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蝉联几届冠军
那突然冲出来的男人被死死压在地上，原先端着的绿豆汤撒了一地。
嘴被捂着，他只能发出一阵“嗯，啊”的呻.吟。
众人的视线这么悄无声息地交织在一起。
潘顺来好像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紧张，他局促地望着他们，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微臣，是怕此人居心不良。”
戚褚渊眯起眼眸，微微看了他一眼，青天白日烈日炎炎，潘顺来竟感到一抹冷意，他缩了缩脖子，戚褚渊道：“放他过来！”
潘顺来心中咯噔，连忙阻止道：“梁王殿下，为了陛下的安全，还是让臣将此人带回去严格审问！”
此言一出，蕈和下意识扫了眼潘顺来，他为何不敢让那人过来，是怕他伤害他们，还是怕他说出什么来？
“潘郡守。”戚褚渊的侧脸冷凝，唇抿成一条直线，看着他：“放人过来！”
不容置喙。
戚褚渊的威压一般人还当真是承受不住，潘顺来也有些慌忙，
“这…还不快放手！带过来！”
潘顺来扯了扯嘴角，他挥了挥手，让护卫将那男人送来。
护卫几人互看一眼，反手将男人拎小鸡似的拎起来，送到戚褚渊面前，男人跪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直起来，戚褚渊看着他：“你有什么要说的？”
那男人微微抬起头，眼神浑浊，他浑身衣衫陈旧，像是穿着一件不合身的袍子，他身躯精瘦，脸颊深深地凹陷。
他茫然地看着他们光鲜亮丽的一群人，唇蓦然动了动，像是有什么话非说不可：“我…我…”
潘顺来紧张地盯着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男人说出什么不好的言语，影响自己在陛下面前的声誉，那进入中枢就无望了！
可梁王殿下和陛下、长公主都看着，他不敢上前插话，免得有种自己威逼利诱的样子，只好搓手以待，那人能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来。
然而，那男人忽然伸出颤抖的手：“喝点汤吧！”他一顿，露出牙齿，“天气热，这绿豆汤全都是潘郡守特意准备的！”
“呼。”潘顺来长舒了一口气，呵呵呵地笑起来，“啊哈，确实是。”
蕈和一惊，还以为是什么暴民？
众人一叹，原来是虚惊一场，想必是不知道他们的身份，见酷暑难耐，提醒他们用解暑的绿豆汤的热心人。
兰达这才放松了警惕，戚遥遥从他背后探出了脑袋，望向地面的碎瓷片。
戚晟悬着的心猛地落下，他看着面前这个有些瘦弱的男人，他做了三年的皇帝，自然也随着戚褚渊与蕈和学着心系百姓，皱着眉不满护卫随意伤害百姓。
“潘郡守，你怎能一句话不问就把人当成歹徒！”
少年天子神情略带严肃，挥手道：“还不放开他，汤都撒了，快给他再盛一碗！”
潘顺来很上道，立刻招呼护卫：“是，快重新给他舀一碗冰的来。”他深深鞠躬，对戚褚渊与戚晟说：“是微臣失职，请陛下责罚。”
“罢了，也没什么，不许再如此了！”戚晟抿着唇说着。
蕈和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戚褚渊，他倒是没反应，只是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么一个小插曲没有影响他们游玩的心情，正好日头也落山，气温不那么炎热，戚遥遥一手拉着蕈和，一手拽着戚晟，尽情挥发着用不完的精力。
等到日月交替，戚褚渊第十三次皱着眉头看向戚遥遥，她才有了一丝反省，淮南王体力不如年轻人，气喘吁吁地坐在马车上，掀起帘子，望见精力充沛的小辈，责怪道：“戚遥遥你收敛些，明日才是正事！”
蕈和任由戚褚渊送她回去，两人在月下并行，她忍不住问：“今日在兰陵郡城中，你是觉得奇怪吗？”
戚褚渊微微挑眉，他是心有疑问，但现在手中掌握还不足以解释他的想法，唇角一扯，“为什么这么问？”
“我只是处处都透露着一些不正常。”蕈和认真地想了想。
整个城市极其清冷，有种荒芜的错觉，路上的百姓不多，商贩不多，没有人气。
“而且潘顺来的态度也有些奇怪，我们不过入城一会儿，他便得到消息赶了来，唯恐他不在我们独自逛兰陵郡似的。”蕈和想知道他的想法，“你怎么看？”
“他身为郡守，陛下亲自前来，他自然害怕招待不周影响仕途。”戚褚渊耐心地回答她的疑问，按潘顺来的心性猜测。
“潘顺来人是圆滑一心博得陛下好感，有一颗往上爬的心不假，可你不觉得他过于紧张了吗？”蕈和又想到：“我见你进程之时让沈清明去打探了情况，是疑心潘顺来谎报兰陵郡的情况吗？他没有发现异样吗？”
戚褚渊看了眼她，她心系如尘，在意他的一举一动，他见瞒不过她，便道：“我虽然有疑惑，不过也是例行查探，清明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现在还说不上来什么。”
他眸光略微沉静了些，蕈和了然，可她对中午的事情心有余悸，抓着他问：“那在兰陵小馆更衣房外有发现吗？”
戚褚渊摇了摇头，负手道：“花圃里倒是找到了一些泥土翻动的痕迹，但问了人，说是最近刚修剪过花枝，有人经过的痕迹很正常，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就奇怪了，还能是错觉不成？
第二日便是围猎，皆是满朝文武都会参加，是大齐的极为重要的盛事，蕈和不敢耽误，戚褚渊在她院落门口嘱咐她切勿多想，好生休息，既然没问出什么奇怪的，反正她也没有受伤，只好先将此事压下，怀着满腔的疑问进入了梦中。
七月初八，围猎大行。
三品之上的官员悉数同往，百余人共聚山中，是盛事中的盛事！
一路熙熙攘攘。
参与的围猎世家子弟和王公少年们，在营帐前各自挑选着马匹，携带护具和弓箭，相互交谈，一会儿都去猎些什么好东西。
而这一边，戚晟早就忍不住，他由侍卫替他佩戴弓箭，穿戴完毕后，自己快步上马，牵着缰绳策马走动，脊背挺直，笑意颜颜，少年英姿勃发。
太后金佳氏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有些担心他骑马顺不顺当，一旁宫女羊芥道：“太后娘娘放心，陛下瞧着游刃有余，倒是生得真是越发英气了。”
“是啊，陛下长大了！”金佳氏遮住了红唇，眉眼弯弯。
围猎的规矩很简单，直到太阳落山之时，谁猎来的猎物最多，便是今日的赢家，
戚遥遥在一群世家小姐中走来走去，到处打听，“我还记得先帝在时，三年一次围猎，那时我还小，不知道都是谁赢得最多呀！”
王公闺女们知道的也不多，有年长一些的道听途说，“我听说，前两回的胜者都是梁王殿下！”
“只是可惜后来因为先帝身体不好，便不办了，不然兴许可蝉联好几届，不知道这一次还是不是梁王获胜呢！”
戚遥遥默默地看向了戚褚渊：“梁王啊！”
蕈和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她也冲那人投去目光，戚褚渊一身褐色的长衣，剑眉朗目，薄唇淡淡，难掩其俊美英姿。
蕈和记得很清楚，她虽然小，戚褚渊那时年纪也小。
不过十几岁，那英姿少年，手握缰绳策马狂奔，少年眉眼冷肃，眸光如猎狼一半，望见了猎物，便取箭，搭弓，拉弓，只听得到“咻”的一声，一箭抹杀猎物脖颈，身后跟着的侍卫只来得及去捡猎物的尸身。
蕈和在营帐中，只听得到有人一直在说，“是小梁王又猎了一匹鹿，又得了只兔子，又射到了一只大雁！”
“真厉害啊！小梁王！”
最后，那容貌无双的少年，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骑着马满载而归。
她父皇看着戚褚渊，直满意地夸赞他少年有为，赏了一波又一波。
那些震撼的场景历历在目，那时她坐在她父皇面前还在惊奇，“戚褚渊这个冰块疙瘩，是怎么能这么厉害的？”
那时候，因为学社闹得不愉快，蕈和对他没什么好脸色，看着戚褚渊风尘仆仆赶回来，落座于对面时，她故意“哼”了声。
戚褚渊的眸色水亮，轻描淡写地扫了她一眼，蕈和避之不及，她父皇笑嘻嘻地问她：“明华，你觉得小梁王如何？”
蕈和捏着自己的荷包，心不在焉地随口回答：“也就一般吧。”
戚褚渊抿住了唇，盯着她不放，目光骇人，蕈和一扭头，哼！她才不承认他很厉害！
可好歹，他们明面上还是一对师徒，他虽然对她一贯冷淡，表面上还得装一装，站起来对着皇帝鞠躬，彬彬有礼道：“谢陛下谢公主，臣刚才猎得了一只白狐，见做成围脖冬日带不错，不如便送给公主。”
蕈和冬日里向来怕冷，出行经常抱着暖炉，这白狐皮要是做成围脖，倒是正和她意！
她父皇一笑：“小梁王有心了，蕈和快谢过。”
蕈和心里头欣喜，唇角的笑容藏都藏不住，可是她轻咳一声，不情不愿地站起来行礼，敷衍了事：“谢梁王。”
戚褚渊的目光没有多做停留，仿佛并不在意她的情绪如何，“公主不客气。”
那一日后，蕈和白得了一张狐狸皮做围脖，高兴了好几日。
想当些陈年旧事，蕈和微微笑起，她驾马缓行，阳光落在她的脸颊，照亮了她无双的容颜，少女下巴微微扬起。
她身着了件火红的骑装，她甚少穿这等艳丽的颜色，却如一团盛放的玫瑰，风卷起了她的长发，眼眸如月，清明如泉水，在这天地之间，难掩其明艳娇媚。
那一头的戚褚渊看着她，唇边牵扯出了一抹笑意。
真不愧是大齐最富盛名的明华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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