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寒冬腊月，大雪封山。
这样的严寒天气，几乎没有香客上山拜佛，故显得整座寒山寺越发孤冷宁静。
一夜刺骨寒风，积雪丝毫未化，反增了一抹寒潮。
沈宁今日一早便起榻了。
她昨日听寺中的小和尚说，后山的梅花开了。
山上虽然严寒，但风光却极好，左右闲来无事，沈宁便想去赏梅。
她今日穿的厚实，绛紫色的夹袄衣襟，领口和袖口缀了一圈白色狐狸毛，外披深红色的斗篷，衬得她秾艳的五官越发明媚。
辛夷姑姑和半夏也随她一道去，还带了些点心和吃食在身上。
前天，沈宁下山采买了一堆的东西，好在昨日一早雪还不厚，马夫喊了几个挑夫帮忙把东西带上山了。
若是挨到今日，定然上不了山，因为路都被冻住了。
沈宁买的烧鸡也还在，虽然已经隔了一天，但是这种天气食物很好保存，而且天天在山上吃斋，有肉吃便不错了，哪里还顾得上挑剔。
半夏就不挑剔，立马将那只烧鸡也带上。
沈宁笑她像只馋猫。
半夏无所谓，还一本正经道：“半夏记得，夫人说过，民以食为天。人饿了便要吃饭，吃饭能吃饱就好，若是既能吃饱，又能吃好，便是最好的，所以奴婢以为，这世间唯美食不可辜负。”
沈宁无法反驳，因为她觉得很有道理。
主仆三人，还有随行的两名护卫一道前往寺庙后山。
说是后山，其实就是寺庙围墙后面的山坡。
寺庙建在山顶上，临崖而立，后山则是一片陡峭岩石。
沈宁起初还以为，后山只有一两株梅花树，到了后才知是一片梅林。
陡峭的岩石上，还有高耸的崖壁上，竟全都长满了苍劲古朴的梅树。
由于生长在岩石峭壁上，树干并不粗壮，但深褐色的虬枝盘曲美观，枝头上长满了艳丽的花苞，有些已经凌寒绽放，在皑皑白雪的覆盖下，宛如枯木逢春一般，令人不禁感叹生命如此顽强。
远处，青山为黛，雪作留白，宛如一幅壮阔山河图。
穹顶微熹，渐渐地有万道金光穿破厚重云层照射下来。霎时，山河图披上一层透明的金箔，风声萧萧如诗歌。
沈宁从不知，这世间还有如此如诗如画的美景。
世人皆道：皇宫金碧辉煌，如璀璨明珠，却不知那只是一个华丽的金丝笼，进去便再也飞不出来了。
梦境中，沈宁将自己的一生都困于那座囚笼中。
哪怕，她后来被赶出了宫，心依旧活在笼中，以至于无暇欣赏这山河美景。
如今她想通了，方知相较山河壮丽，情爱是这世间最无趣的东西。
沈宁赏了半日雪景与梅景，又吃了点心和烧鸡，还用白雪煮了一壶红梅茶。
喝了热茶，身子也暖和了起来。
山顶风大，辛夷姑姑算着她小日子快到了，担心主子冻坏身子，故劝她回去罢！
沈宁倒也没有固执，美景总是赏不尽的。
她让半夏收拾一下，又折了几支梅花回去……
寺院的后门较近。
沈宁也是回转时才发现的，不过要从男厢房那边穿过。
不必从院中穿过，倒也无伤大雅。
沈宁手里抱着几支寒梅，主仆几人刚要从后门进去，迎面便碰上了楚烬，以及他身后跟着的两名护卫。
楚烬依旧戴着半截面具，只露出一截轮廓分明的下颌线，看样子似乎是要下山去。
如今二人也算是互相认识了，见面自然不好装作互不相识。
沈宁还以为，如楚烬这般高冷之姿，估计不会与她多言，故只微微颔首便当是打过招呼了。
不料，楚烬错过她身侧时，却倏然停住脚步：“前日多谢夫人送的姜汤和药。”
他声音清冽，如雪原冰川般有股沁人心脾的疏冷感。
然此刻，他嗓音略沉，又有种……如发酵的美酒，有种醇厚甘洌的低迷感，语气是温和的。
沈宁有些错愕，而后反应过来，唇角勾勒出浅浅的笑意：“应当的，那日还要多谢公子送我们主仆一程。”
楚烬：“举手之劳。”
沈宁不料，他会继续回话，故只得多言一句：“公子是要下山吗？”
这话原是不该问，但沈宁实在找不到话题。
“嗯。”他应了一声。
沈宁没有继续追问，只客套的道了句：“山上冰雪未化，公子路上小心。”
楚烬依旧‘嗯’了一声，却并未提步离开。
寺院的后门只开了半扇，楚烬恰好堵在门口，沈宁退了半步让他先行，但对方迟迟没有提步，沈宁微微疑惑的抬眸，便见楚烬的目光落在她怀里抱着的几支红梅上。
花瓣上还有些薄雪冰凌覆盖在灼灼红梅之上，红白相映衬得花枝丰神凛冽，乍然一喜。
沈宁畏寒，故隔着衣裳将几支红梅环抱于怀中。
“我家公子也喜红梅，沈夫人的梅花是在后山折的么？”苏木平日里话少，今日却突然多言了一句。
楚烬没有嫌他多嘴，只将目光收回欲提步离开。
“等等。”沈宁从怀中分出一支红梅递给他：“后山的路乱石多不太好走，我这里多折了几支红梅，公子若是喜欢……”
她担心对方误会，或者拒绝，便又当即解释：“便当是感谢公子宽限两月之期。”
她说的是青玉之事。
沈宁心中莫名的有些忐忑，因为她第一次赠花给男子，还是前……
这么一想，沈宁顿时有些退缩之意，毕竟这举动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她正要将手中的花枝收回去，便听楚烬语气温润道：“多谢夫人。”
他指节修长，伸手接过时，沈宁正要收回，故他手臂下意识地伸长了过去，不经意地触碰到了沈宁微凉的指尖。
沈宁有些尴尬，好在楚烬似乎并未在意，只拿着花便阔步走了。
脚步似有些急促……
半夏寻了个花瓶将梅花插好，就摆在内室的小桌子上，屋子里晕染了一抹寒梅的凛冽清香。
那厢。
楚烬已经抵达半山腰。
他今日依旧坐马车，因为手里拿着梅花不便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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