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我不介意你去
这么说，谢允是建帝心爱之人的女儿。
周贵妃只是白白担了她母亲的名义。
所以，谢允才这般受建帝宠爱。
不光深受信任，身份地位已经可以同太子平起平坐，甚至有时越过储君，无论做何事，建帝都相信于她。
可身为皇帝，这听起来甚至有些荒唐。
马车平缓地行驶，车驾外行人的欢呼声不绝于耳，可蕈和深受震撼，“皇室之中，鲜少能有多恩爱的夫妻，于高位之上，身不由己，必然不能两全。”
“譬如恩爱如父皇母后，父皇也有其余妃嫔子女。”
戚褚渊松开她的手，端坐于位置，他抬手将暖炉塞进了蕈和怀中，边做边说：“建帝当年生母身份低微，本不在储君名列，能在当年的恶战中得以继承皇位，这十数年维系几国关系，当得城府颇深一词。”
这样一个将帝王权术玩弄股掌的君主，竟然也会因为一名深爱女子，而无条件地深信谢允疏远储君。
实在是—
蕈和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该说建帝情深意重，还是他为情所有。
“谢伶屡屡被谢允所害，建帝看似简单掠过，未必就是不知情，他也许是明知谢允故意，还只是为了压盖谢允所做所为恶事，保存她的颜面都未可知。”
戚褚渊暗暗同意，“太子背后有皇后母族支持，权势不低，朝中泰半老臣皆顺应，如此建帝自会忌惮太子，他扶持谢琰，削东宫权柄，朝政势力相争，他自在高位平衡朝局。”
是聪明的做法，不让太子独大。
蕈和默默道：“所以，建帝才会多番纵容谢允挑事。”
“或许—”戚褚渊顿了顿，可还是觉得不大可能，没将话说完。
蕈和也想到了，或许，该不会是建帝已经失心疯地想把皇位传给谢允了吧？
不过这个点头闪过了一瞬，还是被蕈和抛出脑后。
不会。
“可建帝身为君王，若真心喜爱谢允母亲，将其纳入后宫便是，即便不能为后，为宫妃总是可以，为何需要用周贵妃作幌子？”蕈和心想：“莫不是谢允生母已经过世了。”
戚褚渊摇了摇头，说明此女子仍然在世，他看来，伸手抵在额头处，“当然是为了给她名正言顺的身份。”
贵妃之女，仅次于皇后之女，的确高贵。
蕈和心生一大胆的念头，“难道谢允的母亲身份特别，不能成为皇妃？”
戚褚渊点头，“是为天地不容的身份，所以才大费周章。”
“天地不容？”蕈和好奇地抓住了戚褚渊的手臂。
可惜，这桩事情毕竟涉及了谢伶父皇的私隐，他没有直白地告诉戚褚渊。
“难道是从女子是宫女、奴婢或平民百姓一般的身份低微女子，可不应该，就算再低微，也不至于不能纳为妾。”
这个答案被排除，戚褚渊噙着笑看她胡思乱想。
蕈和咬着指甲摸索，又猜测，“莫不是与建帝青梅竹马，可惜那时建帝皇子身份不高，所以女子另嫁他人，建帝夺得皇位后，还深爱女子，但不能夺人妻子，所以没能迎娶，但藕断丝连，有了谢允，将她带回皇宫。”
“别再乱猜了。”戚褚渊见她拧着眉头沉思，看着百思不得其解的蕈和，淡淡一笑。
果然八卦使人振奋，她的阴沉心虚疏解不少。
“我猜的很合理啊。”蕈和反驳，她多年来的小说话本都不是白看的，推断地合情合理。
戚褚渊挑眉，浅浅笑着配合她，却提及：“无论事情如何，都是大凉的事，与你我无关。”
是啊，今日宴席结束，他们就回大齐。
但这句话显然蕈和没有听进去，“可若此女子未死…”
蕈和总觉得她想到了什么。“等等！”
蕈和惊愕，水杏般的眼睛忽而睁大，不敢置信，“难道说，上回我在宫中见到的那人，便是那谢允生母，建帝没有放弃那女子，悄悄将其藏在了宫中密室？”
越想越有可能，这回她有些相信建帝当真是深爱此女子，不能给她名分，也要将她留在身边。
对谢允爱屋及乌甚至有些放纵的爱，忽然就不那么难以理解了。
戚褚渊暗暗收回了笑容，“有可能。”
“殿下，到了。”神晚在外轻声说着。
马车缓缓停下，透过窗户的缝隙，已然能见深宫高墙。
马车外传来了一声宫人的高呼，“恭迎大齐明华长公主殿下、梁王殿下。”
与此同时
还在府上没有出发的谢琰在侍女的伺候下换上了一身绛红的衣袍。
样貌俊朗，身姿挺拔，眉目清润，不苟言笑的时候，甚至有些冷肃，可他望着镜中的自己，还是觉得表情严谨了些，抬手按住唇角上抬，抿唇一笑，眉眼张扬，又是一堂堂少年郎。
他抬眼看了看屋外的天，笑容收敛了些，像是一张面具，刻在了脸上，“像是要下大雨了。”
宫人担忧地看了看，“是啊，殿下还是带上伞吧。”
谢琰压下了沉思，轻松道：“衣裳可送去了，她怎么样了？”
宫人想到了倔强的戚遥遥，神情一凌，有些怕，“姑娘不肯换，还说什么殿下您图谋不轨，她绝不让您如意。”
谢琰转了身来，颀长的身姿融进了天幕阴云之中，宫人愣了愣，“殿下恕罪。”
他却叹了叹气，双肩耸动，拨弄腰间的系带，“罢了，我去找她。”
谢琰走进偏殿的时候，戚遥遥正像一只大雨中缩在屋檐的小猫，一身宫装被她仍在了一旁，看也不看，一旁宫人磨破了嘴皮子，她也不听，捂住了耳朵，宫人急得没办。
阴影覆盖在她的面前，她看到了一双精致的云靴，
他走到戚遥遥的面前蹲下，捏住了衣服递到她面前，“换上，我带你入宫。”
“我不换”戚遥遥咬着牙，看到了他那张看似人畜无害的脸，就想起他是怎么威逼利诱的，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我才不会给你机会，让你用我威胁我堂姐，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谢琰笑了起来，刚才还直挺的脊背松了松，连带着声音都含着几分笑意，“反正今日过后一切尘埃落定，你在我手里也没什么用，寿宴过了，你就跟上大齐的队伍出宫，回你的大齐。”
声音从起先的笑意盈盈逐渐低沉了下来。
正如他音色一般，谢琰也逐渐沉了下来，他还是那副少年明朗的模样，戚遥遥眨着眼睛看他，却能看出一抹阴沉。
戚遥遥愣住了，“你要放了我？”
她爬了起来，这么与谢允对视，“就这么简单？”
不需要拿她做筹码是要挟什么吗？
这几日着急地戚遥遥想了许多种办法，感情用不上吗？
她皱着眉，不禁想问：“那你费心思扣下我做甚？”
好玩吗？
屋内的烛火通明，在温和的光晕下，更显冷白，“安城郡主，我留下你，不过是怕你说出我和谢允的关系，并非要用你去威胁谁，如你所说，动了你大齐的人，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他看着戚遥遥：“我还不至于同大齐做对，如今大局将定，我本就没必要杀你，所以你乖乖地跟我走，我带你入宫，找机会你就回你的大齐。”
“当真？”戚遥遥还是不敢信他。
他这人表面上看起来君子翩跹，少年不凡，可是做起事来卑鄙无耻，反正不是什么好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骗她，与谢允有一腿的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戚遥遥对他印象奇差。
有了那么多的前车之鉴，哪里能这般轻易地相信他的话。
保不齐，他有后招！
“安城郡主”谢琰的耐心有限，他今日的情绪急切，不似平日般有耐性地逗戚遥遥玩。
他舔了舔后槽牙，“你若是不换，我便闭着眼睛帮你换，再打你打晕了抱上马车带进宫去。”
“你是想自己穿，还是躺着进宫，自己选。”他晃动了衣服。
话语之间，戚遥遥明显地感受到了他的躁郁，心头莫名一震，他这副模样，明显是说得出做得到。
满脑子又想起来，他是怎么喂她吃东西的，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忙抢过了他手上的衣裳，“我自己来。”
谢琰手间空空，他轻轻挑眉，“我在外面车上等你。”
“知道了知道了。”戚遥遥气不过，谢琰背身离开之时，能听到她穿衣裳的动作都带着一股恶气，谢琰笑出了声。
这抹笑很淡，只是在唇角虚浮了一瞬。
谢琰的车马顺利地步入了皇宫。
宫人迎着谢琰，戚遥遥换上了宫人的衣裳，混在宫女的队伍之中，当真没有人发现她不对劲。
跟着一路而行，戚遥遥头一回进入大凉的宫殿，好奇地左右张望。
宫中尽是热闹景象。
他们才入了花园，来来往往却井然有序的宫人、数不清的官员、装扮华丽贵眷还有皇子公主们，聚在一起相互说话打招呼。
同样都是宫中，大齐与大凉截然不同，大凉宫殿虽巍峨，可宫中花木较少，显得空旷冷硬了些，不像大齐多了份精致婉约。
蕈和与戚褚渊不肯带她入宫，心心念念许久，如今真的被谢琰带进了宫，她还不敢相信，可到底不知道谢琰有何目的，她灵巧地在四处搜寻蕈和的下落。
“说好参加寿宴，堂姐人呢？”
想不到她话音刚落，耳畔却传来了一声张扬的声音。
“三弟，你怎么才来？”许多陌生面孔的人群之中走来了一名娇艳的女子，一身火红的衣裙，璀璨耀眼，如同撕下天边的晚霞织成的，极尽美丽奢华。
不好！戚遥遥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这熟悉的身影面孔。
“真是冤家路窄！这不是谢允么！”戚遥遥赶忙低下了头。
她的话全入了谢琰的耳畔，他皱了皱眉，眼看着谢允走到了他面前，“皇姐，路上耽搁了，所以才迟了。”
谢允手围交给了侍女，曼妙的目光在谢琰脸上划过，“你再不来，今日可是要错过一场大戏了呢，我唯恐担心你看不着。”
谢琰勾了勾唇角，“皇姐亲自指导，我自然不能错过。”
“这两人凑在一起，蛇鼠一窝，听起来就没有好事，难道要在寿宴上，针对我堂姐和梁王？”戚遥遥心中大惊，不曾想表情全写在了脸上。
即便是低着头，也能看到她的震惊。
谢允眉眼如丝，察觉到了戚遥遥的神情变化，目光越过谢琰，探了她的身上，“放肆，哪里来的宫人，低着头喃喃自语，还将本公主与三殿下放在眼里吗！”
她一声怒吼，吓得戚遥遥一愣，谢允皱起了眉头。
“我没有！”戚遥遥下意识辩驳，可一出声，她就捂住了嘴。
“住口！”谢琰暗道不妙，他轻描淡写地挡住了谢允的视线，转身呵斥，“当真没有规矩。”
“皇姐恕罪，这不是父皇的寿宴，府上的侍女没进过宫，想看热闹，我这人你也知道，最为心软，便答应了，不懂宫中规矩，让皇姐看笑话了。”谢琰笑了笑。
戚遥遥自不能抬头，谢允认识她，要是抬了头，那场面还不是修罗场！
谢允跟蕈和与戚褚渊向来过不去，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在他们手里！
那！！戚遥遥惊出了一身冷汗！
“三弟不会教训宫人，长姐自然要帮你。”谢允厉声道：“来人，掌嘴！”
宫人作势要上前。
这一眼不就全露馅了！
戚遥遥的心都快跳了出来。
不行绝对不行。
得想个办法！
“扑通”一声！
戚遥遥装宫女装到底，忽然跪下，装作吓得哆嗦，掐着声音：“奴婢错了！”
说罢假哭了起来，一旁其他宫人都忍不住看了来。
这别扭的一声，险些让谢琰的表情都没有绷住，僵硬了一瞬，他复杂地看了眼戚遥遥。
最后还是忽略她扭捏的声音。
谢琰执手：“皇姐，今日寿宴，看在父皇的面子放过她吧，再者，一会儿还有不少事情忙碌，我自己的宫人自己教训，便不麻烦皇姐了吧。”
他话中意思明朗，还有许多事情等着谢允处理。
谢允这才堪堪抬手。
“好吧，罢了。”她余光所见，戚蕈和与戚褚渊也正巧走进，这时什么宫女早就不入眼。
“戚蕈和与戚褚渊来了，不知今日他们咱们全身而退。”谢允眯起了眼睛，眸光之中像是淬满了深深的憎恶。
她缓缓走了过去。
闻声，戚遥遥猛地抬头，寻着谢允的背影，她看到了远处屋檐下站着的蕈和与戚褚渊！
“堂姐！”可戚遥遥不敢喊，只能将这份急切藏在了心里，表露在脸上，她死死地咬着唇，那双水量的眸子露出了可怜巴巴的神情。
谢琰看着藏不住一点心思的她，还是没绷住，忍不住：“收起你的情绪，眼下人多，还不是时候。”
“你不是说要送我回去！”戚遥遥哼了声，“怎么果然另有图谋，藏不住你的阴谋诡计了？”
谢琰无语：“我皇姐在，你要当着她的面过去找你的堂姐吗？”
“要是你不怕被她发现，若你乐意，我倒是一点都不介意你去。”谢琰看了她一眼。
戚遥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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