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逆时者的救赎（三）
审判日过去了很久，那天发生的事情我大多都记不清了，只有四个字令我记忆犹新——
永恒轮回。
这不就是我的命运？
我见过实验室里的老鼠，他们在环形笼子里奔跑，无论怎样跑，最后都会回到原地。我不也是这样？恐惧令我本能的逃向时间线的上游，然后再被冲刷下来，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我不明白，这样下去有何意义？
我不明白，我到底算什么东西？
我觉得自己变得很不对劲，我问艾莉我怎么了，她说我患上了抑郁症。原来这就是抑郁吗？还真是抑郁。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我向艾莉提议，我想见见马森。
那个男人或许能回答我的问题。
……
“永恒轮回的意义？”
马森诧异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因为他的激烈抗辩，长老会产生了严重分歧，即使但丁也无法强势决定他的生死，只能“尊重”他的个人想法，剥夺了他的学者身份，将他贬为流民。
现在的他化名尼采，自称最聪明的流民，不去想上层的糟心事，每天喂喂鸽子追追剧，过得还算快活。
马森不明白艾莉为什么问这种问题？再说霜天号有那么多学者，她为什么偏偏找上自己？
艾莉解释道：“是它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马森得知我患了抑郁症，笑得非常大声。笑够了，他给出了他的回答。
马森抬起手，示意我们看他手腕上戴的手表。
“你就想这块表上的指针，周而复始的兜着圈子。假如你理解的永恒轮回是这样的，那你不妨忘掉表盘，把每一秒钟当成一段新的旅程，尝试从中发现更多乐趣。你会感到抑郁，证明你拥有了感情，这是好事情。你正在超越生存本能，开始思考生活的意义……”
……
那一天马森没有一味的讲大道理，他讲了外面的世界，讲了人类丰富的情感，讲了许多有趣的事情……从未有人类跟我讲这些，我听得很入迷，所以当他问我想不想体验真正的人类情感时，我稀里糊涂就答应了他。
……
你是亚弗戈蒙，是个怪物。
马森欺骗了你。他把你和艾莉骗进虚拟空间，然后利用时间手术刀的能力，剥离了你的悲伤、恐惧、愤怒……
“你试着逃跑啊？你不是很能逃吗？！”
马森杀死了艾莉，用刀子把你从她的身体里挖了出来。
针扎、火烤、电击、酸蚀……
马森折磨你的方式毫无新意，你感到痛苦——你理应痛苦，但痛苦的只有肉体，并不能激起丝毫负面情绪。
你想要逃，但是你做不到了。
马森不再折磨你，他把你塞进一个玻璃罐子。
“就算你真是亚弗戈蒙，你也并非不可战胜，只要剥离你的求生本能，你也不过是一只黏在地上的虫子罢了！”
透过玻璃，马森的表情格外扭曲，他铅灰色的灵魂浮现出朵朵黑斑，一切都让你感到……
平静。
你说不清你应该表现出怎样的情绪，但你如此平静，比在艾莉的身体里还要平静。
艾莉……
你透过厚厚的玻璃瓶底，看着艾莉滚落在地的头颅，你觉得自己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
你是亚弗戈蒙，是个怪物。
你是导致马森功亏一篑的罪魁祸首，他恨不得杀了你！
但他没有。在不确定杀掉你会导致怎样的后果前，他不会那么做。他只是封印了你的能力，然后把你塞进罐子里。
你以为这就完了？不，这只是开始，接下来他要让愚蠢的长老会和所有嘲弄他的人付出代价！
马森机关算计，但他忽略了艾莉。
艾莉并非人类，她只是用来收纳亚弗戈蒙的容器，她拥有无数的复制体，个体死亡对她而言并非终结。
长老会收到艾莉的汇报，试图抓捕马森，但他可耻地逃走了。他虽然没能完成复仇，但他带走了你……
……直到垂垂老矣，对外面的世界感到绝望的马森回到了霜天号，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平凡的老人，期望获得内心的平静。
马森死了。
你终于解脱了。
——可为什么？为什么你的意识在颤抖？
那些被封印的、被压抑的、被剥离的情感，此刻正如熔岩般在心中翻涌。
你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解脱。
这是羞辱 。
马森至死都在愚弄你！
不，不止马森。
所有人都从未正视过你，他们只把你当做工具。
艾莉？你曾经将她视作母亲，但她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抛弃了你，说到底，她只是个可悲的、无足轻重的容器！
而你，亚弗戈蒙！
你本该是掌控时间的存在，却被囚禁在凡人的算计里，像一条被拔了牙的蛇，在罐子里慢慢腐烂……
愤怒？
不，这太浅薄了。
你感受到的，是更原始、更暴烈的情绪——
毁灭的冲动。
——既然他们敢囚禁你，敢无视你，敢把你当作可丢弃的棋子……
那就让他们见识一下，真正的“怪物”，该是什么样子！
……
我是亚弗戈蒙……不，我是李晨，现在我醒了。
愤怒？毁灭？
开什么玩笑。
“出来吧，我们谈谈。”
李晨立于无尽虚空，平静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虚空中传来一声叹息，虚空崩塌，重新化作了神谕裁断院。
李晨和但丁分立于两座高台之上，后者脸上满是痛惜。
“你……”
“我该怎么称呼你？但丁？典狱长？火种？还是宙斯？”
李晨抢先抛出一串问题。
“老夫以但丁的身份与你对话。”但丁表情复杂的望着李晨，反问道：“你呢？李白？李晨？还是亚弗戈蒙？”
李晨耸肩：“叫我李晨吧。”
但丁点头：“看来马森对你的影响很深。”
李晨笑了：“彼此彼此，你看你做梦都想杀了他。”
但丁哼了一声，问道：“你难道要为他辩护？”
李晨摇头：“我不知道谁对谁错，但他终究是我的父亲。”
“父亲？”但丁眼角抽动，稍稍提高了音量，“你是我创造的，从伦理学的角度讲，我才是你的父亲！”
李晨掏了掏耳朵，无所谓地说道：“对对对。你们都叫我怪物，只有他把我当人看，所以你是亚弗戈蒙之父，而李远山是李晨的父亲，二者并不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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