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真话

　　后天的荷宴，是为了宣布他和蔺宝棠的婚事。

　　他已经及冠，而蔺宝棠也及笄了。

　　此前或许有些关于他们的传言，但两家从来没有当面回应过。然而今天之后便不同了，蔺宝棠会成为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再过不久，蔺宝棠就会穿着凤冠霞帔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

　　蔺宝棠性情温柔，知书达理，是很合适的妻子人选。他也曾一度以为，他会喜欢她的。

　　后来他才明白，他会那样想，是因为那时候他没有意识到，性情温柔的女子，其实就像一杯寡淡的白水，毫无味道可言。正如平淡的生活，本质其实不过是一茬庄稼生长的过程，平稳，没有风险，每一个过程都可以被预见。

　　萧盛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或许注意到了，但是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

　　转眼便是第三天。

　　这天云濯早早地出了门，一反往日低调素淡的装扮，换了绯色的裙衫。

　　她知道萧家人口简单，只有两位公子，是以她今日去萧家纵然打扮得如此显眼，也不会抢了主家的风头，反而或许会让主家认为她是看重这场宴会，故而如此庄重打扮。

　　马车停在槐井巷口，云濯提着裙角，款步往萧府行去。

　　路上还有许多人家的马车堵着，没有人愿意下来，只想等着前面的马车到了萧府门前，掉头回去，然后她们的马车再动。

　　云濯却觉得坐在马车上烦闷，这才先行一步。

　　她这样抛却了礼度，不管不顾地随心而为，又让人想起昔日宫门前的一幕，华盖香车依着品级秩序堵滞在大道上，进不得，退不得，然而公主却亲自等在宫门内，吩咐了贴身宫女前来寻她。

　　什么礼教森严，什么规矩法度，都被她一人踩在脚下，无法无天。可偏偏这又是公主的吩咐，她们即便心中暗恼，也无能为力。

　　可今日不过赴场萧家的荷宴，她这样作为，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有了前事之因，难免让人觉得心里头不舒服。

　　许是这样的心情作祟，等在马车里的人开始渐渐坐不住，纷纷下得车来。

　　当然也都只是些小姑娘，年长的贵妇人们自持身份，是不屑于做这样的事的。

　　蔺宝姜坐在马车里，咯咯地笑着怀抱着她的蔺夫人：“阿娘阿娘，为什么这些姐姐都要跟在云姐姐后面走啊？我也想去找云姐姐玩！”

　　一众贵女们有心想要展现自己的端方仪态，个个莲步款款，举止轻缓，就连与自家婢女说话也都是轻声细语。

　　蔺宝姜年岁小，不懂得遮掩，倏然而出的童声很快便在贵女群中掀起浪潮，她们抬眼看了看走在前面的云濯，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可不就是像丫鬟一样跟在她后面吗！

　　这叫什么事啊！真是失策！

　　众女心中悔恨又懊恼，然而这时候再回马车上去，岂不是更跌份？

　　两害相权取其轻，她们这会儿纵然心中不畅，但还是不再动摇，继续走在青石板铺成的巷道上，同时也在心里猜度，究竟是哪家的小姑娘这样口无遮拦，委实是没教养极了！

　　蔺宝姜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怎么就被被阿娘捂住了嘴，她眨巴眨巴眼睛，看起来无辜极了。

　　蔺宝棠在一旁看的好笑，轻声道：“阿娘你放了阿姜吧，她也是童言无忌。”

　　何况小妹说得也是实话啊，这些贵族小姐走在云四姑娘身后，看起来委实像是丫鬟一般。

　　她确实便是那样耀眼的人，凡有她在的地方，任是何等样的人物，都只能沦为陪衬，便是天光云影，烟雨漫卷，也只能黯然失色。

　　今日是大女儿的好日子，蔺夫人不愿意扫了她的兴，故而对她也是言听计从，她这样说了，蔺夫人便放下了手，轻声对蔺宝姜道：“若非你姐姐给你求情，我可不会这样轻易饶过你。从前我是怎么和你说的？”

　　蔺宝姜乖巧道：“要谨言慎行，揆诸心理。”这是蔺家的家训，数不清第多少代了，但蔺宝姜听父亲说过，蔺家子孙但从能识字起，第一要学写学背的就是这八个字。

　　她背完，悄悄看了看端坐在一旁的长姐，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汇，她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蔺宝棠被她逗得发笑，为了不让母亲察觉，便转过头去，佯装看着车帘上的花纹。

　　那头蔺夫人已经就着这八个字说开了，蔺宝姜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地听着，对自己方才的多言感到十分后悔。

　　她也不敢问母亲，谨言慎行就不能说真话了吗？只得把这个疑问深藏心底，留待以后再说。

　　云濯到了萧府，负责接引的丫鬟看着她身后的阵仗，暗暗心惊，显然也和蔺宝姜一样，将这些贵女当成了云濯的拥泵，对待云濯十分上心。

　　一众人到了设宴的晚舟院中，便四下散开了，只剩下云濯一个人娉婷立于荷池边。

　　没人愿意同她一处。谁都不想自己出门前精心挑选打扮得妆容衣裙轻易地被她比下去。

　　云濯一个人也乐得清静，正打算好好看看这池子里栽种的是什么品种的荷花，忽然却感到自己的一只腿被一双小手锢住，她低头看去，发现是蔺家的小萝卜头，于是矮身下去问她：“小阿姜怎么在这里？”

　　蔺宝姜附到她耳边轻声道：“云濯姐姐，我方才都看到了，你好威风呀！”

　　云濯心知她是说方才贵女们跟在她身后的事，她虽然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跟在她身后，但也没有反驳蔺宝姜的话，反而摸了摸她乌黑柔软的头发：“可是这么威风的云濯姐姐，见着了我们可爱的小阿姜也要蹲下身子，岂不是证明小阿姜比云濯姐姐还要威风吗？”

　　蔺宝姜甜甜地点了点头，又问她：“我有件事想不明白，阿娘说云濯姐姐很聪慧，你能告诉我吗？”

　　“嗯？”

　　“谨言慎行，是不是就代表不能说真话啊？”说完，她迟疑了一会儿，将马车上的事说给云濯听。


　　(https://www.yourxs.cc/chapter/5408633/26796184.html)


1秒记住游人小说网：www.your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your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