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我帮他而你只会怀疑他
夜幕深沉，两岸静谧无声，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戚褚渊辨别出他这里并非是明月楼，看来水流湍急，他们被冲到了不知道何处。
蕈和意识不清地攀着他的脖子，戚褚渊带着她往岸边游去，先将蕈和推上岸，他再上。
她被他抱着放在一片干燥阴凉的地方，靠着背后的石壁，喉咙间有一股火燎般的灼烧刺痛，她用尽力气，抬起了头，“戚褚渊…”
戚褚渊那双狐狸眼微动，眸中的愠怒难以忽视，“你怎么会去明月楼，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怎么敢来！”
声音低沉，似风雨前的阴云，怒意几乎到了顶点，足以让人心上颤抖。
这是在恼怒她打断了他们的谋划？
蕈和掀起眼帘精疲力劲，“梁王不也去了，既然如此，我为何不能去呢？”
戚褚渊一怔，面目用力地绷紧，“戚蕈和，那里妓馆！”
他的眸色黑如黑夜，几乎可以吞噬一切，蕈和恍然之间便明白了
戚褚渊是谁，如此心机深沉、阴狠的人，怎么会不顾他人诟病几次出入明月楼，他要做的是涉及利益的重要之事。
而他们刚才兰达的一匕首，定然是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所以他才这么生气。
蕈和咬着唇：“我知道。”
看着她如此笃定的目光，戚褚渊凉凉笑起，大概是嘲讽。“长公主是怀疑我背着你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所以就算是妓馆你也要犯险？”
她到底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
肺腑灼热，蕈和压制那股想要咳嗽的欲望，“我只是想不明白，你需要在明月楼里见什么人而已？”
她在隔壁听了这么久，原以为戚褚渊需要从秦爷手中大肆购买什么东西，可是秦爷误以为他们是官府的人，最后谈崩大闹一场，甚至炸楼！
既不是朋友，也并非敌对
“你早就通知了京兆尹接应，那个男人就算是通缉要犯，那也该是由京兆尹抓捕，又为何需要惊动大齐摄政王和大凉的太子公主？”
这不奇怪？
他沉默了一瞬，黑着脸。
蕈和低低一笑，“不能说？又是我不能知道的事情？”
“看吧，无论是猗太妃的灵胎，还是这次明月楼的交易，你什么都不让我知道，我如何相信你？”
蕈和浑身湿透，不停地往下滴水，宽阔的衣袍贴着身体，长发凌乱胡乱地黏在脸上，怎么看怎么狼狈。
戚褚渊唇线紧绷，心中似哽住了一团火，可在看见蕈和垂眸的模样，犹如打中了一团棉花。
半晌，叹气道：“秦爷是大凉通缉黑市走私要犯，我接到消息，他最近多次出入建康城，似有货物交易，正值万国花会又事关大凉，所以才告知了谢彾太子，有了今日的接触。”
他简短几句交代了始末。
原来如此，蕈和猛地抬眸。
所以，还是她想多了。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废弃的桥洞，四周漆黑寂静，似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可四周场景埋藏在暗夜里，看不出是在哪条街上，这里除了他们没有别人。
他不说，蕈和自然也得不到答案，她心力交瘁，无力地靠着石壁，左右看了眼，“这里是哪里？”
“不清楚，估计被水流冲来过来。”
“我们被冲过来了，那遥遥他们，可看见了？”现在他们暂时安全，那戚遥遥她怎么样？
“你现在倒是想到她了”戚褚渊按着额头低声道：“带她来的时候，可曾想过危险？”
蕈和：“…….”
的确，如果不是她想知道戚褚渊来明月楼做什么，戚遥遥和兰达就不会跟着她来，也不会擅闯隔壁雅间。
戚褚渊凝的胸腔起伏，缓声：“还不知道情况，但有京兆尹在总不会有危险。”
蕈和能感觉到戚褚渊的声音有些起伏，她抬眸所见他一张脸泛出些不正常的青灰，额间渗出冷汗，仿佛承受了巨大的痛苦，无法缓解。
“戚褚渊，你怎么了？”蕈和一愣。
“无事”戚褚渊从她后背撤出手，按住自己的肩颈，咬紧牙关，推开了蕈和，避到一旁，他今夜穿的是一身墨蓝的衣服，看不出异样，只是露出的白色中衣染成了粉色。
蕈和眼眸骤缩，突然想到刚才他在水里，帮她挡下了一个重物的袭击。
是那张凳子砸中戚褚渊的肩膀！
他因为自己受伤了！
蕈和不假思索，上前想掀开他的衣裳，“你被砸伤了是不是，让我看看你的肩膀！”
“松开！”男人抓住她的手脱口而出。
“不松”蕈和执着地挣脱他的手，探进了他的衣裳，潮湿的衣服粘在一起，扯开还有些费力，男人的手按在其上，蕈和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咬牙吃力硬生生扒开一看。
脖颈间的整片肌肤几乎都红肿不堪，被生生砸开了几道裂口，面目全非地模样，伤口青红肿胀狰狞可怖，蕈和的眼眸顿时怔住。
长指从伤口处划过，戚褚渊嘴唇发白，倒抽气，“嘶”。
“对不起。”蕈和的眼中忽然蓄满了水汽，且不说其他，他受伤实实在在是因为救她，“疼吗？”
“还好，不怎么疼。”伤口淤血遍布，怎么会不疼。
戚褚渊余光所见少女的眼眶发红，胸腔中的郁结忽然松开，他从腰带中拿出一瓶药，“哭什么，这点伤也死不了，要是觉得自责就帮我上药。”
“谁说我哭了，没有的事。”蕈和麻木地接过，瓷瓶的触感冰凉，她眉眼低微。
这男人还随身带药呢？
蕈和取了一些粉末倒在伤口上，她能看到药粉接触伤口的瞬间，戚褚渊疼到颤抖的身体，蕈和心中一窒，轻轻吹气：“有些疼，你忍一下。”
戚褚渊移开目光，蕈和微弱的呼吸声包裹了自责与歉意，“不是多大的伤，不要紧。”
两人衣衫尽湿，冰冷的寒意直冲身体深处，他的肌肤很凉，蕈和亦是，她打了个哆嗦，戚褚渊问道：“冷不冷？”
蕈和喉咙哽住，眼角发酸：“冷。”
他仗着自己肩膀疼，使唤她：“冷去附近找些树枝茅草，生个火，这里离明月楼想来不会太远，我们不要随意走动，等着京兆尹找来。”
“哦。”蕈和在附近捡来一些树枝，她生平还是头回狼狈至此，也是第一次亲自去捡柴火，挑挑拣拣半天才回来。
戚褚渊一边翻她捡来的树枝，一边皱眉：“这都是湿的，烧不起来，也就这几只稍微干一点，不过烧起来烟尘大。”
“我又不懂。”蕈和尴尬地在旁看着，她长在宫里哪里做过这些事情。
戚褚渊看了她一眼，叹了声，蕈和又看着他变戏法地从怀里掏出火石，点火取暖。
桥洞下燃起的火光驱散了寒意，两人的衣裳慢慢烤干，刚铺完药粉戚褚渊的衣服一时半会不能合上，坐在风中，身形单薄。
良久，戚褚渊与蕈和面对面休息，明明还有满腹的话要说却相顾无言。
突然
远处有火光传来，几艘小船行驶在河面，船上的人眼睛瞅见桥洞下的光，惊道：“殿下？”
蕈和从小憩中惊醒，分辨道：“是京兆尹？”
戚褚渊强行撑着站起身，脸色没有刚才那般灰白，但也算不上好，左明宣匆匆赶来，看见他们长公主跟着摄政王，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左明宣带着他们坐船回程，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戚褚渊问：“明月楼情况如何？”
左明宣回道：“回殿下，秦爷用的是特制的火雷，但威力不大，明月楼二楼只有临着的十来间受到影响，其他都没事，卑职已经将其封锁，不会传出什么话出去。”
“另外安城郡主救起了兰达皇子，大凉的太子和公主殿下也已经找到，太子殿下一切都好，只是思柔公主呛了不少水还未苏醒。”
听到他们没事，蕈和的心可算放下。
戚褚渊抬眸问了句：“秦爷呢？”
左明宣摇了摇头：“没有追到，让他跑了。”
戚褚渊闭上了眼睛，神情有些沉默，蕈和猜他应该是在怒这几日的部署算是功亏一篑。
两路灯笼已经高高挂起，霓虹闪烁，映亮了一方河水。
他们回来之时，谢允才清醒，她不通水性，在河里呛了不少水，还是谢彾强行托着她才救上的岸，谢彾气得发笑，质问道：
“谢允，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险些毁了我们所有的计划！”
谢彾反驳：“我当然知道！兄长和梁王殿下有要事部署，可兄长我也是大凉的公主，事关大凉，你们千不该万不该瞒着我，更何况我今日假扮赢十三娘也正是为了帮你们！”
谢彾怔住：“帮我们？”
谢彾远远地看到了蕈和，唇边冷笑：“自然，我可以帮到他，不像有些人就只会怀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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