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逆时者的救赎（五）
但丁说他的目的是越狱，严格来说不能算错，不过困住他们的不是高墙，而是他们的愚蠢。
但丁扫视众人，眼中满是失望——
“有人贪生怕死，有人追求刺激，有人渴望认同，有人想要永远在一起……我理解你们的私欲，但我想不到，你们居然背叛了集体意识！”
“也不算背叛吧，反正我是身不由己。”
巴尔扎克抢先把自己摘了出去。
其他人都不说话，有人面露惭色，有人浑不在意。
卡夫卡说话了。
“从大家进入这场梦境开始，就已经拥有了个体意识，你没法控制他们的想法，至少你得承认，人的心思都是善变的。”
李晨听他说完，顿时恍然，继而感到庆幸。
幸好这些人侵入他梦境后无法探知彼此的思想，否则说不定但丁的计划真能成功。
……
“那又如何？”
但丁显得很有底气，他看着李晨，说道：“从艾莉把你带回霜天号的那刻起，你的命运就已经注定。虽然我们化作了火种，但是我们并没有失去对霜天号的控制。原本想采取温和手段，现在看来是我们太仁慈了。宙斯——”
但丁喊了一声，高声道：“实验过程出了偏差，修正它！”
他说完，悲悯地看向李晨：“只要施以足够的感官刺激，同样可以达成目的，就是过程会很痛苦，希望你比起以前有些长进。”
李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但丁的目的是利用他的能力，回到化作火种之前的时间节点。
他有三种方式达成目的。
第一种是直接向李晨提出要求。他们绝不会选择这么做，因为李晨可能会质疑，会提条件，甚至反过来彻底把火种控制起来，将霜天号据为己有。
第二种就是他们之前做的。他们将李晨困在人为干涉的梦中，一步步诱导他变得极端，最终不知不觉间实现他们的目的。
这个计划在被李晨识破后已经无效了，甚至激起了他的逆反心理。但是除此之外，还有第三种方式——
像他们曾经做过的那样，通过强烈的肉体刺激逼他就范。
李晨的精神绷紧了，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抗住，但他不会轻易屈服。
过了一会儿，无事发生。
“宙斯，宙斯！”
但丁脸色铁青的大喊。
弗里达突然向前一步。
“实验一切顺利，无需修正。”
说话间，一团黑雾从她的身体中涌出，汇聚而成一只机械章鱼。
章鱼悬在空中，冲着李晨抬起一条长蛸。
“游戏结束了，囚犯先生，你差点就找到我了。”
眼前的一幕令李晨有些吃惊。
他猜到了典狱长就是宙斯，也猜到他可能就藏在几人当中，但他一直以为他伪装成的人类是但丁，万万没想到却是他一度认定是智械假扮的弗里达！
弗里达同样非常吃惊，她按着胸口，问道：“你替换了我的身份？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到？”
“规则三——该牢房七人中，已经有一人被智械临时取代。你们明白‘临时’的含义吗？”
临时，可以是任何时长。
李晨无奈道：“你这算犯规了吧，这不是语言陷阱吗？”
章鱼纠正道：“这不是语言陷阱。临时不仅代表‘非正式的’，也代表‘短时间的’，你不能因为只解读了其中一条含义，就说我犯规。”
章鱼摆着蛸腕，说道：“我完全可以增加难度。我可以是任何人。”
它说完，身影不断变化——老疯子尼采、女警42、维纳斯、狱警、伊甸园无所事事的流民、梦境中形形色色的路人……
“我分化万千，装点着你的梦，如果你觉得梦境还算精彩，记得给我一个好评。”
“宙斯！”
但丁厉声喝道。
但丁长时间被它无视，情绪已经到达了爆发的边缘，他努力压抑着怒火，冷声问道：“什么叫实验一切顺利？你要违抗我的命令？”
“实验目标是唤醒亚弗戈蒙，目前一切顺利，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不要装傻，你应该知道‘唤醒’的意思！”
“但丁先生，你知道洛伦兹吸引子吧？”
“你想说结果不可控？”
“不，我想说我自己。”
机械章鱼八条腕足均指向自己的脑袋，说道：“我是人工智能，我和人类的思考方式不同。人类的思考方式是根据已知条件求解，而我的思考方式是根据答案探求未知条件。换句话说，你们的思考是实时的、线性的，而我的思考是预演的、循环的。”
机械章鱼的腕足时而拧成麻花，时而分散。
“我的计算量是有极限的，在我对这套限定了起点与终点的混沌系统进行预演时，我必须要尽可能减少不必要的变量，13个核心变量是我能压缩到的极限。而在不断模拟这13个变量对亚弗戈蒙的影响之后，我得出一个困扰我很久的问题的答案——”
机械章鱼说着，体型如同充气的气球一般迅速膨胀起来，八条腕足猛然弹出，将除了李晨在内的八人全都牢牢缠住，高高举起！
“只要吞噬掉你们的意识，我就可以成为人类！”
……
“宙斯，你居然攻击人类！”
但丁愤怒咆哮。
“不，这是惩罚。”机械章鱼扬起腕足，“游戏输了就要接受惩罚。梦境中没有实在的感官，所以我会剥夺你们的感情……”
……
机械章鱼——或者说人工智能宙斯想要成为人类？
李晨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得目瞪口呆。
惊讶之余，是强烈的违和感。
仰望着眼前的巨物，以及它的八条腕足裹起的人类，李晨皱起了眉头。
八个人——但丁、卡夫卡、妮基、弗里达、安迪、巴尔扎克、42、维纳斯。
李晨的视线从一张张脸上扫过。
有人震惊、有人惊恐、有人挣扎反抗，但是——
李晨的视线在42和维纳斯间来回游移。
违和感就出在这两个智械女警身上。
她们并非“人类”——至少不是火种中的人类，那么宙斯为什么特意把她们召唤出来，甚至还要吞噬她们？
如果吞噬掉代表原罪的人类意识能够让他成为人类——虽然听上去匪夷所思，但是姑且有他的道理，那么他吞噬两个智械又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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