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公公这是做什么？”她起身怒斥，手指上还缠着丝线。
德寿行了个礼：“奴才奉殿下之命，叨扰良媛了。”
他说完一挥手，身后的人立刻散开，翻箱倒柜，连院中的花盆都不放过。
罗良媛气得身子发颤：“放肆！谁准你们——”
“良媛得罪了。”德寿不卑不亢地打断，眼睛却盯着院门旁那丛芍药。
他走过去，拨开枝叶，从泥里挖出一个油纸包。
里头残存着些许暗红色粉末。
德寿起身，面无表情道：“良媛，随奴才走一趟吧。”
奉宸宫内。
殿门被推开，罗良媛行至殿中盈盈跪倒。
德寿躬身将油纸包呈上：“殿下，奴才在凝辉殿院门旁发现了这个。”
萧凛渊扫了一眼，银针上的粉末已发黑，正是红花的残迹。
萧凛渊冷笑一声，随即将口供掷到她面前：“自己看。”
罗良媛拾起纸张，目光扫过，先是一怔，随即冷笑：“紫苏是出宫了，可她根本没去过药铺。”
萧凛渊眸色沉沉：“没了？”
“妾身不知道还能解释什么。”罗良媛攥紧口供，猛地抬头：“紫苏买的安神香，是妾身闺中惯用的那款，娘娘应该知晓。”
她转向叶锦意：“您还记得吗？妾身刚入东宫没多久还送过您，和东宫用的安神香根本不同！”
叶锦意长睫微垂，没接话。
萧凛渊指节叩在案上：“香可以是真，毒也能是真。你既喊冤，就拿实证反驳。”
罗良媛叹了口气：“那油纸包许是被人刻意埋在那儿的，妾身是真的不值情！”
“况且紫苏当日是与采买太监刘福一同出的宫，宫门记档、采买单子皆可作证，本就没有购买红花的记录。殿下若不信，传刘福一问便知。”
萧凛渊侧首道：“德寿，去带刘福来。”
刘福一进门就伏地叩首，声音发颤：“回殿下的话，那日紫苏姑娘确实与奴才一同出的宫。”
他偷偷瞥了眼罗良媛，又飞快低下头：“可刚过宫门没多久，紫苏姑娘就说身上不爽利，是女子隐疾，实在羞于启齿。”
“她还说好不容易主子让她出宫采买，若错过这次，往后怕是更难有机会，她求奴才行个方便，让她独自去药铺抓药……”
他咽了咽口水，继续道：“奴才见她实在难堪，就跟着一起去了药铺，但没进去，只在外头候着。”
“至于宫门记档，想必紫苏姑娘也是怕人知晓，才没如实登记……”
刘福重重磕了个头，嗓音发苦：“奴才们都是贱命，知道女儿家这种病若传出去……奴才一时心软，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奴才知错，请殿下责罚！”
殿内气氛凝滞，紫苏闻言脸色煞白，随即涨得通红。
“你胡扯！我何曾有过什么隐疾！”
德寿适时躬身：“殿下，可要传当日负责登记的宫人来问话？”
萧凛渊点了点头。
一名瘦小的太监立刻被带了进来，他直接跪地说道：“奴才张禄见过殿下。”
“紫苏姑娘那日确实红着眼眶说身子不适，奴才见她可怜，一时心软便没细登记，奴才该死！”说着重重磕头。
紫苏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扑上去撕扯，却被侍卫按住。
罗良媛反驳道：“殿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紫苏就算真有隐疾，那也是先同妾身说明，这些人分明是串通一气！”
萧凛渊目光扫过她——她从前争宠构陷的手段太多，此刻的辩解反倒像垂死挣扎。
至于为个丫鬟兴师动众传太医？不值当。
搜出的红花、药铺掌柜、宫门记录，如今连采买太监的证词都指向紫苏，再辩也是徒劳。
“刘福玩忽职守，杖八十，贬去御马监刷马。”他声音寒得像淬了冰：“张禄知情不报，革职，逐出宫去。”
目光转向紫苏时，紫苏已经瘫软在地。
“紫苏——”
“殿下！”罗良媛猛地抬头：“她跟了妾身七年……”
“拖出去，绞了。”
萧凛渊最后看向罗良媛，眼底最后一丝温度也散了：“即日起迁居北三所，非诏不得出。”
罗良媛被两名侍卫架起时，突然挣开束缚，踉跄着往前两步：“殿下！”
侍卫立刻扣住她的手臂，她挣扎间钗环散落，最终被强行带出殿外。
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里，只剩一句模糊的：“您就为这莫须有的罪名……”
殿内重归寂静，叶锦意始终垂眸不语。
萧凛渊看向她说道：“若你不满，孤现在就去请父皇下赐死诏。”
叶锦意听后摇了摇头：“罢了。父皇不会同意的，靖远伯府那边也要给个交代。”
她抬眼轻笑：“横竖臣妾无事，殿下这般处置已很周全了。”
叶锦意这次这样说，心里难得与嘴上一致。
他这处置确实周全，常良娣是英国公府独女，罗良媛身后是靖远伯府，萧凛渊要动她们二人本就束手束脚。
如今这事既牵扯到罗良媛，若自己当真小产了倒是能赐道死诏。
可既然平安无事，萧凛渊能将罗良媛打入冷宫，已是极限。
萧凛渊听后握住叶锦意的手，情绪翻涌。
他又恼又愧——恼的是自己监国不满一年，兵权未固，朝中吏任仍被父皇牢牢把控，自己做不到明面上动这些世家。
愧的是明明承诺过护她周全，却还是让她陷在险境。
萧凛渊心底已然盘算：这些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就像附骨之疽般蚕食着朝堂。
联姻结党，把持要职，什么都要看他们脸色。
这般下去，皇权迟早要被架空。
待他日大权在握，定要革除这积弊。
或开科举广纳寒门，或设监察清查田亩，总要寻个法子将这些世家势力连根拔起。
如今虽不能轻举妄动，却也要着手布局。
至于眼下，罗良媛既然对依依伸手，那便让她从今日起，汤药不断，慢慢病到灯枯油尽。
叶锦意任由他握着，思绪渐渐却飘远。
这事处处透着蹊跷，罗良媛不像这般蠢钝之人。
可若真翻案查下去，罗良媛出了冷宫，反倒麻烦。
不如就此了结？倒也干净。
但若非要罗良媛死，一碗药送进北三所便是……
来日方长，此事她还得私下好好琢磨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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