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演戏演全套
小安子领命而去。
永宁宫内，瞬间恢复了寂静。
绿萝看着自家娘娘脸上那抹还未散尽的、奇异的笑容，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梁骨爬上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娘娘……”
沈清歌收回视线，拿起桌上那串太后“赏”的沉香佛珠，一颗一颗地捻过，动作不疾不徐。
那幽冷的香气仿佛正一点点渗透进她的指尖，却无法让她真的“静心定性”。
“皇上今夜会来。去小厨房，把我前些日子让她们学做的‘踏雪寻梅’备上。”她吩咐道，声音平静。
“是。”绿萝不敢多问，连忙退下。
“踏雪寻梅”是一道南方名菜，工序繁复，取鲜嫩的鸡胸肉细细捶打成茸，再以牛乳、蛋清和之，塑成梅花状，蒸熟后点缀以红色的火腿末，置于翠绿的菜叶之上。
成品洁白如雪，鲜嫩似梅，最是考验厨娘的心思与手艺。
更是皇帝萧柏熙他幼时最喜爱的吃食，登基之后，却再也无人敢做。
只因这道菜，与他那位已逝生母有关。
这是禁忌，也是软肋。
这是个险招，沈清歌就是要赌这禁忌，去触碰他的软肋。
小安子直到黄昏时分才回来，脸上带着奔波的疲惫，更多的却是掩不住的兴奋和后怕。
他一进殿便立刻关上门，压低了声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
“娘娘，幸不辱命！”
他将去太医院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
张院判果然是个老狐狸，小安子只能硬着头皮，按照沈清歌提前教的话术，半是暗示半是恳求。
他不敢提“媚药”，只说娘娘近来心力交瘁，夜里时常手脚冰凉，精神不济，恐无法尽心侍奉皇上，想求个能让气血活络、瞧上去精神些的方子，还特意点出，此方定不能伤了娘娘的凤体。
张院判听完，沉默了许久，那双老辣的眼睛几乎要把小安子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最后，他却什么都没说，只写了个方子，让他去配。
“张院判说，这是他为您调养的温补之方，所用的药材都是些活血补气的寻常之物，只是配比特殊，服用后一个时辰内，会让人气血上行，面色会比平日红润许多，体温也会略微升高，但药效一过，便毫无踪迹，绝不会伤身，更查不出任何端倪。”
小安子将瓷瓶递上，“他说，此药名为‘扶鸾散’。”
扶鸾。
请仙降神，扶乩作法。
沈清歌接过那小瓷瓶，放在指尖轻轻一旋。
这张院判，倒是个妙人。
他什么都看明白了，却又什么都没点破，还送了她这么一个意味深长的药名。
这是在提醒她，她所行之事，与扶乩请神无异，皆是虚妄，皆是表演。
“很好。”她将瓷瓶收入袖中，“今日之事，你做得很好。”
得到夸奖的小安子脸上泛起红光。
天色将晚，宫灯次第亮起。
萧柏熙果然来了，他今日似乎心情极好，眉宇间都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快意。
江南漕运的案子进行得很顺利，容家那棵盘根错节的大树，已经被他亲手砍下了最粗壮的一根枝干。
他一踏入永宁宫，闻到的不是往日清新草木香，而是一股甜软的奶香。
循着香味走进偏殿，只见沈清歌正站在一张小几旁，面前摆着一个小小的银锅，锅里煮着什么，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她今日穿了一身极简单的茜红色家常宫装，未施粉黛，长发松松地挽着，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
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来，脸上带着一点点惊讶，随即化为浓得化不开的欢喜。
“皇上！”
她提着裙角跑过来，像一只归巢的乳燕，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萧柏熙被她撞得一个趔趄，下意识地伸手抱住。
怀里的人儿身子温软，带着一股淡淡的暖意，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声音又软又糯。
“臣妾还以为皇上今夜不来了呢。”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压抑着巨大的委屈和思念。
萧柏熙的心，瞬间软成了一滩水。
这些日子，他享受着她“恃宠而骄”的张扬，也享受着她“善妒吃醋”的依赖，却从未见过她如此直白热烈的模样。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这才发现，她的脸颊泛着一层动人的酡红，一双总是清冷如秋水的眸子，此刻水光潋滟，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直勾勾地望着他，里面满满的都是他的影子。
“爱妃这是……喝酒了？”他抚上她发烫的脸颊。
“没有。”沈清歌摇摇头，将脸颊在他的掌心蹭了蹭，像只撒娇的猫儿，“臣妾只是……只是太想皇上了。”
“想得心口都发烫了。”
这样露骨直白的情话，从她那总是带着三分疏离、七分淡漠的口中说出，杀伤力比任何媚药都要惊人。
萧柏熙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腹部升起。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
“是吗？那朕要好好看看，爱妃的心口有多烫。”
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朝着内殿走去。
“哎呀，皇上！”沈清歌惊呼一声，双手紧紧圈住他的脖颈，“臣妾给您做的点心还没好呢！”
“什么点心，比朕还重要？”
萧柏熙将她重重地抛在柔软的床榻上，欺身而上。
龙涎香与女子身上甜软的奶香交织在一起。
沈清歌半推半就，衣衫半褪间，她在他耳边呵气如兰。
“是‘踏雪寻梅’……皇上不想尝尝吗？”
萧柏熙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抬起头，那双深邃的龙目里，所有的情欲都瞬间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墨色。
“踏雪寻梅”……
这个名字，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过了。
那是他记忆深处最温暖，也最脆弱的一角。
他注视着身下的人，她脸上依旧是那副热情似火的模样，眼中的情意浓得几乎要溢出来，仿佛根本不清楚自己刚刚说出了怎样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殿内的空气，在这一刻几乎凝固。
半晌，萧柏熙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里，听不出喜怒。
“好，好。”
他重新低下头，动作却比方才狂野了数倍，带着一种发泄似的凶狠。
“朕倒要看看，爱妃这道‘踏雪寻梅’，究竟是何滋味！”
这一夜，极尽缠绵，也极尽疯狂。
沈清歌觉得自己像是一叶在狂涛骇浪里浮沉的小舟，随时都会被这滔天的君威和欲望彻底撕碎。
她咬紧牙关，将所有的感觉都吞进肚子里，用“扶鸾散”带来的虚假热情，卖力地迎合着他的一切。
她要让他相信，她爱他。
爱到可以为他重拾他最深的伤痛，爱到可以为他化身最放荡的妖姬。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风暴终于停歇。
萧柏熙沉沉地睡去，脸上还带着一种餮足后的慵懒。
沈清歌却毫无睡意。
她静静地躺在他的臂弯里，体内的药效正在一点点退去，身体的酸痛与心底的冰冷一寸寸回笼。
她用一道菜，一瓶药，将自己更深地楔入了这个男人的心里。
从今往后，他想起“踏雪寻梅”，想到的不仅有他的生母，还会有她沈清歌。
她缓缓转过头，借着从窗格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身旁这张熟睡的脸。
没有了白日里君临天下的威严，睡梦中的萧柏熙，眉宇间竟透出几分脆弱。
就是这个人的父亲，下令灭了她满门。
而她此刻，却要在这仇人之子的身下承欢，甚至还要想方设法地让他更爱自己一些。
还真是可笑。
她缓缓地抬起手，冰凉的指尖，隔着寸许的距离，描摹着他脸部的轮廓。
从额头，到鼻梁，再到嘴唇……
她的指尖，停在了他的喉结上。
只要她此刻稍稍用力，或许就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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