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也许梁王是有苦衷的

一双手从周瑞清的肩上轻轻地擦过，周瑞清却陡然心惊起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颤抖着眼睛去看眼前的男人。

戚褚渊移开了目光，淡淡道：“清明。”

沈清明厌恶地看了眼周瑞清，还是低头等着戚褚渊吩咐，“在。”

戚褚渊背过身去，将一番话说得轻描淡写，随手递出去一瓶药，“去将京兆尹府中望春楼所有幼女灭口，将此药给花娘服下，此药可让人失去神智，形同痴呆，将此事伪造在她的头上。”

“殿下？”

沈清明浑身一颤，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戚褚渊：“可说，她为了笼络权臣，从此间得利，购买幼女，可因那日玲珑为揭发她的恶行，特意带着幼女出逃预备报官，遭她发现从而将其二人掐死。”

不消片刻，戚褚渊已经编排好所有的线索和结果。

决定用花娘替周瑞清等人顶罪。

他需要保住自己的人，即便是这些人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罪。

但为了他这二十年以来的仇恨，他还是选择了这么做。

随后，戚褚渊看了眼神晚：“神晚，将望春楼中知情人全部绞杀，所有名册证据烧毁，告诉沈松峪，就说是本王的意思，让他不再插手查下去，尽快结案，禀告长公主。”

神晚轻轻点头，面容并无半分犹豫，“是。”

一旦长公主得到了答案，就不会再追查。

殿中只有沈清明低着头，脊背硬挺，眉心深深地皱成一团，他梗着脖子，久久不应。

戚褚渊眉心微微皱起，他知道沈清明向来有自己的为人准则，极其轻缓地转动指尖的戒指，却不容置喙：“还不快去。”

沈清明死死咬牙，半晌才憋出：“是！”

从得知此桩凶案，青年的面容始终没什么变化，仿佛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可即便如此，他的目光还是自一旁的窗户略过，“至于大司马，今日你只是如同往常与本王汇报公务，好好回去，忘记此事。”

刚打算放下心绪，好好缩起头做人的周瑞清猛地胆战心惊起来。

他对上了戚褚渊的眼睛，只觉得那双如琥珀的眸子里对他含着极深的审度，还有莫名的玩味，仿佛想洞悉他的内心，又仿佛对他不甚在意，他手脚冰凉，莫名地恐惧。

他开了口，“还有你的一行人，好好管住他们，若是再犯，本王只好亲自动手以绝后患。”

声音很冷不留情面。

似是在警告这一次是他最后的网开一面。

他一抖，立刻跪下叩首：“谢殿下开恩，臣定当肝脑涂地！”

周瑞清一直绷着的一口气陡然松懈，他腿脚发软，长时间情绪的紧绷让他浑身僵硬，几乎失去了知觉。

他如同劫后余生一般，终于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让殿下留下了自己，让这桩杀人案彻底撇清了与自己的关系。

内殿的氛围陡然阴沉了下来，一尊莲花瑞兽青铜香炉之中，缓缓飘起了雾白的薄烟，可却像是天边的浓云，低低地压了下来。

他是劫后余生了。

仅仅在一门之隔

蕈和眼眶中的泪水骤然夺眶而出！

像是被凌迟了一般。

她几乎忘记了任何思索，只觉得每一寸血液都在这一刻凉了下去，心脏疼得就快要爆开似的，那股莫名的窒息感从心口不住地蔓延，如同潮水，吞没了她，让她得不到半点喘息。

她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戚褚渊！

要包庇周瑞清，包庇奸污幼女，杀人灭口，甚至罔顾国法的人！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他知法犯法，一国权势最高之人选择掩盖罪行！

那受到冤屈死去人怎么办？

这世上如何有什么公道可言！

蕈和捂着心口，自眼眶落下的泪水，明明是温热的，为何那么冷，为何那么的让她难以承受。

她恐怕最心惊的是，做这些事情的人是——戚褚渊！

他隐瞒自己，这是他第一次隐瞒还是以前就曾经多次隐瞒过？

她的心思很乱，身体也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蕈和以为，戚褚渊不是五年前她曾经所想的那样的人，他从不善于解释，所以许多事，蕈和一直以为是她误会了他，在朝中排除异己也好，都是为了顾全大局。

当初，他也做了许多不是吗？

扫清逆反的汪氏，避免万花楼的轰塌、与大凉结盟，击退大纥、揪出金佳氏！

他们不是一直都相处的很好吗？

为什么？

原来只不过是一种伪装吗？

蕈和从未想过，当年梁王府的灭门与她的祖父有什么关系。

若真如周瑞清所说，梁王灭族与他们有关，她试着思考，若有朝一日，告诉她，她的一族是因为他人的故意的纵容而死，就连自己也险些死去，她会不会恨，会不会想报这血海深仇！

毋庸置疑！

所以，戚褚渊对自己、对大齐、根本就是恨之入骨！

所以，这么多年，他都她都是在演戏是吗？

他的目的，根本就是要毁掉大齐！

他从前不择手段，凡是反对他的人非死即伤，就连当年的辅政大臣都被他扳倒，甚至曾经救过蕈和性命的徐程将军也是戚褚渊逼出了建康城。

这些蕈和都是历历在目！

豺狼做久了，怎么可能还是那光明磊落的模样。

只不过是他耐着性子，软言哄了自己几年，她怎么那么傻地相信了戚褚渊？

相信他的不得已，相信他的苦衷！

原来都是骗她而已！

他骨子里就是个自私阴狠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地改变？

她太傻了！

蕈和如同凌迟一般，痛得无法呼吸，她死死地捏着心口，那一瞬间，她仿佛心脏都不会再跳动了，泪水一串串地落下，蕈和盯着冰冷的地面，看着水珠落在上面。

“公主！”岁雪还未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可她心疼蕈和，奋不顾身地扑了上来，抱住了蕈和，用自己的体温去平复她逐渐冰冷的身体。

“公主，奴婢知道您定然惊慌，可这也只是一面之词。”

自从上次戚褚渊得知蕈和小产，牵连自己，将岁雪打得险些死了以后，岁雪一向恐惧戚褚渊，她陪着长公主，这些年也是看着梁王与公主如何从针锋相对、相互厌恶直到走到了今日相互理解的地步，她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居然会有这样的变故，她也不敢相信，这几年梁王对公主的爱护都是虚情假意，更重要的是她知道，长公主一定承受不住！

“公主，我们去问问梁王，他向来最在意您的感受，我们去问问他。”岁雪泪流满面，哭得哽咽还在安慰蕈和，“也许梁王只是为了稳住局势，大司马根系庞大，不可轻易动之。”

“也许，梁王有不得已的苦衷呢，公主，我们不是应该相信他么？”岁雪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她听了这么久，知道梁王一族因大齐先祖的暗示之下而被灭口。

除非梁王是座佛，否则怎么可能原谅！

犹在混沌之中，脑中还是一片的空白，可蕈和却猛地惊醒过来，她捏住了岁雪肩膀，怔枉之间，失了力道，捏的岁雪咬牙。

蕈和耳畔嗡鸣，即便如此，她还是想到了望春楼的人，想到了那些深陷黑暗，等待一线生机之人，好不容易用两条人命，换回了她们生的机会，怎么可以再度让他们走入绝望，踏上死路。

更重要的是，不能让戚褚渊毁掉所有的物证认证！

“快，岁雪。”蕈和的眼眶没有焦点，她已经步入了极其慌乱的地步，却还是有条不紊地安排：“他们要去京兆尹府上，你立刻去找沈松峪，将今日的一切告诉他，他会知道怎么办！”

“是”岁雪连忙点头，二话没说便脱身想离开，谁料蕈和却又拉住了她，她咬住唇瓣，压低了声音，否定了自己，“不！你不是沈清明和神晚的对手。”

戚褚渊就在一侧，如今正是他们争取时间紧要关头，蕈和万分着急，血红的眼睛一动，“去找遥遥，与三殿下急去救下那些孩子！”

“我留在此地，稳住戚褚渊！”

“快去！”蕈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完的这些话，事关人命，岁雪当机立断，从小路溜了出去。

蕈和闭上了眼睛，再也忍不住地嘶声哭泣，可记得戚褚渊就在正殿，蕈和呆呆地趴在冰冷的地面，咬着自己的掌心，眼中满是绝望，泪水横流，几乎崩溃。

侍女还记得长公主，趁着梁王议事结束，匆忙去禀告。

周瑞清颤巍巍地离开府邸，正好与侍女打了个照面，而后戚褚渊便知道了蕈和就在隔间，他神情陡然一冷，再看之时，侍女已经看不到梁王的身影。

索性走到偏殿的时候，少女正窝在小榻上，她侧偏着头，一双手抵在脸颊处，正安静地沉睡，她像是累了，将软垫胡乱推到了另一侧，就着外袍便入了梦境，长长地睫毛如同一把小扇子，点缀着她精致的面容。

戚褚渊松了一口气，看来睡了许久。

心脏扑通扑通地直跳，蕈和能够听到稳健的脚步声，戚褚渊的靠近，那淡淡的清洌的味道，蕈和只觉得恐慌，不能让他看出半分端倪，她今日出现的势必瞒不了戚褚渊，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控制住情绪。

戚褚渊的目光落在了蕈和脸上，贪婪地印画她的模样，良久轻轻一笑，命侍女取来薄被，为蕈和盖上，自己随后找了本佛经，坐在蕈和身旁，打发时间。

蕈和根本无法睡着，她的眼睫不住地眨动，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半个时辰，也许是一个时辰，她如坐针毡，根本无法躺住，她从来没有像今日一般，这么恐惧戚褚渊。

五年前，她绝望的那一日，带着所有人生的希望，即便戚褚渊对她那般的难堪，她还是怀着又恨又

可现在，她只剩下了被欺骗的愤怒和对他的绝望。

当初，因为彼此的不坦诚，他们错过了多少，她内心狂乱地纠结着，也许，她该信他的不是吗？

也许戚褚渊就如岁雪所说，是在谋略大局呢？

也许他还是有自己的苦衷呢！

她就应该跳起来质问他！

这样就不会有误会了！

可就在蕈和鼓起勇气，想要睁开眼问一问他的时候，戚褚渊却已经发现了她紧紧揪起的眉头，他停下翻书的手，堪堪望来，“知道你醒了，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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