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谢琰与谢允
星爷深沉，一片寂静。
在荒无人烟的一座废弃宫殿，有人刻意压低了声音，也挡不住她的愤怒与歇斯底里。
“为何？为何？”
破败的墙边，一男一女的身影几乎融于暗夜，女声的双目中充斥着不甘，充斥了质疑！
“我好不容易才安插进泠冽人手，故意打破了他们的贺礼，要在正殿上给他们难堪，让父皇震怒，令大齐蒙羞，眼看他们哑口无言，你突然站出来做什么？”
男人眸光深沉，靠着背后的宫墙，听着她的抱怨，闪过了一丝不耐烦。
她仍然不停地说着：“谢琰！你脑子昏了嘛，为何要自作主张打乱我们的计划！”
月光浅浅而来，一张精致漂亮的容颜从暗夜里露了出来。
只是面容扭曲着，愤恨着：“谢伶为他们求情，惹得父皇不悦。”
“你弄清楚你是与我合作，我一石二鸟让谢伶受责罚，你为何要替他们开脱！”
谢琰一扫一直示人的玩世不恭，平静地开口：“我是在帮你。”
“帮我？”谢允仿佛听到了个笑话似的，“你就是这么帮我的，帮我的仇人，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
谢琰对她的冷嘲热讽不以为意，他明亮炙热的眸光缓缓冷却，染上了冬日的冰霜，他语气阴凉：“思柔，你以为你做的就无声无息吗？没有丝毫破绽吗？”
破败不堪的宫殿极尽萧索，风穿堂而过，却像是一只小猫似的，呜咽叫起。
凄厉、诡异。
两人早就习惯了这里的阴森，并不在意。
谢琰淡淡地看着她说：“我在花廊撞见他们之时，你手下宫女对贺礼做手脚的动作我看得一清二楚，明华公主没有看到，可大齐梁王也看得一清二楚，今日在堂上他一句辩解都没有，此事不奇怪吗？”
谢允死死愣住，她早就打算毁坏大齐的贺礼，让他们当着满朝文武的脸颜面无存。
先是费尽心思买通使节，偷看到了贺礼是玉像，随后她心生一计，安插暗自培养在宫中的心腹宫女去动手，务必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就算被人发觉是宫女的动的手，也不外乎于弃车保帅，谁也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
谢允想起刚才戚蕈和的信誓旦旦，更是气闷不已。
戚褚渊和戚蕈和知道了宫女动手，他们知道有人要对他们动手，所以早就做了准备，无论她的计划成不成功，今日都撼动不了他们分毫。
这才是谢允最生气的地方。
所以才对着谢琰出气。
对此谢琰也心知肚明，他说得更明白，“戚褚渊引而不发，如此我便猜到，他们定然有辩解之法，要么就是将那宫女牵扯出来，到时候查到了你，你会如何，父皇会怎么想你？”
谢允怒道：“他们不可能查到我！”
戚褚渊、戚蕈和初入大凉，她不信他们能有本事动手到她头上。
谢琰冷笑一声：“谁也没有料到玉像不过是障眼法，云锦才是真正的贺礼。”
他眉宇间的凌厉一闪而过，“云锦于大齐，正如战马于大凉，你见父皇如此高兴，可见梁王的城府之深，料到了会有意外。”
“我站出来，是可卖他们一个人情，主动承认是我不小心撞碎了玉像，他们对我也会放松警惕。”
“思柔，你还是操之过急。”
谢允这才彻底冷静下来，听完才发觉，她还是小看了戚褚渊，戚褚渊处处保护戚蕈和，在大齐就被他的冷漠欺辱地体无完肤，这口气她绝咽不下去。
“我的皇姐，我不管你在大齐与他们有什么纠缠，就凭着戚褚渊今日的举动，他们都不是一个简单就能除掉的对手，我们要小心待之。”
可事实在眼前，她承认今日的失败，是她过于轻敌，她哼了声，反看着谢琰，不屑地问道：“你有把握能得他们的信任吗？”
谢琰挑了挑眉，他靠着石柱，露出了慵懒的模样，咧唇一笑：“人不可能没有破绽。”
他扬起头，露出了脖颈，线条流畅，他吐字：“戚褚渊心机深沉不好动，可戚蕈和不一定，我大齐的暗探来报，他们两人三年来彼此敌对，维持表面平和而已。”
谢允一愣，声称：“可我所见，戚褚渊对戚蕈和早已经到了精心相护的地步。”
谢琰点头：“所以说，戚蕈和没有那么地重视戚褚渊，他们二人之间也并非那般牢靠，只要撬开一点缝隙，总有办法让他们分崩离析。”
无论如何，只要他们二人决裂，谢允都能一解心头之恨。
她笑了笑：“等到时候戚蕈和嫁给了你，你可一定要答应皇姐，将她送与我，我要亲手杀了她。”
谢琰不动声色，低头看她：“好啊。”
他才不在乎什么明华长公主的死活。
谢允松了口气，手慢条斯理地搭上了谢琰的手臂，沿着他的臂膀下滑，红唇一笑：“父皇寿宴，三皇弟能否铲除太子，机会就在眼前，我可一心一意要送你登上皇位。”
谢琰眸光倏地冷下来，握着她的手将她拉到身前。
他居高临下望着她，贴近耳边道：“皇姐，弟弟可一直都信你，等弟弟君临天下之时，定然不会忘记皇姐的恩情。”
两人彼此相视。
于萧索的宫殿，越发阴森。
星光熠熠，夜已深，长廊有人以极快的速度穿行而过。
一道倩丽的身影来到了门口，神晚敲开了戚褚渊的门，“殿下。”
屋内烛火飘摇，昏黄的光韵铺洒在屋内休憩的人脸颊，蕈和被这一声惊醒，门口两道身影小声地对话，她看去：“怎么？”
戚褚渊点了点头，神晚退下，他才道：“神晚听到了谢允与谢允的对话，今日的事情，是他们二人主导。”
他们早就知道是谢允，对于谢琰，蕈和也只是根据他们与太子的争斗上有所猜测。
她彻底清醒了，“这么说谢琰在席上，故意承认是他摔碎了玉像，明面上帮我们其实是另有他意。”
戚褚渊坐下，下颌线条清晰，他看来，“为了取得我们的信任。”
“他们两人勾结，三皇子为了太子储君之位能理解。”蕈和露出了疑问：“可谢允不是一直想做女帝，她会真心帮三皇子吗？”
戚褚渊唇边展露笑意，暗暗思考，摇头道：“自然不会，相互利用而已。”
原来是各怀鬼胎，相互借对方的手，先铲除太子。
“今日建帝让谢琰带我们游览风景，日后的十余日都是他与我们同行，未免让人警惕。”
戚褚渊眉宇拧紧，他温和的目光看来，“谢琰既然有意接近我们，你我小心便是，不要轻易信他。”
“嗯。”如此说，蕈和的心少许安宁了些。
第二日。
谢琰带着慵懒的笑容，来迎接他们去赏景。
有了前车之鉴，蕈和对谢琰也又了警惕心，不轻易搭话，大多数时间都是戚褚渊在应付他，谢琰也与之交谈甚欢。
谢琰自来熟，看破不说破，依旧我行我素，保持着亲和的礼节。
转了一整日，彼此都有些倦意。
戚褚渊与谢琰两人似乎有许多话题，看他们两站在桥边说话的模样，不知怎么的，蕈和有一点觉得被冷落了。
“遥遥回去了吗？”
神晚还是那副冷淡的模样，摇头：“还未收到消息。”
“她们今日去哪？”
“似乎说是去看西山的梅花。”
最近来到了大凉，戚遥遥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一天到晚就知道往外跑，索性戚遥遥还知道每日都定点汇报境况，还有岁雪和钱月冰跟着，遥遥自己野惯了，吃喝玩乐上还有许多经验，不用太担心。
更何况蕈和看遥遥这几日与先前改变甚大，心情急转直上，似乎忘记了兰达带给她的不愉快，也就不拦着她，早在他们出来之时，就迎着晨光跑出了门撒野。
换个环境，于她而言也算是好事。
以至于，他们回了行宫，戚遥遥还没回。
送回了他们，谢琰看日头还早，心头一动，想着吃西山脚下的软酪，便散去了随从，自己独身前往。
小半个时辰后，他排了长队才买到手，提溜着走在长街上，是他常有的副闲散贵公子派头。
正走着，谢琰心情颇好，洽闻身后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似乎有急促的喘息声。
谢琰侧目，用余光看了一眼，眸光微敛，只看到了一道黄色的身影，如同一只百灵鸟似的，狂奔在青石街头。
身后有人大吼：“站住！给钱！你还没给钱！”
街上的人议论纷纷，赶忙退避三舍，“哎哟，怎么回事啊！有贼吗？”
黄色身影猛地看到他还杵在街道中间，慌忙挥手大喊：“让开！我刹不住脚！”
眼看着就快撞上他，谢琰眉宇微动，脚步一顿，伸手高高抛起软酪，随后身子灵巧转动，右手飞速抓住了黄色身影的衣领，左手按住了来人的腰间，紧紧扣住。
那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谢琰三两步飞身而起，毫无任何预兆地带着她于空中转了半圈。
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小贼死死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落了地，众人都看呆了。
可他才一低头，鼻尖涌进来一股淡淡的香气，像是栀子花又像是薄荷叶，甜甜的软软的，他神情恍惚，才发现，这个小贼竟然是名年轻的少女。
“你！”少女将眼睛瞪得极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是怎么被人提溜了一圈，又稳稳落在他的怀里。
“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她憋红了一张脸，反应过来后拼了命地挣扎。
谢琰举起双手，正巧软酪落下，他用手指头勾出，才重新来看她。
少女有双圆溜溜的眼睛，让谢琰想起了丛林间的小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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