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雀舌”的价格
第四十五章 “雀舌”的价格
大堂里的喧嚣如烧开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赤倮倮的渴望和算计。
银子的数目像是跳蚤一样往上蹦转眼间就冲破了六十文，而且看那架势，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六十一文！我们桐山县来的要两万斤！”一个嗓门洪亮的汉子吼道，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六十一文就想拿两万斤？我呸！”
刘老板急了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前面人的后脑勺，“我祥记出六十二文！只要一万五千斤！”
“刘老板，你祥记吃得下这么多吗？小心撑死！”旁边有人阴阳怪气地嘲讽。
“撑死也比饿死强！六十二文！”刘老板梗着脖子寸步不让。
齐征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像是在打着拍子，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好像在欣赏一出热闹的戏。
他视线看似随意地扫过，却将县丞张茂和主簿李奎两人的细微动作尽收眼底。
张茂站在人群侧后方手里拿着一本册子，假装在记录什么但他的胖脸涨得有些发紫，额头上的汗珠子滚下来。
他不停地用袖子去擦眼神飘忽不定，好几次看向大堂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又像是在怕什么人来。
李奎则依然低着头像一尊木雕，但齐征注意到他放在身侧的手，手指正快速地、有节奏地敲击着自己的大腿，这是一种极度紧张或者内心在快速盘算时下意识的动作。
而且他的目光虽然低垂却总在齐征不注意的时候，飞快地抬起来瞥一眼，那眼神里混杂着惊疑、恐惧，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怨毒。
时间一点点过去竞价的热度丝毫未减，最高的报价已经被抬到了六十七文，这已经远远超出了“雨前青”本身的价值。
甚至逼近了一些普通“雀舌”的价格。
显然，这里面掺杂了太多非商业的因素。
“好了好了！”齐征再次拍响惊堂木，那响动自带一种强烈的穿透力：
“我看大家的诚意都很足，这很好。
不过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这么大批量的茶叶交易，光靠口头喊价可不行。”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为了公平起见也为了后续交易顺畅，本官决定明日巳时，在县衙二堂，举行最终的投标签押。”
“投标签押？”众人都是一愣，这又是什么新花样？
齐征解释道：
“很简单。明日巳时之前所有有意向的商号，将你们最终能承受的最高价格和所需数量，白纸黑字写清楚，用信封封好投入县衙准备的标箱之中。
巳时一到本官会当着大家的面，开箱唱标。
价高者得同等价格下，本地商号优先所需数量多者优先。
中标者需当场缴纳三成定金，并与县衙签订正式契约。”
“这契约嘛，”齐征看向已经汗流浃背的县丞张茂，“张县丞，你经验老道，这最终契约的拟定，就辛苦你了。
务必将茶叶品质的验收标准、交割时间、付款方式、违约责任等都写清楚，
要细致要公允，绝不能让任何一方吃亏，
也不能给我平江县留下后患。
明日开标前你要将拟好的契约范本公示出来，让大家心里有数。”
张茂被齐征点名胖脸上的肉都颤了一下，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躬身应道：“是……是，大人，下官……下官一定尽力办好。”
齐征又看向主簿李奎：“李主簿明日开标，你负责核验各家商号的身份凭证和资金实力，特别是定金的缴纳，务必做到账目清晰毫厘不差。”
李奎也连忙应诺：“下官明白。”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各位可以回去准备了。记住明日巳时，过时不候。”
齐征说完便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向后堂，留下一群心思各异的商人和神情复杂的下属。
回到书房齐征立刻叫来柳如是和亲卫队长。
“大人，您这招‘投标签押’，真是高明！”柳如是忍不住赞道，“明面上是公平竞争实际上却把压力都推给了那些心里有鬼的人。
他们想要拿到这批茶就必须出高价，还得拿出真金白银。
而且最终契约由张县丞拟定，若是他想做手脚必然会留下痕迹。”
齐征冷哼一声：“我就是要逼他们露出马脚。
张茂和李奎这两个人，嫌疑最大。
特别是张茂，”
他手指在桌上点了点：“我把拟定契约这么关键的事情交给他，就是要看看他会不会趁机搞鬼，或者他需要向上头请示那么他今晚或者明早，一定会想办法把消息递出去。”
他对亲卫队长命令道：“从现在起给我死死盯住张茂和李奎！他们见了什么人去了哪里，派人送了什么东西哪怕是放了一只鸽子，都要立刻向我汇报！记住不要打草惊蛇，我们只需要知道谁是那条毒蛇！”
“是！大人！”亲卫队长领命眼中闪过厉色。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县衙的气氛就变得异常紧张。
前来打探消息、准备投标的茶商络绎不绝。
张茂果然忙碌起来把自己关在签押房里，说是要仔细斟酌契约条款，不见外客。
李奎则在账房那边开始整理各家商号的登记信息，看起来倒是按部就班。
齐征依旧稳坐钓鱼台只是让柳如是时刻关注着苏州那边的动静，以及城内暗哨传回的消息。
巳时将近，县衙二堂已经布置妥当。
堂中央摆放着一个上了锁的木制标箱，旁边则张贴着张茂连夜赶出来的契约范本。
各路茶商陆续到来手里都捏着封好的信封，脸上带着紧张和期待。
齐征端坐主位县丞张茂和主簿李奎分坐两侧。
张茂看起来一夜没睡好，眼圈发黑，精神萎靡，但看向齐征的目光中，却似乎多了几分……决绝？
李奎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微微有些发白。
“时辰已到！封箱！”齐征沉声宣布。
衙役上前将标箱的投递口用封条封死。
“开箱！唱标！”
两名书吏上前当众打开标箱锁，取出里面厚厚一叠信封。
一个书吏负责拆封一个书吏负责高声唱读。
“祥记茶行报价六十八文，需量一万五千斤！”
“宏源茶行报价六十九文，需量两万斤！”
“……”
价格一路走高很快就突破了七十文！
大堂里一片哗然这个价格已经高得离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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