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若想取之必先纵之
阳光西沉又再一次升起。
屋内从温暖光亮变得灰暗深冷,又重新点亮光明。
蕈和细眯着眼睛,看着细碎的光从窗柩缝隙踏了进来,通红的眼眸微微一颤。
“天亮了。”她低声道。
不知不觉已经在屋内坐了一整夜,想尝试着动一动,却发现腿脚早已经麻木。
戚褚渊抬头,陪着坐了一夜,一闪而过的倦意就像是石子坠入水中,他抚平鼻梁间的疲惫,转头看向了蕈和。
一旁桌上积压着了厚厚一叠综卷。
上面记载着先帝先皇后的身体情况。
褶皱顿生,已然被翻阅了许多次。
蕈和缓了缓酸涩的眼睛,目光随之落在了卷宗上,仅凭着记载,蛛丝马迹之间,许多端倪隐藏不住。
“先是,母后生下弟弟后,身体略有亏损,可到底没能到病重的地步,弟弟虽然年幼,却身为嫡子养育极为谨慎…从未有照顾不当的情况出现。”
戚褚渊翻过一页纸,照着念,“年末冬日里,感染了一次风寒之后,便高热惊厥,不治身亡。”
蕈和不断调整自己的呼吸:“父皇一向身体康健,自小便是罕见生病,可在母后离世后,原本以为他是忧思过度,思念早逝母亲弟弟,可如今看来,他的病是有意为之!”
而这些发生的时间,都在金佳氏入宫生子之后。
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些不可能是巧合。
戚褚渊:“剩下的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不断地夭折,直到最后宫中再无其余子嗣存在。”
皇长子一场高热病殁了。
皇后忧思成疾,身子一下子就垮了,病了一年便撒手人寰。
随后的几年,宫中似乎有了场诅咒般的,二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相继离世。
更不好的是陛下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差。
看似强健的身体总是没理由的虚弱,有时白日里也生了一身的虚汗,春秋更迭之际更是大病小病接连不断,可太医又说不出什么问题,药和食补都不见起色。
满宫之中子嗣甚微。
只剩下金佳氏幼小的几乎无人问津的孩子。
蕈和深深吸气,她能感受到,那股浊气顺着肺腑纳入了胸腔深处:“金佳氏入宫时才十几岁年,一向活得小心谨慎,为人沉默寡言,在宫中甚至无人愿意搭理她,若不是母后记着她,那年五弟过敏高烧不退,他们两人就该病死在宫中,是母后对他们施以援手,才能活下来。”
她眼眶红的滴血,咬牙:“她怎么敢!怎么可以恩将仇报!”
“这些现在一看就有问题的事情,当初为什么没有觉得奇怪!”蕈和不断地懊恼着。
“明明一查就能发现不对!为什么!为什么!始终都无人去查证。”
“为什么她杀了这么多人,却偏偏留下一个我。”
“留下你,是因为,若是所有的皇子公主都死了,仅仅只有五皇子,会容易引起猜疑,你身为公主,留下你是为了更好地达成目的。”
不是因为心慈手软,而是需要她成为掩护。
蕈和窒息,难以呼吸,她不断地抚平心口。
紧握成拳的手被一双温热的大手覆盖着,再多的话语都形成不了宽慰,比起蕈和,戚褚渊只能更冷静地为她分析利弊,“金佳氏入宫不久便有计划计划对先帝先皇后投毒,逐步谋害皇子,更有甚将自己隐藏在暗处,以怯懦胆小伪装自己,本就容易让人忽视。”
“先帝先后的饮食多年来有专人负责,如何能轻易投毒,且陛下皇后的死因长年累积,太医都查不出异样,你没想到也正常。”
蕈和心恍然一跳,她抬头,凝视戚褚渊,“是啊,父皇母后的饮食皆有宫人负责,太医更是每日问诊,金佳氏是怎么下毒的?”
“不是说,赤木丹长期服用才能导致身体衰竭?”
“父皇母后是怎么接触此毒?”
戚褚渊沉默不语,这些事他也无从得知,“既能润物无声地长期服用,又能避开众人的耳目,所有的皇子都未能逃脱,下毒的手法崎岖。”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点,“你最近可有用金佳氏送来的东西。”
蕈和摇了摇头,“没有。”
岁雪与沈清明守护在外,她忽然提了一点:“太后倒是经常为公主送燕窝,不过公主倒是不怎么用。”
所有人都愣住了。
戚褚渊蓦地脸色大变,冲岁雪道:“将她送的燕窝端来。”
“是”
莹白的燕窝被置于桌上,银丝一般晶莹剔透,点缀着牛乳,本就是滋补的圣品。
岁雪担忧道:“这是今日送来的,公主未用,已经冷了。”
蕈和的血液在一瞬间凉了,她忽然意识到,戚褚渊是在怀疑,金佳氏会对自己动手,“这里面会有毒吗?”
赤木丹的毒性很弱,银针探不出。
“我会带回去查证。”
蕈和盯着那晚燕窝,脑中不断回闪着金佳氏的面孔,那般悠然的笑意,那顿挫的语调,在某一瞬间,心中的厌恶到达了极点!
她挥手打碎了燕窝:“还查什么,有没有毒还重要吗?”
“她费尽心机地诋毁我,如今我声名狼藉,众臣弹劾废我,她早就存了逼死我的念头,下毒,不过是希望我死得更快。”
蕈和浑身都在颤抖着,眼泪早在就已经哭干,骨子中的倔强,让她不会轻易认输,她闭了闭眼眸,将自己缩成一团,压抑着心底深处的愤怒。
戚褚渊凝着她将身体缩紧,心绪也逐渐沉了下来:“金佳氏为贡女进宫,入宫不久便有计划地铲除皇子皇后,这绝非仅仅是一有野心之人胆敢做出的事情。”
蕈和眼睛一眨。
戚褚渊的眸光温热,就像是一双手试图抚平她的痛苦,蕈和一眨不眨地听着他说话:“背后是何人,是何计划,大纥难道不知情吗?”
“若想的更深一些,金佳氏合该本就是大纥派来的奸细,目的就是要断绝大齐的皇室后嗣,挑动大齐内乱,如此大纥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先帝暴毙,从结果上来看,她也确实做到了。”
蕈和惊愕不已,她的心越来越沉,顺着戚褚渊的话语惊讶道:“大纥送她来之时兴许就已经计划妥当,让她装得人畜无害的模样,实则暗暗毒害我大齐皇室众人,如此心狠毒辣,残害性命!”
蕈和无力地说着,“她的儿子,是我不共戴天仇人之子,而却被我亲手扶上了皇位!”
“她一届贡女,会有多大的野心,没有大纥的推波助澜,她怎么敢。”
“大纥好深的手段,埋了十年之久,灭掉了我父皇所有的子嗣,扶持一个带有大纥血统的皇子登基为帝。”
蕈和江头深深埋入了双膝。
她当年逼着戚褚渊册立戚晟为皇帝!
她都做了什么!
差一点,就将大齐的江山拱手送人!
天啊!
亲手替大纥的皇帝,完成了计划中的最后一环!
如今,五年过去,大纥就要收网了。
戚褚渊心脏处传来了阵阵钝痛,他如何不知道蕈和此刻的心境,是何等的愤恨,何等的悲凉,这些感觉,他似乎感同身受。
腹部的一处伤口竟然久违地隐隐作痛,他皱了皱眉。
那一股阴冷的感觉扑面而来,他似乎坠入了寒冷的冰窖,似乎无法呼吸。
他忙闭上了眼睛,按住不适的心脏。
不可以再想下去了!
突然他起身,将蕈和拉入了怀里,大手轻轻触碰她的脊背,他的声音很沉,却能听得出一丝颤抖:“蕈和别想了。”
“堂堂正正地交锋不敢,竟然用这等阴损伎俩!”蕈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扑进了戚褚渊的怀中放声大哭。
她该怎么做!
“父皇母后死于这样的阴损计量。”蕈和眼眶蓄满了泪水,咬牙:“真是…”
丧心病狂!
大纥怎么能这么算计大齐!
狠绝至此!
戚褚渊凝着她的发旋,讳莫如深:“这本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只是蕈和埋在他的胸口,声音沉闷,难过在于:“没有证据,你无法定金佳氏的罪,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发现她的所作所为,不就代表着,她从不轻易露出破绽,要找到她的证据谈何容易。”
戚褚渊伸手将蕈和额边的发丝理顺,“让你我声名狼藉的办法有很多种,她杀钱月兆,若仅仅只是为了你我而故技重施,很容易被察觉到,五年未曾动手,她本可以完全隐瞒下去,却不顾及地下毒,未免有些奇怪,很有可能,是不得不动手。”
他的眸光锋利,如同夜里的一把匕首,寒光凌凌:“既然没有证据,那尽可以编造证据。”
巧了,这个办法蕈和也同金佳氏说过。
“只要她露出破绽,便能查清楚当年的过往。”戚褚渊沉声道:“若是大纥的意思,那她背后必然有接应之人,说不定要已经深入大齐。”
“那如今的大齐,早就不再安宁。”
如今金佳氏离得到大齐只差一步,她与戚褚渊的死!
毁掉自己,金佳氏早已经做了。
利用流言。
蕈和身为女子,金佳氏不尽利用钱月兆的死重伤戚褚渊,还将她拖下了水,借钱氏夫妻的口,将她和戚褚渊的事情公之于众,百姓哗然,一声一声的谩骂和猜忌,足以毁掉她的名誉,让她无法继续活下去。
而戚褚渊
光是王公贵胄杀人放火,便足以激起民愤。
更无需说多年来把持朝政,随时都可以说他想谋反篡位!
只要他们被天下臣民所厌弃,共同抵制!
只要堵不住悠悠众口!
那么大齐就成为她的掌中之物。
不论是为了她自己的野心,还是大纥的唆使,她就是最后的胜者。
蕈和死死地将双手握成拳,指甲掐入了掌心,利用那分痛苦她试图让自己变得清醒,
绝不能让大纥得逞!
这大齐!
绝不能再她手中灭亡!
蕈和深思了许久,痛定思痛;‘“金佳氏,取之,必先纵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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