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剑名鬼门关
第六章 剑名鬼门关
京师里，有一座楼阁，那楼阁与皇宫楼台齐高，自建成伊始，便从未对外开放过。
高楼是京城里为数不多的禁地之一，名为观星阁，阁名是太宗皇帝亲书，乃是大夏钦天监所在，位于城北，俯瞰西北两面内湖，南临皇城，巍峨气势却不输半分。
大夏初年的钦天监，与前代各朝钦天监并无区别，而自太宗皇帝迁都北地，始建观星阁以后，钦天监便成为了大夏两百年来最重要的官署，没有之一。
钦天监司正一职，也从正五品一跃至正一品，但令人不解的是三个甲子以来，朝廷再没有提拔任何一个钦天监官员至此职位，不论才华如何横溢，都止步于从四品的监副一职。除了皇城楼阁，京师里还有一文一武两座庙，文庙供奉着七十二文圣，武庙则供奉有三十二武圣，皆有题词，文庙写的是“文治天下”，武庙则写着“武定国邦”。
文武二庙本不分高低，但大夏国朝两百年来，武人地位已降无可降，武庙自然而然间便矮了文庙一头。
太祖皇帝在位时曾有过十二位六境武夫，共统百万雄兵，扼守长城关隘的盛况，而今锋芒不在，便是守成都有些困难。
想到此处，那位站在观星阁最高层，倚着栏杆，踮起脚尖俯望京城夜市的少女不免有些担忧。
这少女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本该乌黑亮丽的发上却染尽了雪白色，随青色的长袍一起垂下，只差一点就要挨到地板了。
许是踮脚踮累了，又或者是觉得无聊了，那白发少女安静地走回房里。一架架书柜紧挨着墙壁，互相靠在一起，几乎快把整个屋子都围了起来，书柜上放满了数之不清的各类书籍，有近三分之一的书柜上放着的都是少女喜爱的书，余下三分之二，每隔十数年就要大换血一次。
读这些书，就是少女唯一打发时间的手段了。她面无表情地从一个个书架前走过，又忽然止步，踮脚伸出手，还是与上面的那本书差了一个手指头的距离。
她蹦了好几次，终于用力把那本书抽了出来……那一个书柜也顺势压了下来……
书页的哗哗声与书柜的嘎吱嘎吱声叨扰了夜晚的宁静。
“……”
“唔——”
一条白色狐尾，就像发芽的种子撑开地面上的石头那样顶开了压在少女身上的书柜。少女被弄得灰头土脸，脸上却还是没什么表情，她俯起身子，望着散落一地的书籍，不知在想些什么。
沉思了一会儿，少女大约是认为读刚才找到的那本书要比收拾这一地烂摊子更重要，站也不站起来，就这么被一地书裹着，慢悠悠翻起手中的那本书。
这是一部志怪书籍，叫《志怪集》，不知谁人所著，著于何年。
开篇第一页，写着三个字。
鬼门关。
翻到第二页。
这居然是一把剑的名字？
……
“当世有凶剑，其名鬼门关，”“吴国恒”看着那柄即将成型的剑胚，自言自语道，“第一次听这句话的时候……应该是在秦朝末年……七万红衣厉鬼铸成的剑，恐怕要更适合‘鬼门关’这名号。”
千年以前，秦王扫六合，一统天下于秦，是为始皇帝。他死以后，六国遗民揭竿而起，几路大军一道西进。
秦地边关虎狼之师回援皇都咸阳，先头部队却于半路被一柄凶剑屠戮，无一生还。
那便是鬼门关。
传闻此剑乃赵国一名遗老取长平之战被坑杀赵卒冤气为引，再聚数万六国冤魂封入青铜以铸剑胚，剑出之日，万鬼哀嚎，可摄人心魂。
这般凶戾之物，后世王朝莽足了劲，也花了足足九十九年才得以销毁。
“吴国恒”叹了一口气，自己身居酆都多年，阴曹地府诸多事物都管不过来，好在百忙之余留了个心眼，与这书生做了番交易，这才保他魂魄安然无恙入了地府，自己也能借其肉身还阳。这交易倒没什么大不了，无非就是自己给这书生多续十二载阳寿，作为代价，他得在地府给自己做一百二十年的马仔，上到收妖捉鬼下到传旨跑腿都有份，死了之后，肉身还得借自己用上一两个时辰，真是公平公正，童叟无欺的公道买卖。
唉，说来，自己不但吃了点小亏，还差点栽了。这姓吴名国恒的书生在帖木儿兵临城下的那日阳寿便差不多尽了，却硬是折了一个大境界，换得片刻回光返照，与帖木儿捉对厮杀时，又临战破镜，重回五境武夫之列。要说那帖木儿也是个嗜杀成性的主儿，唯独惜英雄，不然铁定要把吴国恒拉去做京观，真要这要，自己还不得亏到姥姥家。
“吴国恒”甩甩脑袋，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未免太无聊，整理一下衣衫，发现这副肉体的上身破了个洞，无奈撇撇嘴，大手一挥，只当没有看到，随即朝着那尊青色鬼神走去。这青色鬼神打一开始就没有后人为其献上血食供奉，连不受世俗王朝封敕的淫祠都不会有一座，能有如今的修为，不知积了多少年的怨气。
“为解执念，就算铸一柄凶剑也无妨吗？”
“吴国恒”一边走着，一边抬头望向青色鬼神，那鬼神的身躯太过庞大，越是接近他，越看不清他狰狞的面孔。
现在的鬼神，就像一尊不动的雕塑，他的左手缠绕着青烟，这些青烟牢牢托着半空中的剑胚，而他的右手则高举着铁锤，与这铁锤相比，剑胚小的就像蚂蚁。
“啧，要真落到无面宗手里，我这地府又得有好一段日子没地方住鬼了。”
鬼神口中吐出青烟，一锤落下。
刹那间，万鬼齐哭。
…………
中州夏朝开光七年年末，凉国皇帝帖木儿带领三万亲军攻破上云关，在开光八年年初时屠毁了大同城，那日夜里，大同城中有万鬼哭嚎的声音，绵延了好几百里，听到这声音的人都觉得胆寒，晚上睡不着觉。从燕云到江南，各地刀剑器物都震颤不止，就像人害怕时发抖时一样。
——取自话本《大夏边军》白话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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