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圣眷，是最锋利的武器
水汽氤氲。
热气模糊了铜镜的轮廓，也模糊了镜中人的眉眼。
绿萝和春禾动作轻柔地为沈清歌擦拭着身体。
两人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她。
沈清歌闭着眼，任由她们摆布。
她能感觉到温热的水流拂过肌肤，带走白日的尘埃。
也带走……属于另一个男人的、那短暂的气息。
“鲛人纱，拿来了吗？”她忽然开口。
声音在蒸腾的雾气里显得有些飘忽。
绿萝手一颤，热水差点泼了出来。
“娘娘……”她声音发紧，“那衣裳……薄如蝉翼，穿了和没穿几乎没有分别。夜里风凉，您会着凉的。”
话说的委婉。
谁都看得出，靖王前脚刚走，娘娘后脚就这般作态，是要做什么。
这和从前那个宁可以命相搏也不愿屈从的沈清歌，判若两人。
沈清歌睁开眼。
水珠顺着她纤长的睫毛滑落，坠入水中，漾开一圈小小的涟漪。
“绿萝。”
“在这后宫里，圣眷是铠甲，是兵器，是活下去的唯一依仗。”
“我以前没得选，只能用命去挡。现在，皇上把这身最坚固的甲衣披在了我身上，我若还觉得它硌人，那就是蠢。”
她伸出手，看着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指。
“矫情和愚蠢，都会死。”
绿萝和春禾再不敢多言，取来了那件鲛人纱。
衣料轻若无物，在烛光下流转着水波似的光华，触手冰凉滑腻。
仿佛握住了一捧月光。
当那层薄纱披上身时，沈清歌清晰地感觉到。
自己作为一个人的情绪、尊严、过往，都被这层华美而冰冷的伪装牢牢锁在了躯壳之内。
从今往后，她只是惠妃。
她回到寝殿，甚至没有让宫人掌灯。
只留了窗边一盏气死风灯，幽幽的光晕，将殿内的陈设勾勒出暧昧不清的轮廓。
空气里，焚着她亲自调配的“醉生梦死”。
前调是清冽的雪松，中调转为温软的白檀，后调却是勾魂摄魄的龙涎香。
这是她为萧柏熙精心准备的。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
王全那尖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皇上驾到——！”
话音未落，殿门便被一股巨力“砰”地一声推开。
身着黑色龙袍的萧柏熙，裹挟着一身风雪般的寒气，大步跨了进来。
他的脸色，比殿外的夜色还要阴沉。
那双深邃的目光如箭，锁定了半卧在软榻上的沈清歌。
殿内所有宫人瞬间跪了一地，大气不敢出。
“都滚出去。”
萧柏熙的声音不大，却像是巨石投入深潭，激起所有人心中最深的恐惧。
宫人们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殿门被王全从外面轻轻合上。
死寂。
沈清歌能听到自己平稳的心跳。
她没有起身行礼，甚至没有动。
她就那么侧躺着，单手支颐。
薄如烟雾的鲛人纱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
在昏暗的光线下，她就像一只慵懒而危险的妖。
萧柏熙一步步走近，停在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那目光不再是单纯的占有，而是带着暴怒和被冒犯的阴鸷。
“靖王，来过？”
他问得直接了当。
沈清歌缓缓坐起身。
鲛人纱滑落，露出她线条优美的香肩和脖颈。
那上面，还残留着他昨夜留下的、尚未完全消褪的红痕。
她抬起眼，迎上他满是风暴的视线。
非但没有半分惊慌，反而轻轻地笑了。
那笑，带着一丝讥讽。
“皇上若再不来，臣妾还以为，您要把臣妾赏给靖王爷了呢。”
她的声音软糯，像羽毛，轻轻搔刮在人心尖最痒的地方。
萧柏熙瞳孔猛地一缩。
他预想过她的惊恐、辩解、甚至是沉默。
她在他面前，竟然还敢娇嗔？
这就是她一直以来吸引他的地方——骨子里的那份桀骜，无论何时何地，哪怕身处绝境，也总能找到缝隙冒头。
他就喜欢她这种不驯服。
这比那些百依百顺的女人有趣百倍。
但他更无法容忍，她的这分不驯，被另一个男人看到。
尤其是萧柏祺。
他记得那天晚上，他的弟弟向他讨要这个女人。他怒不可遏当场训斥了他。于是那晚，他就临幸了沈清歌。
他一直知道萧柏祺对她有别样的心思，但从未想过会如此明目张胆。
“你胡说什么！”他怒斥，但语气中的杀意，却不由自主地弱了三分。
“臣妾胡说吗？”
沈清歌慢慢地从软榻上跪坐起来，膝行两步，来到他的脚边。
她仰起头，一双清亮的眸子在昏暗中水光潋滟，倒映着他冷峻的身影。
“靖王爷硬闯永宁宫，说他心悦臣妾。”
“他说，皇上您对臣妾只是一时兴起，玩腻了就会扔掉。他说，他能给臣妾真正的自由和庇护。”
她顿住了，像是难以启齿，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在眼下投出一片脆弱的阴影。
萧柏熙的耐心几乎耗尽，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沈清歌吃痛地蹙眉，却没有挣扎。
她只是用那双盛满水雾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一股狂怒的火焰，混杂着被看穿的羞恼，直冲萧柏熙的脑门。
他死死地盯着身下的女人。
只要她此刻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动摇，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
然而，沈清歌却缓缓地、将自己另一只空着的手，覆在了他攥着自己手腕的大手上。
她的指尖冰凉。
“皇上，”她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柔软，“臣妾告诉他……”
“臣妾已经是皇上的人了。”
“臣妾不要什么自由，也不需要外人的庇护。”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说完，她低下头，将脸颊轻轻地、依恋地，贴在了他冰冷的手背上。
温热的呼吸，柔软的肌肤，透过手背，直接烫进了萧柏熙的心里。
他手上的力道，在不知不觉间松开了。
胸中那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被这突如其来的柔软，硬生生地浇上了一捧冰泉。
怒火没有熄灭，却以一种更扭曲的方式，转变成了另一种更为原始暴烈的欲望。
这个女人，是他一个人的。
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念头，都该属于他！
萧柏祺，也敢觊觎？
“是么？”
萧柏熙俯下身，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他的声音沙哑，“既然如此，那就让朕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不是跟你的嘴一样。”
下一刻，他将她按到在床上，直接压了上去。
轻纱被粗暴地撕裂，他的唇疯狂地吸着她每一寸皮肤。
沈清歌闭上了眼，将所有的屈辱和刺痛都锁在了心底最深处。
不同于前几次的麻木，此刻的她，异常清醒。
她清醒地感受着他狂风骤雨般的占有。
清醒地在他耳边发出破碎的迎合。
清醒地用自己的身体，将他所有的怒火、猜忌和征服欲，尽数引向自己。
让他沉沦。
让他上瘾。
让他再也离不开。
萧柏祺说得对，皇帝的占有欲，是悬在她头顶的刀。
但任何刀，只要握在自己手里，就也能成为最锋利的武器！
夜色深沉。
当一切归于平静，萧柏熙沉沉睡去，呼吸里还带着那“醉生梦死”的余韵。
沈清歌却毫无睡意。
她悄无声息地坐起身，赤足走下床榻。
坐在窗边 看着窗外那轮已经逐渐变得饱满的月亮，眼神一片幽深。
她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冰冷而诡谲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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