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为了她接近戚褚渊
蕈和深深拧眉，越发笃定，她中毒就是在手掌心有伤口的情况下接触的骨骸。
原本不该生高热的她才会一病不起，而段太医诊治之时误将她当作疫病，也幸亏是她中毒不深，不然岂不就是回天无力。
段太医倒是不避讳，惊讶道：“这难道是得病之人的骨骼？”
众人愣了愣，纷纷聚集来了目光。
蕈和一窒：“司正，疫病该不会让人的骨头变黑吧？”
司药局司正恍然如定，他的身躯微微摇晃，信念被一层层地洗刷，他摇头道：“不会。”他补充：“只是正常人的骨头颜色应当是白色，常年重病之人会是粉色，只有中毒之人的骨头色泽…”
他顿了顿，忽然一震：“是灰黑色！”
戚晟讶异了片刻，瞪得眼睛眨动。
堂下，站得挺直的沈松峪点头沉声道：“原先疫病死去之人都是火化以防传染他人，这些碎骨，是得疫病死去之人的遗体残骸，臣察觉不妥后，便请求一人将尸身献出供医官剖验尸，剖开后发现，身体骨骼已经悉数发黑。”
“而实则，骨骼发黑是因为中毒所致，等到浑身骨头发黑，则代表中毒已深无力回天，只是因为与疫病症状极为相似当成疫病处置，未能对症下药，死后多半身体烧毁。”
大司空听闻后，缓缓摇了摇头，叹气道：“若被当作疫病，尸体一旦成灰，也就发现不了是中毒身亡，所以疫病实则是下毒一事才能一再未被发现！”
这些话说出口，众人已经隐隐有些相信这是毒不是病！
司正与段太医纠结万分，这么久以来，他们都坚信这正是疫病，并且以防疫的要求安排，并且已经死伤这么多人，若真的是误诊，他们自责难堪。
更重要的是多年的医术，竟然看不出来，岂不是让人耻笑。
司正面对疑难，更是表现地极为严谨，他跪下道：“梁王殿下，臣等医术不精，未能分辨究竟，是司药局的失职！”
蕈和见他们低着头，“司正，段太医，大纥的心思诡谲，就是要让毒与异禀相似，你们看不出也情有可原。”
戚褚渊未说话，错了就是错了，看不出便是能力不足，这有什么好推脱的。
戚晟也点了点头，“是啊，再说，这么几个月，也并不是没有成效，好歹有不少人也被救活了！”
段太医过不了心中这一道关卡，他难掩失落，“长公主容禀，还望能准许臣愚司正大人将此腿骨带回去仔细勘验。”
司正戚戚道：“京兆尹大人，您所说的古籍可还记得，司药局有众多古籍，臣等回程还需要仔细翻阅，到时候需请您帮助参详。”
沈松峪看了蕈和一眼，遂点头：“记得。”
众人这般看着也有些动摇，可单凭着下毒，怎么能让整个大齐都染上怪病？
又是容威。
但这一次，他学乖了，在角落小声嘟囔道：“且先不说是毒还是瘟疫，这毒还能跑不成，我大齐各处郡中都有病例，大纥有这能力？”
蕈和听着就来气，凭着自己一张嘴，看他是言官才给他面子，还真当自己算什么？
她冷冷道：“容大人，大纥给了你什么好处，处处要为他们说话？”
容威御史的围冒险些歪了，他扶正，喉咙哽住，望着众人的目光皆看着自己，面子上过不去，脸红脖子粗，叫嚣道：“长公主，您不能因为微臣以律法得罪过您就给微臣按上这等欲加之罪，臣对大齐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蕈和觉得可笑：“笑话，满堂之中，何人不是忠心耿耿，本公主犯得着去诬陷你？”
容威彻底愣住。
不知道从何处传来了一丝笑声，在寂静的宣正殿尤其明显，容威浑身颤抖，气得胡子翘起，为官数载，还未被人这般说过。
他抬起手，引经据典，正打算唾沫横飞地给长公主上一课。
“要证据是吗？”
众臣沉默了一瞬，不约而同地向着说话之人投去了目光。
只见，坐上那道静默的身影缓缓一动，他常年居于高位，举手投足之间惧是压迫，那双威慑的眼眸缓缓眯起，随手掷了一份纸张。
宣纸如同漫天的飞雪，一张张随风飘落。
漫天飘落之中，露出了梁王的深深眸光：“万国花会之时，大纥的使节团，初入大齐之时有二十三人，等到建康城之时只剩下了十三人，也正是说有约十人消失不见，他们去了哪里？”
蕈和瞬间就明白了戚褚渊的意思，他怀疑投毒之人是这十余人？
他们在进入大齐，伪造身份姓名，各自散去，每经过一处城池，就陆续投毒！
所以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大齐的众多郡都染上毒！
“这十人，出入大齐境内便上报回程，可实则是更名换姓隐藏进了各郡，想方设法进入人多混杂之地，多入酒楼、米面商铺，投以毒药。”
原本投水源应当是最快的办法，可经过水的稀释，毒未必有效果，便才选择了从口而入的食物！
所以中毒之人，呈现零散分布！
蕈和猛地转过身来，看向戚褚渊，这是一场有预谋有计划的投毒，在万国花会之前大纥便早有谋划。
两人的目光撞在了一处，原来戚褚渊早就查到了这些内容，所以这几日才显得格外轻松。
只是，她不知道，蕈和的一丝落寞被戚褚渊捕捉到。
他拧起了眉，在众人看来，梁王神情更加凝重，他冷冷道：“凡入大齐之人，每过一城都需严格审核，这十人不仅消失地无影无踪，而且查不到一丝线索，郡守都是这么办事的！”
明明是极为平常的一声，众臣的心上咯噔一怔。
每郡中，常有人用银钱讨要方便，这等风气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谁能知道竟然会投毒！
负责的大臣立刻跪下，“梁王恕罪，臣不察！”
戚褚渊在坐上手默默放于膝上，望着一干大臣，“如此显而易见之事，竟无一人察觉，如此明显的破绽，无一人堪破！”
“任凭着大纥之人在大齐境地内兴风作浪，各处投毒，以至于中毒之人与日俱增，死伤无数。”
他一声冷笑，微微沉了声音：“本王要你等做什么？”
“大齐，养你们一群无用官员当真是浪费口粮。”
“别的倒是不会，质疑倒是学得精通。”他眸光倏地变暗：“个个尤叫嚣，为了这是疫病还是投毒争执不休，无人曾认真思索，发现半点不妥。”
他转动指尖的戒指，忽然怒道：“竟然还需要，长公主与本王亲自来查案？”
大臣们噤若寒蝉，一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出。
梁王越是云淡风轻越是可怕，任谁都看得出他的怒火已经燎原。
蕈和怔怔地望着戚褚渊，他一身沉郁，她认识他这么久，倒是也看不出他还有这等脾气。
不过几个时辰，顿时大齐的风向都变了天。
退朝后，戚褚渊站在楼台之上，蕈和找到了默默沉思的他。
他一袭白色斗篷，安静地犹如谪仙降世，风吹着他的发丝，蕈和竟然觉得他有种说不出的沉重与孤寂，总是一个人在思考着问题。
他向来强势霸道，有这等气质，很矛盾。
她靠近，她知道他发现了，只是没有回应她，“你为何今日非得让我帮你去揭露真相？”
蕈和还记得容威的咄咄逼人，她气闷道：“明明疫病的端倪是你发现的，那消失的十人也是你查到的，为何偏生让我去说，惹得群臣不睦。”
她的名声本来这么好，这两日干政，让众臣都有意见。
就怪他！
初冬景色甚深，戚褚渊扫了她一眼，看得出她心中的烦闷，他望着远处的云层，不知道是在跟谁说话：“早晚有一日你要面对这一切，熟悉熟悉也未尝不可？”
什么叫早晚有一日？
有这功夫，他还不如去教导戚晟，何必让她来面对这群老臣。
蕈和没有说话，她觉得自己要是说出，“陛下早晚要亲政，你不如多锻炼他才是”戚褚渊能气得再冷暴力几日。
要是在平日里，她早就回怼回去，何时这么善解人意，她自己都觉得最近对戚褚渊总有些不同。
好像是从她大病一场后，蕈和便和缓了不少。
没想到身后走来一人，他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熠熠生辉。
沈松峪过来谢恩，他一身清明磊落，垂眸道：“见过梁王殿下。”
“做的不错。”
戚褚渊很少这么夸赞一人，他满意地看着沈松峪，转动着手上的戒指，张口道：“京兆尹在兰陵郡多日辛苦，日后多来本王的府上走动。”
蕈和一怔，戚褚渊这是要收沈松峪为已用的意思吗？
今日他们三人的一出戏，打碎了大臣们想和谈的心思，看清了大纥的面目，打破了和平解决的美梦。
更加明确，大纥与大齐一仗非打不可。
只是，沈松峪什么时候与戚褚渊搞到了一起。
蕈和看了一眼他们，沈松峪能力出众，围猎之时先他们一步潘顺来的满口谎言，留守兰陵郡，不禁治愈疫病，还发现了疫病实则是蛊毒的事实，暗下禀报戚褚渊夺取他的信任。
不仅解决了大齐迫在眉睫的疫病之苦，更让戚褚渊有了心思对付大纥！
沈松峪的确是不可多得之才，难怪戚褚渊会认为他可堪利用。
沈松峪低头道：“是，殿下。”
他暗暗握紧了拳头，小心地看了眼蕈和，蕈和蓦地收回视线，她忽然明白了沈松峪投奔戚褚渊的目的是为了自己接近他，打入戚褚渊的内部。
她不禁背后生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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