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崩塌的高塔（二）
既然接纳了陈思，李晨也不瞒她，将鱼翔号坠落的真相告诉了她。
同样一件事，常飞知道以后只是说了句“原来是这么回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陈思则不同，迷茫、无助、消沉，如同天塌下来一样。
李晨能理解她的感受。
曾几何时，他也像陈思一样充满坚定的信仰，鹰击号之于他是心底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信仰越坚定，越是容不得玷污。
亲眼目睹了冷石堡的残酷现实，结果发现一切都是鹰击号所为，可想而知陈思受到了多大打击。
……
整整三天过去了，陈思依旧无精打采。
小吵闹回头看了她一眼，扭头对主驾驶位置的李晨说道：“信仰的高塔一旦崩塌，想要重建谈何容易，这时候果然还是需要烤肉的安慰！”
见李晨不搭理他，小吵闹对常飞使了个眼色。
常飞恭敬的问道：“安迪先生，今天的烤肉要什么口味的？”
小吵闹煞有介事地抱臂思考起来，过了一会儿，说道：“昨天的青柠芥末味大失败，今天就做酸辣薄荷味的好了！”
“收到，参谋长！”
常飞敬了个礼，刚要起身就被陈思拽回了座位上。
陈思惊恐地喊道：“你不要什么都听它的啊！”
小吵闹嘎嘎笑了起来，“看来我的刺激疗法大成功！喂，小思思，都说人在情绪低落的时候需要更多的味觉刺激，相信我，只要继续加大剂量，你很快就能变得活蹦乱跳！”
“别开玩笑了，真的！”陈思双手合十道：“我保证不胡思乱想了，好不好？”
说完，她匆匆向生活区跑去。
小吵闹刻意地提高音量，“什么人生啊、信仰啊，到头来还不是填饱肚子更重要？喂，小思思，你确定不要试试酸辣薄荷味的烤肉？本参谋长向你保证，它的味道绝对让你毕生难忘！”
“不要！”
陈思回答的异常干脆。
小吵闹摊了摊手，得意的对李晨说道：“问题解决了。”
李晨摇了摇头，表情古怪。
小吵闹疑惑道：“你搞什么，一整天一句话都不说，你该不会变成哑巴了吧？”
“我在想要不要把你拆了。”李晨吐出一口浊气，说道：“托你的福，我差点被毒死！”
嗯，实际情况就是如此——小吵闹搞出的刺激套餐对陈思有没有用姑且放在一边，对于感官发达的李晨来说却是太刺激了。
小吵闹疑惑道：“不会啊，我觉得味道还不错啊？”
他看看常飞，常飞附和的点头。
李晨见状叹了口气：“常飞也就算了，你一个机器人，又吃不了东西，没必要对饮食这么执着吧？再说哪来的烤肉，明明只是蘑菇！”
“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小吵闹的语气异常不满：“你也知道我吃不了东西，但是你知道我多羡慕你们吗？品尝美食是多么神圣的事情啊……可是你看看你们，一天天苦大仇深的，恨不得把‘我很烦’写在脸上，吃个饭像是完成任务，活得比我还像个机器人……拜托，高兴不高兴都是一天，既然这样，为什么不高兴点？”
李晨看着喋喋不休的小吵闹，整个人怔住了。
他突然意识到，消沉的不只陈思，还有他自己。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冷石堡？来到沧溟星时？不，从得知已经过去二十年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心情就没有好过。压抑、苦闷、悲伤、烦躁……负面情绪似乎无时无刻都在折磨着他。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如果是星铃，她会怎么做呢？
李晨这样想着，突然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喂，小吵闹。”
“嗯？”
“谢了。”
“烤肉来啦！”
陈思端着一大盘热气腾腾的烤蘑菇，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大叔，快尝尝看！”
陈思将盘子递到李晨面前，期待地看着他。
“卖相很不错嘛！”
李晨惊讶地说道。
说着拿起叉子，插了一块烤蘑菇塞进嘴里。
“味道怎么样？”
陈思一副快来夸夸我的样子。
“呃，陈思同志，你是不是自己还没尝过？”
李晨的表情逐渐变得扭曲起来。
陈思忐忑地问：“该不会……很难吃吧？”
李晨好不容易把五官归位，木然道：“不是好不好吃的问题，我问你，你都加了什么佐料？”
“佐料？我只加了盐和酱油啊，难道太咸了？”
“不，我只尝到了洗衣粉和机油的味道……”
……
正如信仰崩塌只需要一瞬间，人格重建似乎只需要一顿饭。
因为不小心用错了调味料，陈思有幸见识到了李晨毒舌的一面——天哪，她从来没见过哪个男人这么能说，而且能把话说得那么恶毒！
陈思被批了个体无完肤，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反倒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微妙，就像……家人？
也只有家人，才会一边批判她的厨艺，一边狼吞虎咽吧？
是的，尽管难吃到陈思自己都觉得难以下咽，李晨和常飞还是一点不剩的吃完了。
更夸张的是，常飞居然给出了好评！
陈思很认真的观察过他的表情，得出的结论是，他的夸奖是发自真心的！
单论味觉，或许常飞是比大叔更恐怖的怪物？
……
陈思被李晨明令禁止下厨，但她觉得自己还是挺有做饭天赋的。
怎么说呢，自从吃了她的烤蘑菇，大叔整个人都变了——
他不再整天沉默地坐在驾驶座上，变得爱说爱笑，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变得积极起来。
“你们在搞什么？”
陈思一觉醒来，注意到李晨和小吵闹正在工作台前忙活着什么。
李晨手里拿着一个古怪的仪器，冲着被开膛破肚的小吵闹比划着。听到陈思发问，头也不回的答道：“给这个嘴馋的家伙增加味觉和嗅觉。”
“哈？”陈思满脑子问号。
“使用涂覆二氧化锡的碳纳米管作为微型传感器阵列，通过吸附气体分子后的电阻变化检测挥发性物质，比如醛类、酮类……搭配可替换的嗅觉芯片，它的鼻子绝对能比狗鼻子还灵敏。”
“至于味觉，我采用了多模态接触式传感器，包括水凝胶薄膜、PH传感器、离子选择性电极、糖度折射仪和压电式辣度计，可以充分模拟味觉和口感……”
李晨介绍着自己的杰作。
陈思不明觉厉，茫然道：“可是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吗？”
李晨白了她一眼：“我现在听到吃饭就想吐，所以我决定至少让这家伙也体会一下我的感受！”
听他这么说，陈思无奈地笑了。
常飞的厨艺……反正她宁可吃营养棒也不想再尝试了。
正想着，陈思突然感到眼前一黑，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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