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魔女往事（八）

审讯室的灯光就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惨白的光束从各个角度射下，确保阴影无处藏身。陈思的瞳孔已经缩成针尖大小，却仍被刺得渗出泪水——这或许正是设计者的本意。

她的手腕被合金手铐锁在特制椅扶手上，脚上的磁力靴则被地板牢牢吸附，与其说是坐着，更像是焊死在椅子上。椅子采用了塑钢材料，又冷又硬，坐着极不舒服，加上长时间无法活动，陈思感觉浑身酸胀，只能通过扭动腰肢来获得缓解。每一次扭动，脊椎骨都会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生锈一般。

视线越过对面的魏忠，整面单向玻璃幕墙映出她疲惫的倒影。

玻璃后隐约有红点闪烁，也不知道是测谎仪的热成像镜头，还是某个正在观察她的警官的烟头。

魏忠的第三杯浓茶见了底，陶瓷杯底磕在审讯桌上发出脆响。他拿起放在桌上的书，又一次老调重提——

“我们查过你的借阅记录，这本书上检测出了王强的指纹，这些足以证明你们见过面。”

陈思不吭声。

她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向角落的通风口。那里传来换气扇规律的嗡鸣，像是某种催眠的频率。审讯室恒温保持在18℃，但她能感觉到自己太阳穴的血管在发烫，汗水顺着她的脊椎滑下，在椅面上积成一小片反光的水洼，又令她冷入骨髓。

魏忠突然起身，影子完全笼罩住她。

他按下墙上的某个开关，通风口的嗡鸣立刻变成了尖锐的啸叫。“根据相关规定，我们可以对你进行连续十八小时的讯问。”他的声音混在噪音里忽远忽近，“现在才过去三小时，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就不知道你能不能坚持住！”

才过了三个小时吗？

陈思还以为已经过了很久。

她声音嘶哑的说道：“图书馆的书谁都可以借阅，出现谁的指纹都不奇怪，你不能把它当成证据。”

“还想狡辩？”魏忠双手拍在桌上，身体前探，厉喝道：“你坐过的椅子上有他残留的生物组织，对此你又作何解释？！”

陈思身体一抖，抿嘴不语。

魏忠语气稍缓：“陈思同学，王丽女士说你是个好孩子，你忍心辜负她的信任吗？我不是在指责你，我也不关心你和王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只想知道他在哪里？”

魏忠的语气轻柔，让陈思不自觉的放下了戒备。

她缓缓摇头，声音嘶哑道：“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魏忠眼睛一亮，追问道：“你说‘也’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审讯室门上的提示灯突然亮起，魏婷的声音从隐藏扬声器里传出：“老魏，你抓紧过来一下！”

“等一下，我——”

魏忠刚刚开口就被打断了。

打断他的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他语气严厉，透着不容拒绝。

“别废话！赶紧过来！”

……

魏忠离开审讯室，来到隔壁的技术鉴定室。

鉴定室门口守着几个实枪荷弹的陌生军人，明明看到魏忠从隔壁出来，还是核对了他的身份，这才放他进门。

魏忠推开房门，一股浓烈的烟草味道扑面而来。

魏忠忍不住皱眉，很想骂街，但是想到外面的阵仗，还是忍住了。

技术鉴定室里都是精密仪器，对洁净度有很高要求，虽然不至于更衣风淋才能出入，但是抽烟是绝对禁止的。

魏忠离开审讯室，走向隔壁的技术鉴定室。

鉴定室门口站着几名荷枪实弹的陌生军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架子倒是挺足——尽管刚刚目睹魏忠从隔壁出来，仍严格核验了他的证件才放行。

推开门，浓重的烟味扑面而来。

魏忠眉头一皱，差点骂出声，但想到外面的阵仗，还是忍住了。

技术鉴定室里全是精密仪器，对环境洁净度要求极高，虽然不必更衣消毒，但抽烟绝对是明令禁止的。

来人无视墙上“严禁吸烟”的标识，这让魏忠对他的第一印象跌至谷底。

尽管如此，魏忠还是和气的问道：“哪位同志找我？”

——这简直是睁着眼说瞎话。

房间里拢共就三个人：刑侦组的搭档魏婷、技术科的伊拉·阿里亚，以及一个陌生军官。

那人背对着他们，双手负后，透过玻璃幕墙审视着审讯室里的陈思。

听到魏忠明知故问，军官缓缓转身，目光如刀：“猎隼战队队长，张浩。”他掸了掸烟灰，语气不容置疑，“王强的案子由我们接手了。叫你来，是有些事情需要你们配合。”

魏忠眉头一拧：“奉谁的命令？警方办案，军方插手不合规矩吧？”

“规矩？”张浩嗤笑一声，“涉及军事机密，我没必要跟你解释。你们局长的电话应该快到了。”

话音刚落，魏忠的手机果然震动起来。局长急促的声音从听筒里挤出：“老魏，案子移交了，全力配合，管住嘴，别多问！”

“……明白。”

挂断电话，魏忠深吸一口气，朝张浩点头：“张少校，需要我们怎么配合？”

张浩没急着回答，反而眯起眼：“你似乎很不满？”

“哪敢，职责所在。”魏忠挤出笑容，从兜里摸出皱巴巴的烟盒递过去，“您抽这个？”

张浩瞥了一眼，没接，转而从西装内袋抽出一盒烫金烟匣，指尖轻弹，一支烟精准抛向魏忠，另一支已咬在自己齿间。

“尝尝这个。”他擦亮打火机，火苗映着冷峻的侧脸，“军委特供，外面买不到。”

烟雾缭绕间，气氛有所缓和。

魏忠故作无意的说道：“说起来，嫌疑人刚才差点就松口了。”

张浩将烟蒂丢在地上，碾了一脚，笑道：“这么说，我来的不是时候？”

魏忠讪讪笑着，正准备解释，张浩摇头道：“这件案子远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踱步到伊拉·阿里亚的办公桌前，拿起桌上的光盘，问道：“这张光盘你们检查过了？”

魏忠看向阿里亚。

阿里亚点头道：“检查过了，没发现什么异常，只是一张普通的电影光碟。顺带一提，你们带回来的影碟机同样没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

张浩轻笑一声，目光在阿里亚深邃的眉眼间停留片刻：“这位小姐，你来自‘鱼翔号’？”

张浩会这样问，是因为阿里亚的长相。鹰击人大都具备东亚特征，而阿里亚虽然有着黑发黑眼，但高挺的鼻梁、深陷的眼窝和略微偏棕的肤色，和普通鹰击人有很大区别，倒是更像来自“万国牌”的鱼翔号。

阿里亚点头道：“是的，我出生在鱼翔号，有什么问题吗？”

“既然如此，你没道理不知道那个女人。”

“如果你说星铃的话，我听父母提起过，有什么问题吗？”

“嘘——”

张浩用手指按住她的嘴唇。

“忘了告诉你，如果不想被她盯上的话，最好不要提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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