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还有一种毒性作用
蕈和与戚褚渊的脚步骤然停下。
她不知为何，身体有些发抖，她转身，“什么意思？”
戚褚渊拉住了她，目光逼视，“太子殿下，所言何意？”
兰达悠然地坐下，他蜷起一只腿，手搭在膝盖上：“孤方才说，此毒萃取成浓液，沾之一点，便浑身麻痹。”
他看来，唇弯起：“孤似乎还说了，此毒还有一种用法便是直接使用。”
蕈和不解地看着他，同时暗暗与戚褚渊对视，赤木丹萃取成汁可麻痹人，还有什么效用呢？
兰达看得出他们的疑惑，他长舒一口气，眼睛里落进了阳光，他被刺得眯起，“赤木丹将草木晒干研磨成粉，混入饮食之中，直接食用毒性并没有那么强，人虽然不会立刻出现中毒的症状。”
他指尖在膝上动了一动：“可此毒难以排出体外，长此以往，经年累积，体内的毒素累积到了不可承受的地步，就会引发心里交瘁，暴毙而亡。”
随着话语落下，蕈和猛地一怔。
暴毙！
这个词，她的心恍然之间狂乱地跳动起来，耐心一点点被消磨，冷声说：“你到底要说什么。”
戚褚渊的脸色缓缓沉了下去，他看着兰达，显然猜到了他想说的话，可他的第一反应是觉得其中有异样，兰达的目的绝对不是取得他们的信任那么简单。
一定还有其他的要求。
他们不能被兰达左右。
戚褚渊试图拉住蕈和，手被他握住，那一抹温热缓和了她心里的燥热。
可兰达看出了他的动作，时机不可错过，他一刻不停地说着：“长公主，这些时日，孤在你大齐宫中也听闻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传闻。”
兰达蓝色的眼眸就像是宝石，流光闪烁。
“大齐先帝先后恩爱有加，后宫嫔妃稀少，皇子公主不多，这么多年，只有你和你兄弟五人。”
“可自从金佳氏以大纥贡女身份进宫，你大齐皇宫之中几个弟弟陆续意外夭折，先是你的同胞弟弟，而后再是大齐皇后，其他几名皇子。”
“最后，大齐先帝缠绵病榻多年，以至于壮年暴毙。”
蕈和眉眼跳动，浑身的血液似乎被霜雪覆盖，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她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呼吸逐渐不受控制。
“够了！”
戚褚渊感觉到掌心中的手发冷，他朝她看去，四目相对，她的眼眶红得让人心惊，一眼便看得出心情紊乱。
“这些往事，太子殿下乃大纥之人，既然不知内情，何须猜测地如此深入。”
戚褚渊新潮涌动，暗暗觉得兰达越说，蕈和的情绪就越难以控制，这么下去，一定会出事，他低声道：“蕈和，交给我，你先回宫。”
谁料蕈和根本听不进去，她收回目光，倔强地坚持，“你继续说。”
“你说这么多，无非是猜测金佳氏是害我父母兄弟的凶手….”
猜测？
兰达靠着石头，扯出了一点苦笑，“整个皇宫独独只剩下了一名公主和金佳氏所生的皇子，公主羸弱，皇子年幼，金佳氏如今为太后，长公主其实心中亦有了答案。”
“赤木丹的毒性很轻，长期服用相较而言不易查出，不了解大纥之人是看不出中毒的迹象。”
“先帝先后的病，长公主不如细细查一番，看是否与我所说的症状相似。”
兰达郑重起身，手置于心口，轻轻弯腰。
“不知道，这份礼，长公主与梁王殿下是否感到了诚意。”
他垂首，表明他的诚心。
戚褚渊的眼睛似深潭不可见底，掌心中蕈和的手忍不住地震颤着，他紧紧地盯着兰达，面色冷峻，一瞬不瞬。
任何人看到都会觉得心惊。
“太子殿下，还当真是送了一份厚礼。”
兰达默默起身，看着他们：“客气。”
蕈和只觉得呼吸困难，她脑中狂烈地混乱着，脸色逐渐变作青灰，话多说不出来，她有种疯狂的念头，迫不及待地破体而出。
她要去质问金佳氏。
紧紧地咬住牙，蕈和几乎尝到了咸腥的血味，不知道何时，唇竟然被她咬破。
金佳氏
到底与她有关吗？
若是凶手，她难道真的可以心安理地伪装这么多年。
为何，为何要置他们于死地。
蕈和看着兰达蓝如深海的眼睛，她说不出话来。
“我要去问她。”蕈和咬着牙，想要去找金佳氏。
“蕈和”戚褚渊将蕈和的身体拉过来，让她面对自己。
对上她发红的眼睛，戚褚渊心脏跳动踉跄，他看得出她如今崩溃的心境，他亦是有诸多意外，可还是想先行安抚：“冷静一些。”
他试图唤醒她即将失散的理智。
冷静个鬼！
“我在，我在这里，此事暂时只是个猜测，你贸然前去质问，只会打草惊蛇。”戚褚渊眉心紧锁，试图安抚她的情绪，“金佳氏可以杀了她的人陷害你我，不会轻易承认当年所作所为。”
“谋害先后先帝皇子公主，是诛灭九族之罪，她又怎么会回答你。”
蕈和看着他琥珀般的眼睛，鼻头一酸，她好像的确有些失控了，她试着深深吸气平复心情。
余光之内，兰达还在看他们，她冷眼：“你想回大纥？”
兰达一愣，随后点头。
蕈和脸色发白，她死死咬牙：“你还能为本公主做什么？”
戚褚渊闭了闭眸，却无法阻止。
兰达沉默了片刻，“此毒，我可为长公主研制，作为对比的证据，只要蕈和找到金佳氏手中的毒药，一经对比，那便是证据确凿。”
戚褚渊深深看来，他眸光复杂。
兰达俨然胸有成竹。
蕈和忘记了思考，脑中被怒火和愤怒占据，“好，本公主答应你。”
刚穿过了长廊，两侧的草木随着细风轻轻摇动。
蕈和与戚褚渊双双走在宫中的小路上。
阳光穿过了树枝，印下了细碎的影子，晃晃悠悠。
毫无预兆，蕈和“扑”地一声跌坐在地上，石子硌手，她毫无察觉，拼命地压抑着自己的表情，可胸腔传来了一阵又一阵地尖锐的痛，她不得不捂着心口，心脏剧烈地抽动着。
戚褚渊一直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纤瘦的身体陡然坠地，他亦是心疼，慢慢蹲下，仔细地将蕈和揽入了怀中，“蕈和，哭吧。”
“哭出来会好受一些。”
“我会帮你。”
眼泪自眼眶汹涌而出，就像是决堤了洪水，根本控制不住，喉咙干涩地胀痛，她无助地随时都能破碎，那一颗颗泪珠烫得戚褚渊不知所措，她抓住了他的手臂，哀求着：“我父皇母后的死因怎么会是这样。”
怎么可以是这样。
她哭得浑身颤抖，多年来积压的情绪，似乎压得她难以喘息，反复呢喃：“我从未想过，竟然会是这样。”
遭人毒害
她的父母，并非因病离去。
她的亲弟弟，她的其他亲人，都是被害死的。
她本该是在父母羽翼下成长的最明艳的公主。
可先帝暴毙，皇位空悬，导致了国家动荡，诸王谋反。
大齐被人觊觎多年，她独自一人坚持了这么多年。
现在告诉她，这些所有的苦难，都是他人精心谋划而来。
“戚褚渊。”她靠着他的胸膛，汲取着一丝温热，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衫，“为什么？”
为什么她要遭遇这些命运的不公。
这么多年，蕈和从未像此刻一般，露出孩童般绝望的哭诉。
她在无人的宫墙旁，放声地大哭，似乎要将这么多年的苦涩和压抑悉数释放。
戚褚渊就这么拥着她，让她肆意发泄，他眸光里如同深沉湖水，心脏深处传来来抽痛，手指默默地抚动她的脊背，这些时日，她像是消瘦了许多，脊背骨骼分明。
偏下头，戚褚渊下颚抵住了蕈和的发顶，声音沉重：“蕈和，这桩事我们一起查清楚。”
一定会查清楚。
“若是当真如此”戚褚渊压抑情绪，声音却是有些颤抖，“金佳氏，自不会放过。”
蕈和捏住了他的衣衫，紧紧地抓住，直到掐出不少褶皱，也没有松开。
日光倾斜，沿着他们的身躯，在地上勾勒出了一幅绘画。
相互依偎。
金佳氏当年入宫才十几岁。
那时蕈和自己已经有六七岁。
母亲与父皇感情很好，所以后宫之中的嫔妃极少，这么多年才只有一个公主四个皇子。
大纥的贡女入宫更只是一个意外，为了三国的平衡，大纥进献了贡女。
蕈和作为千恩万宠的长公主，在宫中嫔妃们对她都不错，她对金佳氏的印象不深，只记得是个文静胆小的女子，看着宫墙之内时，眼睛都忍不住地躲闪。
以至于得圣宠后，几乎被人遗忘，在宫中便是个透明的人，直到后来运气好，有了身孕，才被她的母后提议升了位份，生下戚晟。
那年末，蕈和的亲弟弟，身体一直不大好，经常夜深多梦，精神不振。
在冬日一次感染风寒后不久，便夭亡了。
而此后她的母后因丧子一蹶不振，缠绵病榻几个月，最后撒手人寰。
他父皇悲痛欲绝，此后不再入后宫。
蕈和只记得，她母后最后的时光里，只剩下了对人生的失望，弟弟的出生艰难，母后和父皇多年来悉心照料，亦是个聪慧乖巧的孩子，父皇寄予厚望，早就想立为储君，就是这样一个乖巧的孩子，才几岁的年纪，说夭折便夭折，毫无预兆。
任何人都无法接受，她的母后心似乎随着儿子的夭折死了，再也生不出一丝对生的渴望。
只有看见年幼的蕈和之时，才会露出些笑意，这笑还来不及被蕈和记在脑中，就那么快地消失了。
蕈和回想着十多年前那最不愿意想起的回忆。
可她绝望地发现，几乎连母后和弟弟的脸都记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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