青的脸一下全白了，尖叫道：“姨娘！”

众人瞬间慌了神，不管会不会浮水的都跑过去，接着三四个婆子下饺子一样跳到冰眼里，忍着刺骨的冰冷往下游着去捞嫣然。

嫣然掉进湖水里的那一刻，冰冷的水争先恐后的往她鼻腔和耳朵里灌，带着冰渣的水像尖锐的冰针，隔着衣裳都能刺进皮肉里，连骨头都被冻的发抖。

她本能的挣扎，水冲入口腔咕噜噜的冒泡，衣裳越来越重，她伸手向上游，身体却向下坠。

她干脆闭上眼睛秉着呼吸，任由自己下沉，直至沉到青衣小丫头身侧，她靠着仅存的神志，一把拽住小丫头的胳膊，缺氧的大脑再没有办法思考，眼前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在神志陷入黑暗前一刻，几只手一起抓住她，她感到自己的身体被带着往上冲，接着猛地被托出水面，空气涌入鼻翼，求生的本能让她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

“姨娘！”丹青跪在地上，伸手拽住她的衣裳，和其他人一起使劲拉她上来。

嫣然手里还握着青衣小丫头的胳膊，两个灌了水湿漉漉的人巨沉无比，被七八个人一起又拽又拉才拖上岸，下河救人的几个婆子紧跟着爬上来。

丹青连忙脱下大衣裳盖到嫣然身上，架起嫣然让她趴到一个婆子身上，她一手护着就往小院跑，嫣然被冻得牙齿都在打颤，还记挂着那个被她拉上来后一动不动的人：“小、小丫头。”

“姨娘别管她了。”丹青恨死那个小丫头了，也被嫣然吓得半死，她现在一脸的泪，抖着声音催促背着嫣然的婆子：“钱婆子，再跑快一些。”

嫣然被钱婆子背着，身上的湿衣裳被风一吹像结了冰一样贴在皮肤上，冻得她脸色愈加青白，眼前也越来越昏暗。

世界完全变黑前，她混混沌沌的想。

愿苍天保佑她回到几百年后，回到宋景和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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