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容珩的额头顿时青紫一片，渗出的疼意顺着红色底图血珠流过他的墨眉淌进破碎的心口。
凌太后脸色微变，急着要上前查看，但又想到他对苏氏的偏宠和信任，那份关心便卡在胸口不上不下，怎么也展露不出来。
“珩儿!”
容珩抬手摸了摸，都是血，他无言一笑，抬头定定看着他敬了二十多年的生身母亲。
“母后，自父皇殡天，儿臣已御及七载，岁安如今也三岁，儿臣能守得住列祖列宗留下来的基业，更想护住儿子心心念念之人。”
说完，他在地上重重磕了一头。
“儿臣斗胆，请母后信任儿臣一次。”
这句说完，容珩的眼眸已是一片猩红，掉落的泪珠砸在地上洇湿成一团水渍。
他已经亏欠过阿绾一次，不能再亏欠她了。
“还望……母后不要为难……儿臣心爱的妻子。”
容珩用尽全身力气才说完这句话，重重叩首在地。
“珩儿，你……”
眼泪润湿眼眶，凌太后不可置信地望着地上的儿子，她知道儿子对苏清绾是动了几分真心，可万万没想到……
哪怕他的儿子并没有完全学会怎样爱人，但也确实将苏清绾放在了心尖尖上。
“你可知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可知晓，那苏清绾并不想生下你的龙嗣，难道你甘心百年之后要做一个孤魂野鬼吗？”
凌太后抿着唇质问，声调却轻飘飘地，好似下一瞬就要消散……
帝王之爱太过沉重，她的珩儿给得起，那苏清绾又能承受得住吗？
“儿臣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更知道自己能做好，儿臣不会成为没有香火供奉的孤魂野鬼!”
容珩抬眸，满眼坚定地看着身躯略略佝偻的母亲。
“罢了，罢了。”凌太后阖上尽是苍老的眼眸，后退了一步，“哀家也老了，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心思。在哀家过千秋节前的这段时日，你就在寿康宫陪陪哀家吧!”
左右，她也没多少时日可活。
容珩胸腔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但看到生身母亲极尽哀求的眼眸，他一句拒绝也说不出口。
“好。”
母子二人对苏清绾的事情闭口不提，轻飘飘地将装有避子药材的香囊轻轻揭过。
即使，彼此都知晓真相是什么。
但，追究起来毫无意义，反倒是伤了她们母子二人的情谊，得不偿失。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才是维持幸福的至简大道。
“苏德海!”
容珩一声令下，苏德海便垂着头提着一个紫檀食盒走了进来，交由他手中。
“儿臣请母后用膳。”
说完，容珩便将御膳房早已炖好的那蛊枸杞人参鸡汤端了出来，亲自舀进玉碗中，用金匙轻轻推开黄油清亮的汤汁，喂至凌太后口中。
母子二人就这样一个喝，一个喂，默不作声地享受着这片刻的平静。
该说的也已经摆在明面上说开了，母子之间又岂会有隔夜仇呢？
“娘娘，这盅鸡汤是陛下散去早朝之后，亲自去御膳房做的，不过是方才因为一点小事儿耽搁了。依老奴看，这天底下没有比陛下最是孝顺的孩子。”
站在一旁的苏德海，看着皇上与太后母子二人相处密切的场景，忍不住将事实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
“多嘴!”
容珩微微恼怒，瞪了眼多嘴的苏德海。
今日早朝无事儿，他便去御膳房，寻思去给母后和阿绾亲手做一道早膳，只是不曾想到中途出了岔子。
坐在凤椅上的凌太后，将二人的举动落入眼中，唇角缓缓勾起。
她九死一生诞下来的孩子，天生就要站在她身旁。
“珩儿，可曾用过早膳?若是没用过，不妨和皇后一同用膳，哀家这一把老骨头就不需要你来陪了。”
凌太后摆手。
“只希望你们好好地过日子，好好地就行。为了我折腾来折腾去，没意思。”
她今日惩罚皇后已经是犯了皇帝的逆鳞，需得时间来补救一下这段摇摇欲坠的母子亲情。
这，属实划不来。
如今摊开来讲，知道珩儿不会为了苏氏断绝祖宗基业，便已足矣。
容珩闻言，眸光微变，但随即又想到今早的误会，他拒绝了凌太后的提议:“不急，儿臣陪母后用完早膳便是。”
凌太后脸上的笑意更深，只要她的珩儿每一次都坚定站在她这边，待她身后，也可借着这余荫庇护凌家东山再起。
寿康宫偏殿中的苏清绾早已陪着岁安用完早膳，紫檀案桌上还剩了一半的膳食未曾动用，已经凉了。
而她已经坐在这里静静等了许久。
“娘娘?”
雨落的小声提醒，拽回了苏清绾神游的心思。
“不必等陛下，有苏德……海公公服侍，皇上不会饿着肚子。”
苏清绾没有出声解释，她方才所想的不过是阿姐罢了，算算日子，这两天也快生了。
“本宫记得太后娘娘的千秋节是下月十五吧？”
雨落见苏清绾心中所想的不是陛下，当即挤出一抹浅笑:“是呢！尚宫局的人已经在暗中筹备了。主子可是要准备什么吗？”
说完，偏殿之中又是陷入一片久久的寂静。
站在一旁的雨落恨不得自打嘴巴，她明知道娘娘与寿康宫的关系不好，正愁着如何找一个地洞钻进去，就听到一道温润的女声响起:
“雨落，你去准备一些空白的书页来，本宫为太后娘娘亲自抄写一卷佛经便是。”
瞧瞧抬眼看了一下苏清绾，见她脸上没有什么恼怒之情，雨落才放心离开。
朱红色的宫门缓缓合上，苏清绾才微微俯下身子，对着岁安水盈盈的眼眸道:
“岁安，你记着不要将所有的指望都压在别人身上！”
小姑娘咬手指一脸天真，“阿娘和父皇也不行吗？”
苏清绾身子一颤，她是多么想一辈子都陪在岁安身旁，可谁也不知道会走到哪一步。
帝宠能维系多远，她的生命又能维系多长。
她很想说“是的，不行”，但又恐惧给不了岁安足够的安全感。
毕竟，她的小岁安才三岁!
“阿娘会一直一直陪着岁安。”
刻意隐去了容珩的存在，小姑娘没有发现这一事实，扑到苏清绾怀里，“有你们在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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