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关于我永远动人的她
近来，钟世景发现了夏臻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比如，工作的时候状态还算不错，但是一旦脱离了那个工作的状态，就会变成一副恍恍惚惚的样子，好像精神气都不在自己的身上。
这个状况就好像一个内部发条快要报废的机器人，总还算是身残志坚，但是看着也让人心里不舒服。
钟世景在一次上班偶然遇到了曹琳的时候，假装不经意地跟对方提到了这一点——
钟世景电梯的密闭空间里清了清嗓子。
曹琳主动开口：“没和夏臻一起来？”
“……”钟世景一时有些无话可说，过了一会儿，才慢慢从喉咙里憋出一个字，“嗯。”
曹琳露出一副了然的样子。
钟世景挑了挑眉，终于忍不住看向对方。
钟世景道：“我发现这些天夏臻的工作效率好像有些不如从前了，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么？”
“不知道啊。”曹琳回答得也干脆，“她的身体不错，吃的东西也不少，可能就是最近身体不太好。”
“哦——”钟世景很轻地应了一声，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曹琳又道：“你要是关心她，就干脆多放她几天假算了，我看她现在这个状态，我也难受，工作都被带慢了。让她恢复好了再来上班吧，反正耽误不了几天。”
钟世景说：“好。”
若是夏臻在现场聆听了这两个深水冰山的的对话，估计会被郁闷得一口老血吐出来。
钟世景和曹琳作为公司里的两个神人，说话都不是一般的冷。
钟世景还算是好的，他也毕竟只是平时不爱说话而已，要是真的说起来，口才还是不错的。
曹琳是真的和一般人不一样了，她是真的没有学会过该怎么像平常的普通人一样对话——和像现在这样混的比较熟的人对话还好，要是遇上了关系一般般的，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能化成一粒冰渣。
不过鉴于钟世景和曹琳这两个人在平常对话方面的共同性，夏臻和虞懿这两个经常和他们俩接触的人，也非常惊讶地发现，这两个冰山凑在一起，居然谈起话来没有什么压力。
——虽然周围的人可能会觉得很尴尬就是了。
钟世景听了曹琳的建议，甚至都没有犹豫些什么，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后就开始下达命令，告诉夏臻说给她准了两天的休假，让一众员工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
钟世景对于曹琳的建议，还真是没有考虑太多。
在他的印象里，曹琳和夏臻的关系是非常好的，再加上曹琳一向都很理智的原因，一旦曹琳提出来什么事情，钟世景都觉得应该是可行的。
这样的事情说出去，可能还会有很多人都不相信。
但是不管怎么说，当夏臻翻着手机的短信箱，看到了钟世景的批假消息时，还是感动得差点眼泪掉下来。
其实她这几天心情不好的原因，也不是别的事情，而是因为马上就要到了她的亲生母亲的忌日。
按照出生的时间来看，夏臻应该算得上是黎薇的姐姐。
夏臻的母亲是她的父亲——黎正海的第一任妻子，但是因为两个人的婚内关系不和睦，所以在夏臻还非常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夏臻的母亲带着她飞到了大洋彼岸的另一个遥远的国度生活，而黎正海娶了他的第二任妻子，也就是黎薇的母亲戚雪鹃，这才生下了黎薇。
夏臻的母亲带着夏臻来到了国外之后，却忽然被告知早已经患上了癌症，很快就在几年内去世了。
好在夏臻很快就遇到了好心的养父和养母，一直把自己拉扯大，变成了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姑娘。
后来夏臻之所以选择成为一个护士，也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见证了自己的母亲的离世的缘故。
秋天，也正好是她的母亲离开的季节。
夏臻是在某一天夜晚睡觉时忽然被一阵凉风冻醒时忽然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个时候她还秉承着夏天的优良传统，空调开到了二十五度，房间的窗户却因为疏忽而被开了一条很明显的缝隙。
深夜的时候有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雨，稀里哗啦地下了有大概五六分钟不到，然后怡然自得地偃旗息鼓，将最后一点喧闹的尾音都吹散在空气里。
这个天气还开空调，确实是有点作死了。
夏臻本来还在睡梦之中，非常懒惰，在被子里来回蜷缩翻滚了好一会儿，还是能感受到一股阴魂不散的凉意，让她有点发抖。
最后还是没有办法，自己任命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眯着一双不愿睁开的睡眼，在床头柜旁边摸索了良久，这才摸到一个长方体形的冰凉物体。
“啪嗒”——
世界重新回归于温暖祥和。
夏臻重新跌回自己的床上，看着被窗外的风风雨雨吹的被掀开了一条大口的窗帘，外边的月光是冷白色的，看着非常性冷淡，也不明亮，薄薄的一层披在地上，像一层最劣质的欧根纱——很容易被扯坏的那种。
那个夜晚的景色实在是太萧条了，让夏臻很轻易地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个夜晚，国外的气候很干燥，没什么雨，小夏臻在外面站着，嘴唇都干裂了，但是没有拿自己以往最喜欢的那根润唇膏来擦。
家里的房子外边是好几排很挺拔很挺拔的银杏树，树叶才刚刚由绿转黄，这两种颜色各自占了叶片面积的一半，在交界处柔柔地融合在一起，天衣无缝。
冷白的月光照在叶片上面，于是颜色也是惨白惨白的。
前来领养她的亲父母陪她坐在房屋前的长椅上面，她的个子还不足以让她的脚底够到地面。
小夏臻微微扬起了头，冲着自己身边的高大男子问道：“我妈妈不见了，她去哪儿了？”
那男人也回答她：“这里的秋天太冷了，你妈妈想要去找个更温暖的地方去住。”
“比家里的暖炉还要暖和吗？”小夏臻有些不相信。
“是的。”对方的脸上露出悲伤又温柔的神色，“她在那里什么痛苦都不会有。”
后来夏臻长大了，还会记得那样的一个夜晚。
她一向不喜欢秋天这个季节，又冷又萧瑟，怎么都看不惯。
十多年过后，夏臻成了另外一个人，住在别人的高级私人公寓里，在房间中冻得蜷缩起脚趾，忽然在梦里想起这样一件事。
她应该是幸运的。
夏臻起床的时候是早上十点，比平常不知道晚了多少个小时。她看着闹钟第一眼差点以为自己的闹钟失灵，后来还是接受了这样一个事实。
反正钟世景给她放假，反正她今天不用上班。
这个时候钟世景早就已经在钟氏集团的总裁办公室坐着了，公寓里面没有别人。
夏臻心中产生出一种凄凄惨惨戚戚的情绪，然后难得的没有穿上自己的日常西服套装，而是换成了一身很休闲的打扮，颜色素净，要不是看着自己的脸色不太好，大概连妆都懒得化。
按照母亲的意愿，夏臻将她死后火化成的骨灰从国外运回了市内，在一个很有名的墓园里面安置下了。
在夏臻脑海中来自黎薇身体的记忆里，似乎黎正海和戚雪鹃也是被安葬在这里的，但是具体的信息不是很明确，夏臻也不知道到底在墓园的哪块地方。
夏臻从钟世景的公寓里面顺着道路一直走了有二十分钟，然后在路边乘坐了一辆公交车，花了有大概一个半小时，最后在公交车的倒数第二站停下，那里就是她的目的地。
上车的时候司机一眼就看见夏臻手里的大捧黄白花束，眼皮一阵乱跳。
司机耸拉着眼皮道：“小姑娘，花束要护好呀，在车内挤来挤去的，嚯，到了那边都蔫了！”
夏臻抱着一堆菊花们，冲着司机点点头，“好，我上二层坐着。”
花束已经提前一天拜托周围的店准备好了，还有一些贡品之类的东西，虽然夏臻并不迷信，但是想想自己的母亲要是在地下看到其他的鬼都能拿到礼物，但是自己没有，估计会生气。
于是还是该买的都买了一点。
从公交车上下来的时候外面还是有着淅淅沥沥的一点小雨，不大，还没到要打伞的程度——夏臻也没带伞。
夏臻觉得这天自己还算幸运的了，就是雨点打在人身上，略微有点疼。
不过人要是真的到了伤心的时候，就算是被猫舔了一口，都会难过的掉下眼泪，大概是觉得这猫真像自己小时候弄丢的那一只。
夏臻熟练地在各个墓碑之间穿行，她已经来过了太多次，所以完全都不需要铭记些什么，就能自然而然地找到自己的目的地。
这个墓园的环境还算不错，也总有派人来不停的地打扫，所以无论是地上还是墓碑上，都是干干净净的一片。
夏臻顶着不大但是疼的雨点默默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把花放在了自己母亲的墓碑前，点了几根香，看着雨点几次来袭，但是都没有把最上头的一点点火星扑灭，心中就有一种奇怪的满足感。
夏臻清了清嗓子，这才发现一股酸意往上翻涌，有点想哭的欲望。
“妈，我是夏臻。您看我是不是长相稍微有点变化？不过还是能看出来是我的，对吧？”
夏臻吸了吸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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