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茅世寇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
对他来说，这是每天最放松的时刻。
自从离开家乡，来到海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
过去的一年，如同炼狱。
他不敢回想家乡的那些人，那些事，那只会让他心如刀割。
只有那天下午，在费神婆家做的那个梦，才能让他得到片刻的安宁。
梦里的一切，那么真实，那么清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前世……今生……亏欠……”
茅世寇喃喃自语，眼神迷茫。
他开始相信费神婆的话了。
也许，真的是他欠了她。
所以，这辈子，他要来还债。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反而平静了许多。
至少，他找到了一个可以让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尤小雪……
这个名字，像一颗种子，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
他承认，高考那件事，他确实对不起她。
但其他的呢？
或许，真的是前世的孽缘吧。
他想见她。
这几个月来，他偷偷地去过海天大学好几次。
站在校门口，远远地望着。
但他没有勇气走进去。
他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根本没脸见她。
他配不上她。
“吱呀——”
三轮车在巷子口停了下来。
茅世寇熟练地拐了进去。
这条小巷，又窄又破，两旁的房子，摇摇欲坠。
再往前走几步，就是他和表哥的住处了。
“嗯？”
茅世寇突然停下了车，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他看到，自己租住的房子旁边，那间空置了许久的破屋，竟然亮着灯。
昏黄的灯光，从破旧的窗户里透出来，照亮了一小块地面。
“有人？”
茅世寇的心里，涌起一丝疑惑。
他在这条巷子里住了几个月，从未见过这间屋子有人住过。
他推着车，慢慢地靠近。
当他看清屋里的情形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尤小雪？！”
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是她！真的是她！
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人，竟然出现在这里！
茅世寇的心跳，快得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着屋里的情况。
尤小雪躺在一张破旧的沙发上，一动不动。
她的脸色苍白，双眼紧闭，似乎失去了意识。
她的手脚，都被绳子捆着，显然是被人绑架了！
茅世寇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他瞬间明白，自己遇到了什么。
这间屋子，他虽然没进去过，但他知道，这条巷子里，什么样的人都有。
像尤小雪这样漂亮的姑娘，落到这里，后果不堪设想。
“怎么办？”
茅世寇的拳头，紧紧地握着，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他想冲进去，救她出来。
但他不能。
他看到，屋子里，另外三位爷们。
那三个男人，一看就不是善茬。
他们正围坐在一张桌子旁，抽烟，喝酒，谈笑风生。
茅世寇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这副单薄的身板，根本不够他们打的。
“如果……我能再强壮一点……”
茅世寇的心里，充满了绝望。
他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救不了她。
如果他有足够的力量，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冲进去，哪怕是死，也要把她救出来！茅世寇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人狠狠攥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身体紧绷，唯恐被屋里那几个如狼似虎的男人发觉。
他不敢久留，脚下生风，蹬起那辆破旧的三轮车，吱呀吱呀地快速离开。
他和表哥梅朗租住的小屋，相隔一家之隔，近得很。
必须回去好好合计合计。
茅世寇咬紧牙关。他脑子里乱成一团麻，却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三个男人，一看就不是善茬，万一他们等不及天亮，半夜就把尤小雪……
虽说这辈子，他和她，是再也不可能了。
可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这群畜生糟蹋！
他只希望她能好好活着，平平安安，快快活活的，哪怕……这份幸福，不是他给的。
梅朗早就习惯了自家表弟每晚摸黑去农贸市场，为工地采购新鲜菜蔬。
谁让晚上的菜价更便宜呢？为了省几个钱，辛苦点也值当。
更何况，工地上的老板听说了茅世寇这般尽心尽力，很是欣赏，当场拍板，给他的月工资又加了十五块钱！
这可把工地上那些工友们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阿寇，回来啦？外头冷，赶紧洗洗睡吧。”
梅朗瞧见表弟的身影，连忙招呼。
“嗯。”
茅世寇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整个人却像被钉在了门口，一动不动。
他在心里头疯狂地盘算着，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像一锅煮沸的粥。
咋办？
他一个大小伙子，总不能遇事就缩头乌龟。可眼下这情况，他和表哥两个庄稼汉，能顶个啥用？人家手里头说不定还有刀！
报警？
不成，不成！
他天天在外头跑，派出所倒是知道在哪儿。可他一走，这儿谁盯着？万一那些人起了歹心，连夜把人弄走，那可就全完了！
正当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时，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脑海。
“表哥！”
茅世寇猛地转身，一把抓住梅朗的胳膊，急切地说：“你跑一趟派出所！”
“啥？！”
梅朗吓了一跳，手里的搪瓷缸子差点儿掉在地上。
“你……你让我去报官？”
“对！”
茅世寇斩钉截铁地说。
“你听我说，那屋里头关着的，是我高中同学……”
他压低声音，把刚才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梅朗。
“……就是那个考上海天大学的，尤小雪！”
“啥？！海天大学生？”
梅朗一听这话，眼珠子瞪得溜圆，脸上的褶子都挤到了一块儿。
“这……这还了得！”
在他这庄稼汉心里，能考上复旦，那可是比天还大的本事！
这帮挨千刀的，居然敢打这种主意！
“我去！我这就去！”
梅朗把搪瓷缸子往桌上一撂，转身就往外冲。
茅世寇一把拉住他。
“表哥，你别慌！我把派出所咋走说给你听，你可得记清楚了……”
他仔仔细细地把路线给梅朗讲了一遍，又再三叮嘱他路上小心。
梅朗前脚刚走，茅世寇的心却依旧悬在半空。
他想去隔壁盯着，又怕自己这副生面孔，反而惹人怀疑。
思来想去，他只能强迫自己留在屋里。
他把门虚掩着，耳朵紧紧贴着门缝，试图从隔壁那嘈杂的声音中，分辨出任何一丝异常。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
尤小雪是被一阵刺鼻的味道熏醒的。
她费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还算软和的沙发上，可手脚却被麻绳捆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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