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折羽
幽吟岛的夜，如压抑的棉布，沉沉地罩住了整片临海营地。
海风吹动临时搭建的帆布屋，油灯微颤，光影在众人脸上勾出深深阴影。
屋内，索隆依旧沉睡。
全身裹满绷带，伤口深至骨骼，乔巴守在一旁，脸色苍白，连眼睛都布满血丝。
每一次呼吸，都是痛苦的证明。
乔巴满脸疲惫地为他换药，低声念着伤情清单，仿佛用数字抵抗恐慌。
“肋骨断了三根，左臂脱臼，肺部出血……还有……”
“够了，乔巴。”
香吉士低声打断，站在角落，烟雾氤氲间眼神晦暗。
“这不是卡普打的，是路飞。”
乌索普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却冷得出奇，“你们都知道对吧？索隆是被他打伤的。”
空气，骤然安静。
“乌索普！”娜美惊呼，却终究没能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你们都在装聋作哑，是不是？”
乌索普猛地起身，眼中布满血丝，“他发疯的时候，我们谁也靠近不了！那是什么？什么尼卡、什么神的意志？我们是海贼，不是神明的奴隶！”
“而现在你们还要装作‘他只是昏迷了’？！”
“我们差点死在他手上！”
弗兰奇与布鲁克坐在角落，机械部件和骨骼残损仍未修复，连玩笑都开不出口。
香吉士叼着烟，烟未点燃，手却在不自觉地颤抖。
就在这一片死寂中，隔壁床上的人忽然咕哝一声。
“唔……喂，大家怎么都这副表情啊？”
路飞醒了。
他撑起身子，笑容照旧挂在脸上，带着阳光、轻松、不设防。
“我们没事吧？不就是输了一场嘛——”
他笑着，嘴角还带点兴奋的语气：
“嘿嘿，爷爷那个老头还真是厉害……但我们下次，一起打回来就好了啊！”
一屋人，仿佛瞬间凝固。
乔巴抬头，眼神震惊；
香吉士眉头拧成死结；
娜美猛地转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
乌索普则缓缓站起，脸色铁青。
“……什么？”
乌索普的声音压得很低，像风暴来临前的潮声。
路飞还没反应过来：“我说，我们下次再打回来就好了啊，反正我们一直——”
“你他妈到底有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乌索普怒吼出声，整间屋子剧震，“你以为这是什么？又是你那套‘我饿了’、‘我要出发’的冒险吗？！”
路飞一愣，笑容僵在脸上。
“你以为你只是‘打输了一次’？”
“你疯起来的时候差点把乔巴踩进地里！你把索隆的剑拍断，把他扔进了山崖！我们谁也拦不住你，你像野兽一样追着我们打！”
乌索普一步步逼近，语气越来越重：“你知道索隆那时候说了什么吗？”
“他说——‘我要拦住路飞，哪怕死。’”
“而你做了什么？”
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乔巴轻轻呜咽，手仍死死压着索隆的纱布，生怕他的伤口再裂开。
路飞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本能地笑了笑，却发现没人回以微笑。
“你还在笑。”
乌索普声音低沉，“你把我们所有人都差点送进地狱，现在还在笑。”
“你根本就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你早就不是我们的那个‘路飞’了。”
“你已经……变成怪物了。”
“乌索普……”
娜美想制止他，却已经迟了。
萨博一直站在屋门边，没出声。
此刻，他动了动嘴唇，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看着这个曾经一无所有，却笑着向世界宣战的弟弟。
看着这个在他们都伤痕累累时，还大咧咧说“下次再打”的男人。
他不是不懂路飞的心。
他知道那笑容背后是想要消解一切沉重，是不懂得如何道歉的人，用最本能的方式“向前看”。
但他也看见了——
乌索普眼中的恐惧。
娜美眼中的痛楚。
香吉士眼中的疑虑。
还有他自己心中，那种越来越沉的无力感。
“……对不起。”
萨博终于低声开口，却不知道这话是对谁说的。
外头的海风愈发凌厉，像是远处正有什么正在靠近。
萨博抬起头，看向夜幕深处。
幽吟岛，晨雾未散，整座岛屿仿佛沉浸在一场未醒的梦中。
营地前哨传来警讯：
“海面发现小艇接近，无海贼旗帜、无军用标识，自称‘和平使者’——”
“来自圣地玛丽乔亚。”
此话一出，营帐内瞬时死寂。
“玛丽乔亚？”萨博蹙眉，眼底闪过一道光。
“圣地送使者来？是在讽刺我们？”香吉士声音冷如霜。
“不是送刺客来的话，那就是疯子。”弗兰奇喃喃，手中工具停住。
乌索普咬牙不语。娜美下意识看向路飞，却见他斜靠在床头，揉着肚子大咧咧地笑了：
“和平使者？哈哈，是不是来给我们送饭的？”
众人：……
片刻后。
海边落船，天龙人登岸。
但来的不是他们印象中那种鼻插氧管、披着白袍、浑身恶臭的“神”。
——他叫折羽·费加兰度。
他穿着干净合身的黑白军装，银白披风随风扬起，俊朗五官宛如王子，却面色苍白，神情空洞。
他孤身一人，没有奴隶，也无随从，脚步平稳地踏入幽吟岛营地。
迎上他的，是萨博、香吉士、娜美、乌索普，以及数名草帽核心。
“你一个天龙人，来我们海贼营地干嘛？”
香吉士语气毫不掩饰杀意。
折羽却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得出奇：“我没有带兵，也没有带枪。我不是来战斗的，而是来——合作。”
“合作？”
乌索普脸色一变，“你开什么玩笑？！”
“我……早已不被五老星信任。”
折羽平静地说，“格林古圣清洗了神之骑士团中的绝大多数，而我，是最后被放逐的天龙人之一。”
“你说得好听。”
娜美冷哼，“你们天龙人会来帮我们海贼？”
折羽不怒不争，只是继续道：“红发香克斯……他是你们的朋友吧？”
众人神色微变。
折羽声音缓慢、低沉，却带着撕裂空气的力量：“他死了。在新创岛，被‘陨星’罗岚，当着格林古圣的面……斩首。”
话音落下，四周静若寒蝉。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无人出声。
“你说什么？”香吉士咬紧牙关。
“你怎么知道？”
萨博声音低沉，眼中寒光流转。
折羽看向他，淡然一笑：“因为我本就受命前往新创岛，与格林古圣一同见证。只是……我没敢靠近战场。那不是人间的战斗。”
“现在，玛丽乔亚震怒，却又惧怕。怕罗岚已经脱离掌控，也不再听调。我来到你们这里，是为了告诉你们一件事——”
“你们，已是世界最后的海贼‘自由火种’。”
众人表情各异。
就在此时，路飞伸了个懒腰，一边挠头一边大笑：
“哎？所以你是来帮我们报仇的吗？哈哈哈哈！”
“那太好了！”
空气一滞。
萨博脸色一变，猛地转头看向他，却看到弟弟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天真笑容，毫无思虑——
仿佛刚刚说的，不是“天龙人来找你们合作”，而是“今晚晚饭有肉”。
香吉士沉默。娜美脸色复杂。
乌索普握紧拳头，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他们都感受到一个事实——
他们的船长，已经跟不上局势的复杂节奏了。
而在更外围，草帽大船团的残余成员——
听到折羽的到来，像是一针振奋剂。
“喂喂喂！你听见了吗？！连天龙人都来找草帽船长合作了！”
“这下真的有戏了啊，连圣地都怕了！”
“我们是最后的海贼！是未来的王军啊！！”
他们兴奋地在营地外高喊，举杯庆祝，仿佛胜利已近在咫尺。
可营地内——
却是死一般的沉默。
萨博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经搭在了腰间的铁棍上。
折羽站在原地，轻声说道：
“我不是来统治，也不是来卖情的。我只想告诉你们——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世界，已经乱了。”
他转身，留下一句话，缓缓离去：
“要不要合作，你们决定。但你们得快一点。”
“因为玛丽乔亚，不会等太久。”
风起，迷雾再度遮掩天光。
萨博望着他的背影，久久无语。
仿佛低声对自己说：
“这家伙不是和平使者。”
“……他是引爆信任的那根火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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