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殿内暖香浮动，欢声笑语间酒过三巡，礼官击掌三声，高声道：“献礼——”

按制应由三品以上官员先行献礼，户部尚书呈上长命锁，兵部侍郎献了柄镶玉的短剑……

皆是些中规中矩的贺仪。

正当礼官要宣布礼毕时，末席忽有佳人款款起身。

罗令仪身着月华裙，发间的珠钗也随着步伐轻晃。

叶锦意不由多看了两眼，暗叹果然是个美人。

席间几位年轻臣子已悄悄直了腰背，唯独萧凛渊仍专注地把玩着手中酒盏，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罗令仪盈盈下拜，说道：“臣女罗令仪，代家父献上南海珊瑚树一株，愿小皇孙如珊瑚映水，福泽绵长。”

珊瑚通体赤红，枝桠舒展，确是稀世珍品。

话落，她却不急着退下，反而说到：“家父常言太子殿下……”

萧凛渊闻言终于抬眼，却不等她说完便淡淡道：“罗小姐有心了。不过孤近日政务繁忙，怕是没空赏玩这些雅物。”

他转头看向礼官：“来人，将珊瑚树收入库房，待明宸长大些再赏玩不迟。”

罗令仪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太子已转向叶锦意：“这珊瑚可衬咱们允和？”语气亲昵，明明白白断了旁人念想。

靖远伯见女儿被拒，脸色一沉，上前拱手道：“殿下，小女虽资质平庸，但...…”

萧凛渊手中筷子嗒地一声扣在桌上，力道不重却让周遭几位大臣不约而同噤声。

皇帝将一切尽收眼底，淡淡道：“靖远伯，今日是明宸的好日子，选秀之事，待太子登基后再议不迟。”

“爱卿这般急切，莫不是要扫了朕与诸位爱卿的雅兴？”

靖远伯后背一凉，随后瞥见太子冷峻的侧脸，终于讪讪退下。

罗令仪始终垂首不语，唯有在转身时，唇角几不可察地松了松。

靖远伯退回席位时，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借着饮酒的姿势，阴鸷地扫了眼垂首不语的罗令仪，心中暗恨：两个嫡女都是不中用的。

酒盏重重砸在案几上，他眼角余光瞥见自家那个埋头苦吃的嫡子。

整日里就知道练武读书，偏生资质平平，连太学夫子都暗地里摇头。

倒是那个庶出的三子...…

念及此，他狠狠剜了罗令仪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没用的东西。”

他声音压得极低，却足够让身旁的女儿听得真切。

罗令仪睫毛颤了颤，依旧保持着完美的仪态，唯有藏在袖中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凭什么她的人生从出生起就被钉死在“攀附天家”这四个字上？

就为了父亲那永远填不满的野心？

罗令仪垂眸盯着案上的酒盏，酒液映出她眼底的不甘。

她本与当朝国公嫡子陆景轩有过数面之缘，那少年将军生得剑眉星目，校场比箭时三箭连中靶心的英姿，至今还在她梦里出现过好几回。

她自嘲地抿了抿唇。

虽说靖远伯府比不得国公府门第显赫，但好在当朝没有适龄公主，陆家又向来不与皇室联姻。

若能嫁过去，虽说是高攀，到底还能做个正经主母。

哪像现在，父亲竟要她学那些扬州瘦马作态，去博一个东宫侧妃的位子。

她忽然想明白了——当初妹妹闹着要入东宫时，父亲那般爽快应允，原是早就盘算好了要她们姐妹俩前赴后继地往太子府里送。

那日她在母亲房里，红着脸提起陆小公子的名字时，母亲闪烁其词的模样此刻想来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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