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你幼不幼稚
三月初十，钱月兆同柳偌拂入宫。
暂居，云禾殿。
钱月兆身旁除了自己带入宫的丫头，还有宫中指派的一人，名为秀秀。
钱月兆对入宫本身没什么兴趣，大约逛了逛云禾宫，有了大致了解，旁晚之时，在偏殿遇到了柳偌拂，柳偌拂本就清冷，于是点了点头也没有什么交谈便离去。
她还没说什么，秀秀却在耳旁说着：“钱姑娘莫怕，太后娘娘是站在您这边的，那柳氏不过是长公主塞进来的人，太后娘娘一定会帮着您扳倒她，让姑娘你成为皇后。”
钱月兆眨了眨眼睛，极为意外地看着秀秀，秀秀却拉着她的手笃定地说：“姑娘放心，奴婢是太后娘娘指到你身边帮你之人，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姑娘。”
“…….”
钱月兆其实想说，她根本就不想当皇后啊。
岁雪入宫禀报，两人皆已经安顿好。
蕈和正在绣一幅画卷，略微抬了抬头，“她们可还住得惯？”
岁雪：“住了一夜，都说习惯。”
谁料一旁还有个鸠占鹊巢的戚遥遥，她占据了蕈和的小榻：“堂姐，柳家和钱家不是皇后竞选的死对头吗，你为何把她们安排在一起呀？”
蕈和看了戚遥遥一眼，觉得好笑：“谁说是死对头？”
戚遥遥嘟囔，她爬起来，趴在小几托着下巴：“可是话本里都这么说，你看啊，她们都是未来皇后的人选，可是呢皇后只能有一个，所以必然是争得死去活来！”
她说得煞有介事，岁雪忍不住笑了。
岁雪义正严辞：“可是郡主，奴婢听说柳姑娘和钱姑娘相处还不错，昨晚两人还一起吃火锅呢。”
戚遥遥“啊”了一声，“这不符合常理啊。”
“说钱姑娘主动找过去，柳姑娘原本不愿意，可架不住钱姑娘热情相邀，便一起架铜锅涮羊肉。”
蕈和将线剪断，笑了一笑，摆了你看啊的姿势：“谁说女孩子之间就只有竞争，我看她们虽然性情截然不同，但本心却都不错，何必争得你死我活？”
戚遥遥没有看到意料之中的戏码，垂着眼睛不说话，这反倒引起了蕈和的注意，她放下剪子，看向戚遥遥，“你这些时日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跟着谢琰各处玩闹，怎么忙里偷闲有空到我殿中看我？”
“啊！”戚遥遥顿时炸了毛，脸色涨红，她眼睛左右乱飘，“没有没有，我才没有整日里跟他出去玩，也就昨日前日出去吃饭！”
说着说着她一愣，顿时愣住了，耷拉脑袋。
蕈和见她不问自答，料想她的心早就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清了清嗓子：“到底有何贵干？”
见事情瞒不住，戚遥遥双手一摊，霸道直说：“我生辰要到了，堂姐你可不能忘记，得给我送个大大大礼。”说完她比划了一下，表示要个很大的礼物。
蕈和白了一眼，小财迷一个，她失笑：“这还能少了你，备好了，五日后给你过寿。”
戚遥遥冲上来抱着蕈和，亲昵极了，“堂姐你最好了。”
蕈和被她摇地晃来晃去，她也没忘记，“柳氏与钱氏俩人也是头一回入宫，学习的礼仪繁多，不如就同邀入宴，你的意思呢？”
戚遥遥点头，她最喜欢看热闹，“好啊，我当然没意见，人越多我还越高兴呢！”
既然这么说定了。
五日的时间匆匆就到。
出乎意料宴席并没有拘泥于宫中，戚遥遥生性活泼，更喜欢在宫外自由自在，好说歹说想出去玩，蕈和便让人在朱雀楼布置起来摆一顿。
午后，蕈和与戚晟还有钱氏柳氏一同出宫。
宴席在晚上，还未到时辰。
于是几人便先去流徽榭附近逛了逛。
才几天时光，钱月兆和柳偌拂住在一起，起居之间已然熟悉，柳偌拂性情虽冷，但看得出她并不排斥钱月兆，钱月兆对建康城熟悉，会对玉清来的柳偌拂介绍周边的环境。
戚晟则是跟在蕈和身旁，蕈和偶尔跟他说话，也能看到他偷瞟钱月兆，还有那涨红的耳尖，连蕈和有时候说他，他都心不在焉。
这头戚遥遥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了远处的庭院，她对着蕈和说：“梁王和谢琰他们都在那边！”
蕈和眯起眼睛，一眼便看到了戚褚渊格外出众的身姿，长指捻起一枚黑子，置于身前，侧脸线条分明，眸光深邃。
乍闻梁王二字，钱月兆一惊，不知怎么的脚步变得虚浮起来。
戚晟见她紧张，便问了句：“钱姑娘没事吧？”
钱月兆惊醒，她怕旁人看出端倪，连忙摇头，“没事，谢陛下。”
戚晟腼腆地一笑。
柳偌拂目光沉静，她跟在蕈和与戚晟后面步入了庭院，他们各自打过招呼后，她走上前几步，没有回避，直接与戚褚渊、谢琰见礼：“见过梁王殿下、三殿下。”
棋盘之上，黑白儿子分明，黑子一片杀伐之气，白子处处显中求生，却渐渐有了反攻架势，戚褚渊没怎么看她，淡淡地落子，点了点。
谢琰亦是微笑回礼，“柳姑娘安好。”
说罢，他看到了戚遥遥，对她挑了挑眉，戚遥遥哼了声，凑到蕈和与戚晟身旁去了。
钱月兆跟在柳偌弗身后，还未靠近庭院，远远地就看到了戚褚渊的身影，仿佛心头有跟羽毛划过，原本还在犹豫是否上前，没想到柳偌拂已经去问好了，她硬着头皮，深吸了一口气，“臣女见过梁王殿下、三殿下。”
幸好别人都没有发现，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戚褚渊正在思索一步棋，还未来得及回答，他拧着眉，余光撇了一瞥，“嗯，无需客气。”
谢琰见自己刚才的一招让戚褚渊为难，心情舒畅，抬眉欢笑：“钱姑娘好。”
钱月兆的心砰砰乱跳。
戚褚渊与她说话了，而且与对待柳偌拂的话不同，她心一紧，手心更是出了汗。
午后的阳光灿烂，他们带了许多点心，在庭中围坐。
柳偌拂向来没什么话说，自顾自地坐在一旁，偶尔会注意到他们几个男人。
戚晟在蕈和身旁坐了坐，却察觉到钱月兆似乎总是心不在焉，他想多问几句，可是挨着人多不好意思开口。
戚遥遥的兴头最足，不肯老老实实地等着夜里，“堂姐堂姐，我听一旁的人说湖中有鲤鱼，又肥又壮，我去湖中捞鱼给朱雀楼的大厨做烤鱼晚上加餐吃吧！”
说完她立刻去找小船和网兜，要去捞鱼。
蕈和根本就来不及阻止她。
原本戚褚渊与谢琰正手谈两局，戚遥遥这么一折腾，谢琰一愣，忙落了子，立刻从棋局中撤出来，歉意说：“梁王殿下棋高一着，谢琰输了。”
“你慢点，我跟你一起去，你等等我。”说完，他半步没有停下，匆匆茫茫地跟上去，以防她兴致高了不知道跑去哪里。
于是亭子里就是剩下了戚褚渊、柳偌拂、戚晟、蕈和与钱月兆。
众人看看棋局正紧绷，哪里就结束了。
戚褚渊也没说什么，便自己代了谢琰的位置，自己跟自己下棋，本来就焦灼的棋局，这下更是难分伯仲。
蕈和看了一眼，顿时头大，“啧，你们两人哪里是下棋，简直就是想玩死对方。”
阴嗖嗖地到处玩坑，还乐此不疲。
戚褚渊弯了弯唇，他眉眼一动，示意她来下？
蕈和颦眉，摇头拒绝，算了吧，她才下不过戚褚渊。
从小就不知道吃过多少亏。
以往学社要他们对弈，月末的考核是至少每人要胜一次，只有蕈和，不幸撞上戚褚渊，那时候的少年又是个生人不近的冷脸，谁也不敢给蕈和打小抄，戚褚渊又不放水，往死里坑她，然后蕈和就成了学舍里唯一一个挂科的。
先帝来查看时候，蕈和当即指桑骂槐控诉戚褚渊，弄的先帝一头雾水。
当然这都是旧事了。
蕈和想着想着唇角扬了起来。
戚褚渊耸了耸肩，背着几人，笑意朦胧地表示，他可以放水，这么多年了又不是没迁就过她。
得了吧，要不是因为没人愿意陪他下棋，只有蕈和想巴结他，她才不会陪他呢。
跟戚褚渊下盘棋，头发都能愁的掉一把。
岁雪就这么看着他们旁若无人地用眼神沟通，只好默默地转过去看了看烹茶的神晚。
正好煮的是雪顶寒松。
众人都捧了一杯茶，只见柳偌拂却只是端着，没有饮。
蕈和抬了抬眼，“茶水不合口味吗？”她一笑：“我记得玉清的雪顶寒松品质最好，还想请你说一说呢。”
柳偌拂起身，淡淡歉疚道：“臣女自小就不饮雪顶寒松，一喝便会起疹子，请长公主见谅。”
众人看了过来，神晚行礼道：“奴婢并未思量周全，还请姑娘勿要介意。”
蕈和哑然，“那便喝不得了，可还带了其他茶水。”
岁雪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准备别的。
戚褚渊落了一子，没看过来，却听得他的声音，“带了青柑，便用它吧。”
柳偌拂感激，“多谢梁王殿下。”
蕈和奇怪，戚褚渊怎么有带茶叶的习惯？
棋局厮杀到了要紧处。
戚晟原本与蕈和对着坐，可看到戚褚渊与蕈和一道目光便逐渐不自然起来，眼看他们要下棋，他“蹭”地站起身：“朕…许久没有请教过梁王来，梁王不如再教教朕。”
蕈和一顿，戚褚渊闻言抬眼，看到戚晟雄赳赳对站在蕈和身前，就像是和护崽的人，眼中对他竟是敌意，他沉了眸光，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默默一笑：“好啊，陛下请。”
蕈和抚摸额头，戚晟你这不是找虐？
钱月兆一直是他们之间最心不在焉的，她时时刻刻地留意戚褚渊的动作，想找个机会与他说话，可是长公主、陛下他们都在，她没地方说话。
于是手一松，将茶碗扣在了桌上。
清脆的一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柳偌拂看了看她，露出疑惑：“你还好吧？”
蕈看了几眼棋局，戚晟正焦头烂额，果然是被吊打，她笑了笑和重新坐回来，“钱姑娘？”
钱月兆慌忙将茶碗扶正，“劳长公主柳姐姐费心，我没事，只是一时没有抓稳。”
可还没半柱香的功夫，戚晟垂头丧气，他跟只霜打的茄子似的，“朕输了。”
“这么快？”钱月兆还在与蕈和说话，猛地冒头。
戚晟原本就气馁，一听到钱月兆震惊的声音，他更是无地自容。
蕈和与柳偌拂站起身走了来，柳偌拂一看便知道戚晟哪里是戚褚渊的对手，她记下了棋局，暗暗留心。
蕈和看得出，戚褚渊这棋溜着戚晟玩，她瞪了瞪戚褚渊，也不知道啊放点水？
戚褚渊眉眼一挑，慢条斯理地将棋子收回，淡声道：“陛下随李太傅学习已久棋路见长。”
戚晟落寞地回答：“还是不比梁王殿下。”
戚褚渊一笑：“往后时日还长，陛下何必着急。”
“是。”戚晟勾了勾唇，离开了棋局。
蕈和看着戚晟的背影，回神指了指棋盘上的几处陷阱：“你干嘛？”
“陛下学对弈已久，试一试近日所学罢了，还欠缺些。”戚褚渊说得冠冕堂皇。
他就是故意的！
就是因为戚晟看他不顺眼，他也故意为难戚晟。
蕈和嗤之以鼻：“你们幼不幼稚。”
戚褚渊扬了扬眉，“哪有的事。”
他正人君子地表示，他可没有这个意思。
蕈和信他个鬼。
“呵。”
“呀呀呀！”
那边戚遥遥像是抓到了什么大鱼，在船上笑声欢乐，她又蹦又跳，“堂姐！陛下，快看啊，我抓到了什么！”
谢琰拼了命地稳住船，又想拉住她：“再激动点，翻了船，就是我们一起被鱼抓了。”
她还在兴奋：“我抓到了四五条！”
戚晟本就是少年，一声欢呼就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走到湖边，大声询问：“是吗？几条啊？”
边问边靠过去想看仔细。
蕈和看戚遥遥那边兴奋地过分，吩咐岁雪：“去摇船来接郡主。”
戚遥遥的船摇摇欲坠，那边传来了谢琰略微崩溃的声音：“进水了，遥遥，别动。”
隔得远远的，他们看到谢琰一把抓住了戚遥遥。
他们都几人都凑了过去，蕈和就知道会这样，边跑边喊：“戚遥遥！你别乱动！”
转瞬间庭子里只留下了戚褚渊在收拾残局。
忽而一声微弱的声音响起：“梁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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