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冯玉来到医院，将花插在花瓶里，走到床边削苹果。
“妈，这束康乃馨是书韵让我带过来的。”
景冷梅的目光落在那束康乃馨上，沉默片刻说，“下午带她过来。”
冯玉削苹果的动作一顿，“带书韵过来？”
景冷梅嗯了声。
冯玉心情五味杂陈，“好，我下午叫书韵过来。”
坐上去医院的车，秦书韵看着车窗外，想到了以前的很多事情。
小时候，她几乎每年都会被舅舅舅妈接到深城小住一段时间，只要她一到深城，外婆就不在家里住。
有一次外婆不知道她来了深城，在家里见到她的时候，眼神里的情绪很是激烈。
她读不懂那些情绪都是什么，但她能确认外婆特别不想见到她。
后来她才知道，外婆是深城一位杰出的女企业家，白手起家，当之无愧的女强人，最开始外婆将妈妈当成继承人来培养，但是妈妈热爱艺术，违背了外婆的意愿。
令外婆更气愤的是妈妈瞒着家里人跟爸爸领了证。
听舅妈说，外婆是看不上爸爸的，除了好看的皮囊外，别的一概经不起考验。
外婆当时下了死命令，要么离婚回归景家，要么断绝母女关系。
等外婆飞到北城，要接妈妈回深城时，妈妈已经怀上了她。
再后来，妈妈用生命把她带到了这个世界上。
车子很快驶进了医院，秦书韵下了车，在敲响房门前，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
她不知道外婆找她的目的，也不知道要跟外婆说些什么。
开门的是大舅妈，秦书韵紧张的情绪平复了些。
“快进来吧，书韵。”
秦书韵迈步走进去，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外婆。
景冷梅放下手中的平板，抬头看向秦书韵，“坐吧。”
秦书韵在一旁坐下。
景冷梅看向冯玉，“你先出去吧，我单独跟她讲话。”
冯玉担忧地看了一眼秦书韵，跟景冷梅说，“妈，书韵还是个小姑娘，您说话别吓到她。”
景冷梅声音还算柔和，“出去吧。”
冯玉走后，室内只剩下了秦书韵和景冷梅。
秦书韵先开口打破沉默，喊了声，“外婆。”
景冷梅目光落在她脸上，“你跟英华长得真像。”
秦书韵没想到外婆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是这句，嗓间忽然涩然，她默了几秒后说，“嗯，两位舅舅也说过我长得像我妈妈。”
景冷梅：“前几个月的企业家论坛会上，我见过你那个未婚夫。”
秦书韵想起来她刚到北城的时候，宋矜言去参加的论坛会确实是在深城举办的。
“你的眼光比你妈的眼光好，这个人各方面确实不错。”
秦书韵认同：“嗯，宋矜言他很好。”
景冷梅看着她，
“只要有景家在，有我在，英华永远有退路可走——
但前提是她没有离世。”
前提是她没有离世。
听到这句话，秦书韵眼眶蓦然红了。
秦书韵不想让景冷梅瞧见，垂下眼睫，平复好心情后说，
“我小时候想过无数次，我就是一颗灾星，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我的话，妈妈就不会离开。”
她顿了下，“可是没有如果，在妈妈留给我的手写信里，写到了她对我即将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期待，也写到了她希望我幸福快乐地度过这一生。妈妈用爱和生命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我就不该自怨自艾，就该好好活着。”
她对上景冷梅的眼睛，“除了我妈妈，没有人有资格怨恨我。”
景冷梅听到这话，没反驳，倒是笑了下。
秦书韵微微怔住，她觉得外婆那笑应该是“褒义的笑”。
这个猜测刚在脑海里浮现，下一秒就听见景冷梅说，“这才像是我景家的人。”
秦书韵眼睛轻眨了下，轻声问，“外婆您是…是接受我了吗？”
景冷梅：“我到岁数了，说不定哪天就跟你妈和你外公团聚了。现在半个身子都埋进土里，跟谁都较不起劲来了。”
秦书韵默了默，问，“是跟我较劲吗？”
“不是你，是跟你妈。”景冷梅说，“我接受不了白发送黑发人，更不知道如何面对你。家里的人都疼你，不缺我这一个。”
秦书韵神情委屈，“缺的。”
景冷梅沉默片刻。
她这辈子做错过很多事，但她都不后悔。
唯一后悔的只有两件事，一是跟女儿英华的最后一面她说了很多气话和重话，二是巨大悲痛之下走向极端，不知道如何面对她这个外孙女，就将麻木不仁冷漠不闻的态度贯彻了二十多年。
她轻叹口气，“我已经找律师立了遗嘱，为你铺好了后路。”
秦书韵鼻子酸酸的。
她还以为外婆也以为自己是不祥的祸害呢。
景冷梅继续说，“男人是否能经得住时间的考验，没人能打保证，无论何时都要有全身而退的底气。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也算是对你的补偿。”
秦书韵眼眶蓄满了泪水，强撑着没有落下来。
景冷梅：“没有我托底，你还有你舅舅舅妈在，还有景家在。”
秦书韵泪水砸了下去，她站起身来，哽咽着声音说，“抱歉，我要去趟卫生间。”
“书韵。”景冷梅叫住她。
秦书韵顿住脚步，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外婆喊她的名字。
景冷梅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过来坐。”
秦书韵抬手抹掉脸上的泪，走过去，在景冷梅身边坐下。
景冷梅：“跟你妈一样，眼泪说来就来，你们搞艺术的都这么感性吗？”
秦书韵咬着下唇内侧，想要憋回去眼泪。
景冷梅抽了纸巾给她擦泪，“别憋着了，看着难受。”
秦书韵抬手抱住了外婆，泪水像开了阀门的水闸，再也关不住了。
景冷梅拍着她的后背，“孩子，让你受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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