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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若望院长与哈瑞迪(两更合一)


艾蒂安伯爵无奈的笑了一下,让出了自己的位置,若望院长则老大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等到艾蒂安伯爵离开,塞萨尔没有第一时间询问若望院长的来意,而是走到一旁的桌边,为若望院长倒了一杯深红色的饮料,若望院长接过来放在鼻子边一嗅,又尝了一口后,有些不满意。

    “葡萄汁?”

    “我现在都喝葡萄汁。”事实上过多的摄取酒精,对一个老年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哪怕若望院长是被选中的,身体状况要比一般的老人更好些。但看希拉克略就知道了,疾病、衰老和死亡永远是一个凡人所无法避免的事情。

    希拉克略已经在塞萨尔的建议下,用咖啡和茶取代了淡酒,作为日常的饮料,在面对若望院长的时候,塞萨尔当然也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可以说,若望院长与他始终有着一丝微妙的关联。

    当初如果不是希拉科略提起了他,而国王又有意为鲍德温选择一个新的,忠诚的仆人,他很有可能会成为若望院长的学生。

    今后如若望院长一般,他会成为一个教士,或者是修士,说不定他依然会在圣十字堡与鲍德温见面成为朋友,但肯定不会如现在这般得以缔结一份无比深厚的感情。

    “洛伦兹已经会抓东西了。”塞萨尔解释道,一边在若望院长面前盘膝坐下,又将一盘橄榄挪到若望院长面前,“大人们要吃些什么,喝些什么都必须避开她,不然她看到了,肯定会想要尝试。”想起这点塞萨尔还有点心有余悸,洛伦兹的攻击是没有前摇的,不会指着食物让大人为她拿,也不会喊叫、注视,表现出对食物的渴望,有时候她的眼神都不曾落在那些东西上。

    但下一刻,洛伦兹的手就会叫人猝不及防地抓向酒杯或者是餐盘。

    这当然是一个坏习惯,但就和她的大叫和咬人一样,大人的规训或者是责打都很难去改变她那固执的性情,而且比起其他孩子,她更懂得伪装,一旦大人高声说话,或者表现出怒意,她就会偃旗息鼓,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这正代表洛伦兹很健康。”若望院长说,确实如此,他见多了那些三四岁了还不能脱离乳母的怀抱下地行走的孩子,又或者是没有仆人照顾便不知道该如何正确的穿衣吃饭的幼儿,而那些人送到修道院来的少年人,哪怕已经六七岁或是七八岁了,也要经过好一番时间,才能够正确感知到他人的恶意和善意。

    但这些对于洛伦兹来说,几乎就是天生的,根本不需要学习就能掌握的东西。他和艾蒂安伯爵有着一样的感叹,可惜了洛伦兹并不是一个男孩,不然将来……除非现在的亚拉萨路国王鲍德温能够恢复康健,有一桩正式的婚事,与一位尊贵的女性结婚,并生下他的继承人——若是个男孩,洛伦兹就很有可能戴上亚拉萨路的王冠。

    若望院长同样是个说客,只不过比起艾蒂安伯爵的委婉、多虑,修士的性情就要直接得多。他喝了一大口葡萄汁后,便朝塞萨尔点了点头。“杰拉德的女儿达玛拉,是不是在你这里?”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松了口气,“那家伙没告诉我,但我听说达玛拉与吉安的婚事要延后,你知道为什么吗?”

    塞萨尔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若望院长立刻就知道这是一个不能言说的理由,“好吧,反正她在你这里我就放心了。”

    “放心?”

    “杰拉德的大家长,还有我——现在的状况并不怎么安定。

    现在的杰拉德家族,我是说,那些正在圣地的老人们,他们其中的大部分人正在堕落,并且拉拽着整个家族往下滑——而我们这几个月所忙碌的事情,就是看看能不能把其中一些还能挽救的人拉回正途。

    起初的时候,杰拉德家族的成员并不是如现在这样目光短浅,利欲熏心的。相反的,无论是信仰还是品德,他们都要比一般人高尚得多,而且性情豁达,为人爽快,要不然当初他们也不敢以一个商人,甚至于基督徒骑士的身份走到哈里发面前去,请求他为他们拨出一块土地。

    要知道,那时候亚拉萨路还被异教徒占据着,他们却要在那里建造一座面对所有朝圣者的医院。

    之后,正如他们向哈里发承诺的那样,这所医院确实没有拒绝过基督徒之外的任何人,无论是撒拉逊人、以撒人、突厥人……在这座修道院中,他们都可以得到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简单的治疗和清洁的饮水以及一些食物。

    杰拉德家族的声誉便是从此建立起来的。即便到了现在,以杰拉德家族创建的医院为依托的善堂骑士团已经成为了对抗撒拉逊势力的一支十字军军队——但说起杰拉德家族的名字,他们依然可以在他们的敌人中受到尊敬。

    那一颗果实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朽坏的呢?这点无论是杰拉德的大家长,还是若望院长,都不曾发觉,直到这些人赤裸裸地暴露了自己的野心和无知,他们才发现家族中的一些痼疾已经积重难返。

    只是那时候他们还在犹豫,毕竟一旦要动,至少在亚拉萨路这边杰拉德家族的力量都会受到极大的削弱——这一拖延,就拖延到了伯利恒遭受瘟疫的侵袭,以及这些蠢货们迫不及待地洗劫了塞萨尔交付给他们的港口。

    若望院长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他们只不过是想模仿圣殿骑士团,圣殿骑士团的成功引来了不少人的艳羡——人们都说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其富有程度超过了任何一个皇帝或者是教皇,这并不是一个好名声,但不妨碍更多人踏上圣殿骑士团的旧辙。

    只是善堂骑士团已经慢了一步,圣殿骑士团已经建立起了他们的信誉。朝圣者们也会更多的选择圣殿骑士团的护卫和船只,他们的钱财也一样流向了那些白袍缀着红十字架的骑士,善堂骑士团的触手始终无法伸出圣地四大基督徒王国之外的地方,这就叫他们很沮丧了。

    而塞萨尔的慷慨让他们以为找到了一个好机会,他们一开始想要借助婚姻插手塞浦路斯的内部事务,让塞浦路斯成为善堂骑士团的所有物。失败后,罗马教会的一些人可能又给了他们与之勾结的机会。于是他们便天真的以为只要举起反叛的旗帜,一样可以轻而易举的弭平整个塞浦路斯的反抗,就如同塞萨尔所做过的那样,但他们实在是低估了塞浦路斯人,也高估了自己。

    若望院长品味着葡萄汁,却不由得从那醇厚的甜味中尝出了一丝苦涩,善堂骑士团的大团长已经换了一个人,作为已经发誓终身要为天主效力的十字军骑士大团长是不存在被废除,或者是自动舍弃的可能的——他已经死了。

    杰拉德的大家长终究是一个跟随着鲍德温二世征战至今的老骑士。他起初不动手,是因为他对自己的族人依然抱有着一丝侥幸,他以为只要他忍让,只要他劝说,只要他以身作则,杰拉德家族就能重新恢复到几十年前的样子,但他发现自己终究还是失败了。

    杰拉德家族的那些人,即便已经知道他、他的女儿以及他的女婿都正在伯利恒,而教会正要让那里发生一场大瘟疫,他们之中仍旧没有哪怕一个人出声警告,或者是设法拖延着他们不要往伯利恒去。

    或许他们早就期望着这个碍手碍脚的老家伙去死了。

    杰拉德的大家长或许不会畏惧死亡,但他又怎么能够忍心看着自己的女儿在如同一只花朵般的年纪夭折,这次他下手不再容情。

    而善堂骑士团那边的骑士也是一样,他们着实低估了杰拉德家族的能量,杰拉德家族退出骑士团的经营并不是因为懦弱或者是挫败,只是创始人也是一个品行高洁的骑士,他并不将骑士团视作自己的私产,希望能够将骑士团交给一个可信的人而不是自己的亲眷。

    迄今,骑士团中仍然有很多愿意为杰拉德发声甚至效力的骑士——而修士与教士们,他们有很多都来自于圣墓大教堂,也就是多玛斯教士的拥趸。

    塞萨尔是魔鬼,那他是什么?

    若望院长沉默不语,他并不想告诉塞萨尔。这场肃清有多么的血腥和残酷,那些哭泣着解下骑士束带,脱下罩衣,痛苦又羞辱的离去的骑士还是幸运的,更多的人则被埋葬在茫茫沙土之中,除了一只简陋歪斜的十字架无人知晓,这里埋葬了许多曾经十分可敬的人。

    甚至连圣墓大教堂也难得安宁。

    多玛斯教士曾经凭借着塞萨尔的苦修而夺得了大教堂的大部分权利,但他的敌人依然在虎视眈眈。他们趁着这个机会再次对多玛斯发起了挑战,甚至想要冲击圣物室,宣称要将罪人的拖把和小桶扔出圣物室,免得其他神圣之物遭到亵渎。

    然后多玛斯教士以及追随者便和那些教士们展开了一场真正的战斗。

    “那些东西竟然没被立刻丢出圣物室吗?”

    塞萨尔还以为多玛斯教士会立即先将所有与他有关的东西全都丢弃,或者是切割呢。

    “这个世上的事情从来就不是非黑即白的,一个成年人更是很少武断地判断某个事物的正确和错误——或者说,他们更看重这件事物对自己的影响。

    而这几年来,已经有无数人瞻仰过你的拖把和小桶,以这个形态卖出去的圣物也不少,更重要的是,现在的圣迹已经越来越少,有些时候,甚至连一双手的证人都配不起——而你,你的苦修与仁慈有着一整座亚拉萨路的人证明……

    更不用说,就算你真的是一个强大的恶魔,那又如何呢?能够与诸多圣人对抗的恶魔,难道还是一般的小鬼吗?别看他们才在基督耶稣的墓穴前匍匐过,用眼泪洗刷那块神圣的岩石。

    可他们一转身也会去亲吻异教徒神像的脚趾,将女巫的草药挂在腰间寻欢作乐,越是上位者——越是如此,他们很清楚什么是他要的,什么是他不需要的。

    尤其是你已经证明了你是一个胜利者,并非输家。

    当然,在明面上你只怕很难得到他们的支持,但要有足够的利益,他们也不会介意暗中与你往来,像是参拜你曾经留下来的圣物,那更是小事一桩了。

    他说起这些过往,塞萨尔的神情也不由得柔和了下来,他甚至暗自将谈判的底线进一步放宽,除了那些杀伤了无辜者的杰拉德家族成员,其他的人他尽可以酌情赦免。

    没想到,若望院长却毫不客气的说:“让这些家伙见鬼去吧。随便你怎么处置他们,该流放就流放,该受刑就受刑,该被绞死就绞死,不必担心其他的杰拉德。

    就如同曾经的那些塞浦路斯叛贼,他们的朋友亲人或许还有几分怨怼,但他们应该知道,这些人犯了罪,最终死于一桩公正而又严明的审判,而非丧命于某人一时的愤怒与仇恨——他们会理解的。

    至于杰拉德家族以及善堂骑士团……等到大绝罚令被撤销后,若是你愿意,我们将会重新搭建友谊的桥梁。

    人们会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并未完全断绝,就如同嫁接花木,舍弃生病的枝干,将新芽转移到一枝强壮的枝干上去,并不会影响这枚新芽今后结出来的果实,不是吗?”

    接下来他不等塞萨尔提问,便说起了之后的一些安排,主要是杰拉德家族对他的补偿。

    善堂骑士团可能还要等大绝罚令人取消后才能正式的给予补偿,以弥补这段撕裂的关系。

    “我听说你对医学和药草学都很有兴趣。当然——这也是他们加在你身上的罪名,但你现在已经是个拜占庭人了,你不必在乎这些,所以我给你带来了两份礼物,一份礼物是三个修士。

    其中两个是工匠,经过拣选仪式并被选中了,只是他们尚未发愿——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发愿了。”

    “他们也是得到过天主赐福的人?”

    “是的,天主的赐福最终落在了他们的手艺上,他们并未获得太大的力量,可以去治疗和帮助别人。

    而若是发了愿成为了终身修士,或者是有意踏上圣职之路,就会立即让罗马教会注意到他们。”

    “他们不愿意吗?”

    “不愿意,他们见多了——罗马教会非常喜欢搜罗那些有才能的人,尤其是那些曾经得到过天主赐福的,但在他们的心中,这些人并不能与他们平起平坐,只是天主赐给他们的奴隶,幸运的人或许可以狐假虎威享有一些特权,但伴随着一只随时可能对你张开血盆大口的野兽身边,谁也不能预知自己的下场如何。

    罗马附近多的是那些曾经受到过某位主教,甚至于教皇赏识,得了大笔钱财的工匠、画家、雕塑家,但等他们一旦失去了上位者的宠幸,等候在一旁饥肠辘辘的猎狗和秃鹫就会冲上来,将他的钱财掠夺一空,而不再具有高超技艺的他们也会被抛弃,最终也只能成为横卧在野外的一具饿殍。

    这还是幸运的。

    不幸的人可能被迫发愿做终身修士,也就是一个没有任何收入,只能没日没夜天天干活的免费工匠,他们每天只能勉强吃饱,一两套用来蔽体的衣物,一些工具。当他们完不成主教的交托,或者是有自己的想法时,就会招来修道院院长的鞭打,而且他还会被视为懒惰或是受了魔鬼的诱惑,修道院里的惩罚可要比工坊里的更重,也要危险得多啦。”

    若望院长摇了摇头,不愿意去回想他曾经在罗马读书时亲眼目睹的那些事情。随后他又继续说道,“至于那个真正的修士,他同样被大绝罚了。”

    “他做了什么?”

    “问题就是他什么也没做,他只是完成了修道院院长交付给他的任务罢了。

    他是生活在佩鲁贾附近,是一个葡萄酒商人的儿子,当他的父亲将他送到修道院去祈求天主的恩惠时,他意外的得到了赐福。

    但他对于治疗和祈祷都不怎么擅长,他擅长的是提纯。对,就是你曾经做过的那些,只不过他无需那些撒拉逊人的瓶瓶罐罐,只需将手放在器皿旁边,而后全心全意的祈祷,就能让水变得更纯净,葡萄酒变得更烈,牛奶变得更香醇。

    他所在的地方只有一座小修道院,修道院院长借着这个由头,招揽了不少虔诚的信徒和好奇的看客,经过他提纯的东西作为圣物售卖,修道院赚了不少钱。

    但问题是,有位伯爵也听闻了这件事情,于是他亲自来到了那座修道院,要求那个修士当着他的面为他提纯葡萄酒,在发现这位修士并未说谎时,他兴致盎然的喝了一杯又一杯,并且不断的要求更纯一些,而后,毫无预兆地,他倒了下去,死了。

    他的亲眷和继承者就气势汹汹的上门来要带走那个凶手,他们宣称是这个修士将葡萄酒变成了毒药,才将他们的主人和父亲毒死了。

    修道院院长当然不敢承担起这样重大的责任,就立即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在了那个修士身上。

    若望院长瞥了一眼手中的葡萄汁。

    “他可以将已经提纯过的东西,再进一步提纯吗?”

    “可以。虽然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但我听说他曾经从麦酒中提出了一种几乎凝固起来的液体,这种液体闻起来火辣无比,并且很容易让人醉倒。就像是你的酒精——是这个名字吧。”

    “是这个名字。”

    “你曾经送了我一些酒精,而我在得到这位修士之后,也让他进行了一些对于麦酒和葡萄酒的提纯,最后他所能做到的纯度大略与你的酒精相仿。”

    “那么说,那位伯爵的死,还真有可能不是人为的。”

    有些人并不怎么喜欢酒精度过高的酒,但有些人却很喜欢,而这个伯爵并不知道烈酒的危险,只是一味放纵自己的欲望——毕竟像他这样的人很少会受到限制。

    但那个修士若是真能将普通的葡萄酒提纯到高度酒精的地步,伯爵还真有可能因为酒精中毒而死,只是想要和愤怒的亲属解释这件事情只怕很难,何况罪人已经被推了出来,没人想要节外生枝。

    若望院长用视线示意,塞萨尔又连忙给他倒了一大杯葡萄汁:“怎么样?这个人你想要吗?”

    “给我吧。”事实上,塞萨尔也一直在教士与修士中寻觅有这样能力的人,只是即便他的老师是亚拉萨路的宗主教希拉克略,在这样苛刻的条件下,想要找到这样的人依然很难。

    但杰拉德家族就不同了,他们在亚平宁经营良久,而罗马从来就是全世界的修士与教士聚集的地方,什么样的人找不到?

    至于那三位工匠——若望院长得意洋洋的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只小匣子,打开给塞萨尔看。

    塞萨尔把它打开,见到的是固定在黑丝绒上的三根“金线”,他小心翼翼的它们拿起来,对着光源看,果然那是空心的。

    若望院长瞧了瞧四周,伸出手去,从塞萨尔的头上蹭的拔下了一根头发,然后将那根头发塞进针管里,又从另一端抽了出来,整个过程非常流畅,没有一丝阻碍。

    “人们都说你养着一个以撒人的工匠,叫做哈瑞迪什么的,我不太记得。但经过了伯利恒这件事情,你应该对他们更多防备才对。

    现在这个工匠在那里死了吗?又或是被你放逐了吗?我劝你还是尽快的把他杀死,或者囚禁起来,以免多生事端。”

    “你说的是哈瑞迪。”塞萨尔沉默了一会,在控告他的三百多名证人中,以撒人就占了一半,他们甚至裹挟了哈瑞迪,甚至向那些教士告密说,哈瑞迪曾经为他效力,打造了一些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工具,他是最有可能将塞萨尔牢牢钉在魔鬼这根耻辱柱上的人。

    幸好那时候哈瑞迪已经被打发去干活,无论是工具还是半成品,他都没有留在身边,而是藏在了他原先的那座作坊里。

    所以当那些人逼问的时候,他一直坚持说,塞萨尔只要求他打造了一些放血针,当然,非常的精致贵重,但那可是给国王用的,用料和做工上奢侈一些,无可厚非。

    当然那些人是不会信他的,他们坚决的认为塞萨尔叫一个以撒人做的东西,必然是一桩无可辩驳的罪证。他们先是诱惑哈瑞迪,如果他愿意出卖塞萨尔,他不但能够得到自由,还能够得到一大笔钱,他们甚至可以将他送到法兰克或者是亚平宁。

    但哈瑞迪坚决说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工匠,做的也只是一些放血针。

    于是这些人便对哈瑞迪用了刑,教士们的刑具从来就是极具新意并且残酷的,莱拉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遍体鳞伤,发起了高热,不仅如此,他的十根手指头都被小锤子砸得筋断骨烂。

    虽然他也是得到赐福的人,恢复能力要比一般人强,但教士们看过了他的伤势后,也一致认为,即便他的伤势能够痊愈,他也不太有可能继续做工匠这个活儿了,就算能做,作品也不会太精细。

    他已经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要找一个合适的工匠,也不是那么难,也不是什么难事。”若望院长随意的说道,“这三个人都是我们家族豢养的工匠。”

    他的意思是说,他们可能世代都在为杰拉德家族服务,他们的家人,祖父母、父母、兄弟姐妹,或许依然留在杰拉德家族控制的范围以内。

    “杰拉德家族在亚平宁的名声并不坏。”若望院长补充说:“多得是有人来求庇护。”

    “我相信。”塞萨尔说,如果不是原本就抱着一颗慷慨而又仁慈的心,善堂骑士团的原身——那座医院就根本不可能被建立起来。

    “第二件事情,”若望院长举起一根胖胖的手指,“那就是我给你带来了一些人。我听说你在走过胡拉谷地的时候,遇到了一群野人。”

    “是的,”万幸塞萨尔那时候没有将他们直接带回伯利恒,而是把他们留在了大马士革,让他们避开了一场劫难,只是也不知道现在他们的情况如何了?

    “那个野人的姓氏是不是宾根?”若望院长说道,“别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他原来投靠的一个朋友就是杰拉德家族的人,但那家伙有些胆小,并不敢承担这样沉重的责任。

    他没有收留他们多久,但也资助了他们,让他们逃往其他地方,只是宾根这个家族,并不止只有他们一支,还有一些人分散到了其他地方。

    有些人躲起来了,有些人则被主教和贵族们囚禁起来了。您知道的,宾根家族之之所以出名,正是因为他们家族中出了一个伟大的女性——圣希尔德加德。

    虽然教会现在对她的态度十分暧昧,甚至反感,但依然会有人相信她,并且希望能够在宾根的女性中再次发现一位如她这样的圣人。

    那些已经被留在城堡和修道院里的宾根我无法触及,但能带出来的我都已经把他们带来了,他们很快会被送到塞浦路斯,其中确实有不少人依然在研究医学,只是我暂时并未发现如圣希尔德加德这样有天主赐福,圣人眷顾的女性,男性倒是有几个相当杰出的人。我想你是会欢迎他们的,是吗?”

    塞萨尔点头,事实上在听说了胡拉谷地那个野人的诉说后,他也动过去寻找其他宾根的想法——若真如前者所说,宾根曾经是个医学世家的话。

    但作为一个远在亚拉萨路的十字军骑士,他所有的人脉与钱财当然无法与在亚平宁根深叶茂的杰拉德家族相比,他诚恳的向若望院长表示了谢意。

    “还有第三件事情,应该说是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若望院长说,“你知道近来,在威尼托发生了一些可怕的饥荒,而威尼托距离伦巴底又很近,在发生了饥荒后,开始有大量的流民冲击我们的城市和村庄,”他停顿了一下:“但我想你或许会需要一些人口,我们可以带你招募他们,而后把他们运到塞浦路斯来。”

    塞萨尔不知道若望院长所说的饥荒是不是真的——在历史上通常得到记载的只有那些导致成千上万的人死去的大饥荒。

    但小型的饥荒对于此时的人们来说,简直就是司空见惯的常事——下雨了,不下雨,蝗虫来了,鸟儿来了,都有可能造成庄稼欠收。

    通常来说,骑士和领主都不会因此减免税收,农民们就算将粮食藏起来,也会让嗅觉的敏锐的狗儿找到而后被抢走。

    他们如果不想死,就只有逃亡。

    但也有可能,只是杰拉德家族为了挽回与他的情分而愿意让出这些人口。

    “有多少人?”

    “三千人,三分之二都是年轻力壮的好小伙,只要能够饱饱的吃上几顿,他们立即就能恢复以往的活力。还有一些是女人和半大的孩子。”

    塞萨尔没有去问老人和更小的孩子去了哪里?

    在欧洲,饥荒依然会引来吃人的魔鬼——至于那些吃人的魔鬼是否长着邻居和同伴的脸,那就无需多问了。

    往好的一方面想,那些家人如果这是杰拉德家族的补偿,那么那些人的家人应该还好好的活着。

    三千人确实可以称得上是一个负担。

    如果其中有三分之二都是年轻男性,考虑到不久之后就会发生的第三次东征,塞萨尔没有拒绝的理由。

    说完了这三件事情,若望院长也终于喝够了葡萄汁,他拍了拍肚子,站起身来,并拒绝了塞萨尔的扶持。

    “我还没到这个年纪。”而后他看向正传来欢笑声的那个地方,询问地看向塞萨尔,“我可以再去陪陪我们的小胜利王吗?”

    “洛伦兹吗?您还真是喜欢这孩子。”

    “这样的孩子有谁能够不爱呢?”若望院长忍了忍,没说出心中的话,他第一眼看到与他的父亲一样有着一双翡翠眼睛的洛伦兹时——虽然洛伦兹是个女孩,还是个正在蹒跚学步的婴孩——但他马上便想到,如果埃德萨伯国没有沦陷,塞萨尔也一样在他的祖父和父亲的城堡中长大的话,他大概也就是现在的洛伦兹这个样子,而不是如他见到时那样内敛、谦卑、沉稳,完全不像个孩子,倒像是个饱受苦难的成人。

    别以为贵族推崇谦卑,谦卑就是一个人人都有的好品质了,正是因为他们没有,才会需要如此看重——大部分贵族的本性都是相当傲慢而又张扬的,如大卫、鲍德温这样的都算是凤毛麟角。

    塞萨尔原来想要陪若望院长一起去见洛伦兹,但中途又被人叫住了,一个骑士向他来禀报,说那个以撒人工匠想要见他。

    塞萨尔很难描述哈瑞迪这样的人,他似乎随时都想要毁灭自己,也想要毁灭他人,他仿佛厌恶着周围一切,无论是他的族人,他的才能,他的姓氏,乃至他的信仰;在有妻子和女儿的时候,他还能找到让自己平静的锚点,但等到他的老师、妻儿都死去之后,他的生命中似乎只剩下了茫然。

    可你要说,他就此舍弃一切了,也没有,他还在挣扎——但如果你敢伸手去拉,他只会把你一起拉进那个深不见底的泥沼。

    塞萨尔已经试过了一次,并不打算再试一次,看在他没有成为那三百个证人中的一个的份上,在莱拉把他带到塞萨尔面前之后,虽然他已经成为了一个无用的废人,塞萨尔还是为他在塞浦路斯上找了一个小工坊栖身,让他得以度过之后的年月。

    教士们的手段,从来就是最严酷的。

    短短一晚上,哈瑞迪就像是老了十岁,他的头发全都白了,留着的胡须也是灰黄交杂,整个人更是憔悴不堪。

    他走到塞萨尔面前,第一次无比虔诚的跪拜了下去。

    “你不必这样做。”塞萨尔说,“事实上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想见到你。”

    “我知道,殿下,但有件东西我必须亲手交给你。”

    “什么东西?”

    哈瑞迪从衣服里取出了一张卷得紧紧的羊皮纸,打开后可以看得出是一张大地图,但很明显是新誊写的,塞萨尔甚至能够嗅到墨水的气味。

    “这是我记在脑子里的东西。事实上,每一个离开秘地的以撒人都只能够在脑子里把它记住,而不能将原件或是临摹的地图带出密地。”

    “秘地?”

    “是啊,我们以撒人的秘地,而且就在埃德萨,殿下,虽然埃德萨经过了这样多的主人,我们最为宝贵和重要的神殿却始终没有人发现过。无论是波斯人、拜占庭人或者撒拉逊人,您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因为那是一处真正的圣地,甚至超过了亚拉萨路。对于我们以撒人来说,那才是我们真正的根基与庇护所所在,它在地下,殿下,深达数百尺,甚至可以触碰到地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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