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风波
第三十二章 风波
在半仙医馆吃过晚饭后，朱墨君终于能够好好洗上一次澡了。
手里头还有点余钱，趁着医馆对面的医店还没有打烊，朱墨君随便挑了件合身的换洗衣物，然后在医馆后院的小浴池中放了一小池热水。
柳半仙是个斤斤计较的抠门小老头，不过刘勋垫付的医药费够多，余了好些出来，所以没多说什么，朱墨君也乐意占那锦衣卫指挥使这个小便宜。
朱墨君沉在热水里，露出个头来，望着天花板发呆。
白头发的女子没有事，鬼门关也在她那边放着，那么之前抢了自己鬼门关的男人是死了？总不会是被自己莫名其妙地把花瓣吹出一道剑气后，就这么死了吧？
思来想去，朱墨君觉得是先生干的。
先生从来只教人读书，不会教人打打杀杀，私塾里有孩子与人打了架，要是理亏，免不了要被先生用戒尺打手心，之后还要罚站。朱墨君路过私塾门前时，就曾看到过这样一脸委屈的熊孩子。
朱墨君不禁感叹，先生果然是厉害的，能文还能武，大同城里的那么多人都成了厉鬼，唯独先生没有，还能从剑里跑出来，与那男人打得平分秋色。至于朱墨君自己，虽是想起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冥冥当中悟了些什么，却还是没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什么变化。
朱墨君并不知道吴国恒的三魂七魄绕开了无面宗设下的禁制，平安抵达了地府，反倒以为吴国恒就在鬼门关当中。
感慨一番后，泡得有些热了，额头起了一层汗珠，朱墨君捧了一掌心水，洗了把脸，然后起身换上刚买的白袍，捡起摆在浴池边上一长一短两把剑，出了浴房。
医馆亥时打烊，此时离熄灯还有好一会儿功夫，医馆中的一老一少还在忙碌。朱墨君手伤好得差不多了，在人家这住，也不好再袖手旁观，便上去学着帮一帮忙。
“想不到你人还挺机灵的，办事也还利索，但我这给你包了吃包了住，可不会给你发薪水。”
这其实是柳半仙在拐着弯赶人了，可谁让朱墨君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工钱，而是一个能住的地方呢？他在京师的马厩里还有一匹马，到时候要是能卖出去，也能有不少银子入账。
柳春树横了爷爷一眼，说：“爷爷，你胡说什么呢，嗯——我爷爷到时候要是不给你发工钱，你来找我要。”
柳半仙气得半天没吱声，自个儿这丫头心善是心善，可就是不懂道理，自己这么做不也是为了她好嘛，这世上啊有的人就不能对他太好，否则人就蹬鼻子上脸了，今天要钱，明天指不定就要人了！
朱墨君也没敢吭声，他还是看得懂人脸色的，那边柳半仙一张脸黑得跟碳似得，朱墨君可不敢去触霉头，不给钱就不给钱嘛，不打紧，他又不是没过过穷日子。
夜色渐深，街上灯火也熄了不少，当最后一个寻医问药的病人家属出了医馆，鸡毛掸子姑娘才抽出空去梳洗。
街上看不见人影，柳老爷子决定提前关门打烊。
柳老爷子睡在一楼的房间里，方便夜里接急诊，柳春树则睡在二楼，家里来了外人，自然是要锁门睡觉的，不然柳老爷子就要从外面锁住朱墨君的房门了。
朱墨君就睡在之前的病房里，这屋子还算宽敞，只不过除了一张床就没什么其他东西了。
屋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哒哒哒哒地跑了一小段路，紧接着就是推门关门的声音。
柳春树回房后不久，半仙医馆很快就熄了灯。
朱墨君却失眠了。
老实讲，他真没啥非分之想，但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折腾到半夜，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吴国恒给自己的那本书，回想着书上记载的那些先生说可以强身健体的古怪动作，朱墨君翻下床，做起了一式佛卧撑，这动作弄出动静不大，不怕吵到人。
累到筋疲力竭之后，朱墨君很快合上眼。
他以一剑破开武道桎梏，身体却未入武道，两者不相适应，又长时间没有运动，宛有一股无法融入体内的剑气长虹四处奔流，无处发泄，等练到筋疲力尽之时，这一道剑气长虹才安生下来。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朱墨君早早爬了起来。
楼下，柳半仙差不多也在这个时候醒了，他这年纪的老人，一般都起的很早，看到朱墨君屁颠屁颠跑下来楼来，还以为是家里进了贼。
“起的这么早，稀罕的很呐，去哪啊？”
“睡不着了，我去跑跑步。”
东边露出微微亮光，初晨的光线明暗别有一番风味，整座城市仿佛笼罩在一片稀薄的雾气之中。
朱墨君沿着城墙内侧的道路奔跑，这种很是消耗体力的运动让他觉得舒爽。
旧的一日过去，新的一天刚刚开始，城墙边上陆续有士兵交接班，城门也已开启，陆续有菜农或商贩赶早入城，朱墨君不知道这座城市以前是怎样的，此时见了，还是觉得京师有着无穷的活力，明明戎人的兵马退回草原还没有几个月，一切就都似乎恢复如初了。
京师与边城不同，很少有武夫携兵刃外出，毕竟是天子脚下，治安严格，一旦发现有人携带兵器，就会有巡逻的士兵上前盘问，一来二去耽误不少时间，还损害心情，因此即便在官府备案过武夫也不愿拿着武器去散步。
昨天朱墨君抱着古剑一路小跑回医馆，路上没被人截住，可以说是运气，不然白发少女就得想办法去捞人捞剑了。
朱墨君自己心中也清楚，所以出门时一般都不带剑，免得惹事生非。
不过麻烦不是想躲就可以躲掉的。
武夫在朝堂上不受人待见，可不代表他们不敢在市井江湖中为非作歹，京师里的这些武夫更是无人敢惹，毕竟打狗也要看主人，可谁知道它们脖子上拴着的链子握在谁手里？朱墨君跑得有些累，一时分神，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光膀壮汉，朱墨君喊了一声抱歉。
换作一般人，再如何不讲理也只是会停下来骂骂咧咧拉拉扯扯一番，谁知那壮汉迎面便是一拳，硬生生往朱墨君脸上砸去。
朱墨君反应不及，那一拳砸在朱墨君鼻梁上，血顿时从鼻中哗啦啦淌下来。
朱墨君被这一拳砸的发懵，但在那光膀壮汉一记鞭腿踢向他太阳穴的时候，他猛然回过神，向下一蹲，躲过这记鞭腿。
路边有人高呼：“杀人了，杀人了！”
壮汉身边的跟班看地上蹲着的少年有些眼熟，当即一愣，“龙哥，这人是——”
话没说完，光膀壮汉已再次抬起右脚，朝着朱墨君踹过去。
京师很大，地头蛇势力都有各自的辖区，辖区之下又细分了诸多区域，光膀汉子就在这一带商户中间收保护费，最近晋商的事闹得很大，京城经历了一波严打，他几天没露脸，这帮商户就“不太配合”了。
钱收的少了，上面交代不过去，油水也少了很多，光膀汉子心中窝了一团火，又恰巧被朱墨君“招惹”，便把朱墨君当成了杀鸡儆猴的鸡。
这人年纪轻轻，没有随从，衣服材质又很一般，看上去弱不经风，拿来做鸡再好不过。
于是想都没有多想，一出手就是死手。
谁知那少年竟敢反抗，一把抓住他的腿，猛地向上一抬，光膀汉子一时没稳住，摔在地上，那少年继续抱着他的腿往下压，然后咔哧一响，压折了光膀汉子的右腿。
那少年低着头，一把抹去鼻边的血，又抓了一把灰尘拍在脸上，飞快溜走了。
光膀汉子躺在地上嗷嗷叫着，冲着身边跟班无能狂怒：“追啊，追啊，你们他妈的愣着吃屎啊。”
那跟班为难道：“龙哥，这人我见过啊，他、他就是最近传闻那个跟厂卫走的极近的……”
“……”
“……你扶我起来，去找老大，快去。”
※※※
“你个小兔崽子，你个小兔崽子！你看看你干了什么！啊，你干不成好事，你就给我在家里安生待着行不行，你还去外面厮混，给我整出个什么青龙帮来？还自称青龙，你很能耐啊，你再给我能耐一个试试？”
“一二哥，我不也是为了钱嘛，你也知道咱爹查咱们用度查的严，咱们上次去青楼找严姑娘的钱，就是收保护费收来的……”
“……我当时怎么跟你说的？”
“……你说你很欣慰……我能做正经事来钱了。”
“你管这叫正经事！我呸，我看爹就是打你打少了。”
“哎哟哥，你赶紧给我想个法子嘛。那人要真是厂卫的人，咱们家该怎么办啊。”
“想个屁，我告诉你，你赶紧给我把你那青龙帮解散了，不想让我告诉爹，你就给我现在去办！带我一起去！手上不干净的，你都给我绑了送到衙门去，等一下，你没给我搞出人命来吧？”
“诶，哥，我怎么敢呐。我就想挣点钱好让咱去潇洒，我当时就报了我爹的名号，青龙帮众位弟兄就都聚到我旗下，说让本青龙给他们撑腰，他们就把收来的保护费上贡一部分给我……”
“咱爹怎么生了你这个东西……”
“一二哥，你这话伤兄弟感情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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