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还能有什么不好？陛下要杀了本宫么？”懿贵妃听了这话，反而平静了。
只是脸上的嘲讽之意怎么也藏不住。
“不是，不是。”宫女连连摇头。
懿贵妃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可宫女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好不容易稳住的心神再次支离破碎，“陛下命人来传话，说让娘娘和郡主一起禁足露华宫，直到郡主出嫁前，不许踏出宫门半步。”
懿贵妃觉得好笑，“陛下如今动不动就对本宫禁足，到底是嫌弃本宫了。”
她其实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先前也不是没有过禁足，每次不都放她出去了吗？
流莹却注意到了那宫女的异常，心往上提了提，“陛下还说了什么？”
“陛下让……陆大人派侍卫守住了宫门。”
“你说什么？”未等懿贵妃出声，流莹先忍不住惊呼出声。
陛下从来对娘娘宽容有加。
怎么会有如此重的惩罚？
她面带惊慌的回头去看懿贵妃。
可这一次，懿贵妃并没有生气，而是眼神呆滞的望着前方。
“娘娘……”流莹下意识的唤了一声。
懿贵妃没有任何反应。
流莹抿了抿唇，示意其他人都退出去。
随着沉重的大门被关上，殿内只剩下主仆两个人。
“娘娘，你若是心里难过，就哭出来吧。”
流莹实在是担心。
她宁愿懿贵妃大发雷霆，哪怕是把露华宫的下人打一顿出气，也好过现在的样子。
实在太反常了。
“流莹，本宫入宫几年了？”
“回娘娘，有二十年了。”
懿贵妃喔了一声，呆呆的说了一句，“那是很多年了。”
“你还记得本宫刚入宫时，是什么样子吗？”
流莹愣了愣，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娘娘风华绝代，貌若天仙，似月皎洁，待人更是和蔼可亲、温柔婉约。”
那时候的流莹不过是掖庭之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罪人罢了，年纪尚小，未满十岁之龄。
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寒风凛冽刺骨，只因些许过错，管事公公便毫不留情地将她罚在宫道之上长跪不起。
她冻得瑟瑟发抖、几近昏厥之时，眼前忽然出现一道倩影，婀娜多姿，宛如仙人从天而降。
气质出尘的女子脱下身上华贵的大氅披在她身上，声音温柔，“你叫什么名字呀？随我一同走吧，此后再无人敢欺凌于你。”
就是这一道声音，驱散流莹那个冬日里所有的严寒与冰霜。
听到流莹讲述这段过往回忆，懿贵妃不禁也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觉得本宫可有变化么？”
流莹闻言赶忙用力摇了摇头，眼中含着泪花哽咽，“娘娘您一直未曾改变啊！无论是昔日还是今朝，您始终都是那般。”
懿贵妃的眼睫轻轻垂落下来，“那就是陛下变了。”
“娘娘，”流莹跪在她跟前，心疼的望着它，“陛下……陛下终究是怜惜您的……”
“是吗？”
懿贵妃伸出带着护甲的手，划过流莹的发丝。
流莹不禁起了鸡皮疙瘩。
“你被陛下骗了，本宫也被陛下骗了。”
“本宫的第一个孩子怎么没的？你还记得吗？”
流莹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打了一番。
眼前竟然生出一片血红。
她记得。
她怎么会不记得。
她是懿贵妃入宫那日就带到露华宫的。
那时候，宫里还没有皇后，只有几个位分低的嫔妃。
懿贵妃不费吹灰之力就独宠后宫。
自然而然就有了身孕，那是陛下的第一个子嗣。
那时候，别说懿贵妃，就连她都觉得，皇后的位置必定是属于露华宫的。
可谁料到，胎象才稳，前朝就定了要立纪家女为后。
紧接着，一碗堕胎药端到了露华宫。
懿贵妃哭的死去活来，不肯喝药。
年轻英俊的皇帝，轻轻的将她搂在怀里，“咱们以后，还会有很多的孩子。”
“求陛下放臣妾出宫吧。”
“说什么傻话，”皇帝怜爱的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你说过要永远和朕在一起的。”
懿贵妃摇头，“陛下不要这个孩子，那臣妾也不要陛下了。”
“你完，听话，”皇帝亲手端着药吹了吹，语气极致温柔，“朕答应你，一定会让你还有孩子的。”
“不......”懿贵妃恐惧的摇头，可皇帝却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根本挣扎不开。
最后那碗药，是皇帝灌下去的。
打下来了一团血肉。
那一夜，露华宫回荡着懿贵妃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血水一盆盆的端出来。
皇帝负手在殿外站了许久，终究是被一句“不吉利”劝走了。
三个月后，纪皇后入主中宫。
直到纪皇后生下太子，懿贵才再次有孕生下李洵。那以后，宫里再也未有婴孩啼哭声。
“其实本宫应该杀了太子的。”
懿贵妃抓着自己的头发。
流莹泪流满面，“可娘娘您秉性纯良，您从未想过要伤害太子殿下......”
“本宫想过！”
懿贵妃突然间像是被恶鬼附身一般，歇斯底里地尖叫道，“无数次啊！本宫真恨不得立刻冲到仪元殿去，亲手掐死他。”
凭什么，凭什么她辛辛苦苦怀胎的孩子，就要给别人让路！
然而，尽管心中充满了怨恨和愤怒，她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
懿贵妃张开自己的手指，目光空洞地凝视着白皙纤细、宛如青葱般的十指。
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她没用，她懦弱，她无能！
曾经她也是个温婉善良的女子，可如今呢？
早就变得面目全非。
可偏偏狠又狠得不够彻底！
才造就了今日的局面。
她早就该杀了太子！
一旁的流莹心疼不已，连忙轻声劝慰道，“娘娘息怒，莫要伤了身子。”
“陛下这些年对您和王爷也算是疼爱有加，上次王爷闯了祸，太子和皇后费劲心思都没能得逞，陛下还将郡主赐婚给王爷。”
听到郡主二字，懿贵妃立刻回了神。
沉浸过去有什么用。
好好的筹谋将来，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她豁然起身，嘴角扯出一抹冷笑，“郡主既然这么想住在本宫这，本宫当然要好好的款待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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